蘇蘭芷輕描淡寫把事情安排下去,自己又拿一本游記看起來。她其實并不在意馮太醫(yī)為什么會幫王佳庶妃,無非是情、義、利中的一個,不論什么原因,她只要知道馮太醫(yī)對她來說不可信就足夠了,其他的是自有別人會去做,她之所以讓文玉家的人去查,要的不過是文玉家的忠心,這件差事可以說就是她家的投名狀,而現(xiàn)在文玉的表現(xiàn)讓她很滿意。
王佳庶妃隱瞞有孕的原因蘇蘭芷大致能猜得到,無非是如今月份尚淺,怕有人起了壞心沖她肚里的皇嗣下手,想要等胎兒坐穩(wěn)再讓人知道。蘇蘭芷很理解她的做法,雖然并不贊同,不過與自己關(guān)系不大,她也不會閑著沒事給捅出去,因而只裝不知,但回頭想想一個月前王佳庶妃的示好,簡直可笑得緊,虧得她沒有信過,倒也沒有白費感情。
日子不咸不淡的過著,四月的某一天,在眾人給太皇太后請安時,王佳庶妃忽然暈倒,經(jīng)太醫(yī)診斷,她已有了兩個月身孕,算算時間,正是在赤城湯泉時懷上的,換句話說,就是在皇后痛失愛子時有的,這個消息一出,所有人看王佳庶妃的眼神都有些怪異。
太皇太后對重孫還是很有愛的,尤其是這個重孫是在她宮里被發(fā)現(xiàn)的,多少覺得親切些,因而給的賞賜很是大方,還特意叮囑皇后給她撥兩個穩(wěn)妥的嬤嬤過去,皇后笑著應(yīng)了,回宮就摔了一套上品茶具,罵道:“不知死活的賤人!本宮的承祜尸骨未寒,她就敢爬皇上的床,想踩著承祜往上爬,也要看自己有沒有那么命!哼,有命懷可不一定有命生……”
嬤嬤看皇后氣成這樣,少不得勸道:“主子消消氣,那起子人不安分,主子您可不能亂了陣腳,宮里如今孩子少,有孕的又只有一個,各方眼睛都盯著呢,主子您可不能主動給人送把柄……主子您如今還年輕,養(yǎng)好身子再生一個才是正經(jīng),只要您穩(wěn)得住,坐穩(wěn)這中宮之位,哪一個能越過您去?”
這嬤嬤是皇后從娘家?guī)нM(jìn)宮的,從小看著她長大,她的話皇后也愿意聽幾分,可今天她實在太氣憤,也就只聽進(jìn)“養(yǎng)好身子再生一個”這一句,前面的統(tǒng)統(tǒng)當(dāng)做耳旁風(fēng),嘴上雖不說,心中卻打定主意要給王佳庶妃好看。
王佳庶妃被查出有孕后,由太醫(yī)開出證明,說她“身子虛弱不宜勞累,需要靜養(yǎng)安胎”,皇后就做主免了她的請安,還安排太醫(yī)院婦科圣手給她調(diào)理身體,天天去給她請平安脈,又說納喇庶妃生過兩次有經(jīng)驗,兩人同處一宮,就把王佳庶妃交給納喇庶妃照顧云云,安排的周到妥帖,太皇太后連夸皇后賢良,又敲打眾人不可持寵而驕。
過了炎炎夏日,天氣一天比一天涼爽,蘇蘭芷卻覺得身上乏困,又一算她的月事遲了幾天,心中存疑,就讓寧公公去請?zhí)t(yī),寧公公以為她病了,急忙就要走,她忙叮囑一聲“請個婦科好的”,寧公公一愣,繼而大喜,忙一路小跑走了,讓蘇蘭芷看的好笑又感動。
一盞茶功夫,就叫寧公公領(lǐng)著一位太醫(yī)過來,蘇蘭芷也不認(rèn)得,文玉輕聲說:“這是陳御醫(yī),太醫(yī)院左院判,婦科極為拿手,是皇上的心腹。”蘇蘭芷暗自點頭,沒想到自己面子還挺大,還能請的動這位,當(dāng)下笑道:“勞煩陳院判了,一點小毛病還要您您親自跑一趟?!?p> 陳御醫(yī)恭謹(jǐn)?shù)男πΓ骸安桓耶?dāng)小主勞煩二字,這是臣的本分。請小主伸手?!?p> 蘇蘭芷伸出右手,文珠忙蓋上帕子,陳御醫(yī)一直低著頭,等文珠說“好了”,他才略抬起頭,在蘇蘭芷腕上搭了三根手指,沒多久就笑著說:“恭喜小主,這是喜脈,已有一個半月。”
蘇蘭芷吐口氣,心底一股喜悅慢慢升上來,有有些酸澀,竟是呆愣當(dāng)場,還是寧公公老道,忙向陳御醫(yī)道謝,文玉打了賞,把陳御醫(yī)送出去,寧公公又安排人到皇帝和太皇太后、皇后處報喜,這才回頭和四個文一起向蘇蘭芷道喜。
蘇蘭芷回神,笑著受了,又讓文玉給景仁宮上下打賞,等平靜一下心情之后,對寧公公說:“公公,我有身孕,按例會讓內(nèi)務(wù)府安排兩個嬤嬤照顧我,這事你可要安排好?!?p> 寧公公也知道輕重,忙正色應(yīng)下,自去安排不提。
這邊活潑些的文清笑著說:“這下好了,小主有了身孕,等明兒生個皇子,小主就可以揚眉吐氣了,看還有誰敢背地里嚼舌根!”
蘇蘭芷從九年五月成為庶妃,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超過兩年,這兩年間她又頗為受寵,皇帝一個月歇在皇后處十天,貴妃處五天,佟妃處五天,剩下就是蘇蘭芷,最少也有三四天,不會超過那三位,卻絕對是庶妃中間侍寢最多的,也就因為這樣,這兩年她的肚子沒動靜,幾個尖嘴薄舌的庶妃沒少明嘲暗諷說她是不下蛋的雞。
蘇蘭芷倒不在意別人怎么說她,說幾句又不會掉塊肉,但被人欺負(fù)到頭上卻不回?fù)艚^不是她的作風(fēng),她什么也沒做,只是讓人把這話學(xué)給貴妃和佟妃,她才跟皇上兩年,這兩位可是跟了皇上五六年呢,她們也從沒有過身孕,這“不下蛋的雞”的話完全是在戳人家心窩子,貴妃再清冷出塵,也不是真就斷絕塵念了,佟妃再溫婉賢淑,也有不容碰觸的逆鱗,沒孩子是她們心頭共同的痛,雖然這話不是對她們兩個說的,但這一點也不妨礙她們憤怒。
貴妃和佟妃都曾協(xié)助過皇后管理**,又都是家世不凡,她們想整幾個沒權(quán)沒勢又沒寵的小小庶妃,簡直輕而易舉,那幾個人沒多久就被皇帝厭棄,再也沒有在宮里撲騰出浪花來。
雖然那幾個人被收拾了,但她們說的話可沒隨風(fēng)飄散,四個文一直都記著呢,雖然礙著蘇蘭芷的命令什么都沒做,心里的氣卻一直都不平,如今蘇蘭芷可算是有消息了,她們比蘇蘭芷都激動——蘇蘭芷就在剛確認(rèn)消息時失態(tài)一下,隨后一直很平靜。
蘇蘭芷看著文清又是喜悅又是驕傲又是憤憤不平的樣子,知道她是真心替自己高興,心情更好了,兩年時間,足夠她收服兩個十四五歲的小丫頭,如今文清和文英都已是她的人了。
文清猶自念叨不停,跑去給皇帝報喜的陶石已經(jīng)回來了,他身后還跟著前來送賞的梁九功,梁九功如今已是乾清宮副總管,在太監(jiān)中絕對屬于位高權(quán)重,一般的主子見著他也得客客氣氣,因而蘇蘭芷見他親自過來,忙讓文玉迎上去,梁九功笑嘻嘻的說:“奴才先恭喜小主了,圣上得知小主有孕,高興得不行,特讓奴才帶了些補品給小主,并讓奴才問問小主,您這里還缺些什么,奴才馬上著人給您補上?!?p> 蘇蘭芷笑道:“多謝,勞公公回稟陛下,我這里一應(yīng)都是齊全的,并不缺什么?!?p> 梁九功又笑著問幾句,才讓人把皇上的賞賜呈上來,臨走時悄聲說:“按例小主身邊該有兩位嬤嬤的,小主用不用奴才給內(nèi)務(wù)府那邊遞個話?”
蘇蘭芷笑著拒絕了:“公公不必費心,我心里有數(shù)。公公如今身份不同,不好跟哪一個走得近的,公公有這份心,我領(lǐng)你的情,只是不用給你添麻煩了。”
梁九功笑道:“這有什么麻煩的,這也是皇上吩咐的,奴才不過是傳句話罷了。既然小主心中有數(shù),奴才就不多事了,不過小主什么時候有用得到奴才的地方,盡管吩咐便是。”
蘇蘭芷笑著應(yīng)了,讓文玉把他送出門去,就有坤寧宮的人來送皇后娘娘的賞賜,接著又是太皇太后和太后的賞賜,蘇蘭芷看了,見都是按著舊例來的,也不在意,讓文玉檢查之后入庫。
晚間皇帝親自過來看蘇蘭芷,神色間帶著喜悅,對著蘇蘭芷說了不少好聽話,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受他父親的期待,她這個做母親的也跟著高興,也不知是孕期反應(yīng)還是心理作用,這天晚上她睡得特別香,一夜無夢到天亮。
第二天早上去給皇后請安時,旁人灼灼的眼光差點沒把蘇蘭芷的肚子盯一個洞,皇后還是那副八風(fēng)不動的樣子,親切的問候蘇蘭芷幾句話,允她只要不舒服就可以不用來請安,蘇蘭芷謝過恩,卻并不當(dāng)真,只要能來她是一定要來的,她可不想落個持寵而嬌的罪名。
不過給太皇太后請安時,太皇太后倒是和氣不少,還降尊紆貴親自對蘇蘭芷叮囑幾句話,吩咐她好生養(yǎng)胎,給皇上生個健康的皇子皇女等等,蘇蘭芷一一應(yīng)了。
回到景仁宮時,就見一個眼生的太監(jiān)帶著兩個嬤嬤在等著,說是內(nèi)務(wù)府送來的,還說如果蘇蘭芷不滿意可以再換,蘇蘭芷先看寧公公,見他點了頭,也不想跟那小太監(jiān)計較,讓他把人留下,就把他打發(f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