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南離
蘇小北看到破敗的院落在眼前煥然一新,紅墻黑瓦大雨缸,星袍少年變成了衣冠楚楚的富家少爺,身邊還站著兩個貌美如花的丫鬟,
“嗯?這是哪里?”蘇小北忙四下看了看,
庭院幽深陽光明媚,玉簾半掩的回廊前一個娉婷魅影緩緩靠近,酥麻沙啞的嗓音嬌滴滴的說了句什么,婢女這才撥開珠簾,青衫素錦,白膚玉簪,閉月羞花之貌的富家千金羞澀地撇了撇臉,柔婉姝情傾國傾城……
但是很快的,一只小巧的手臂攥住了蘇小北的手腕,蘇小北一個恍惚清醒回來,再看眼前,依舊是雜草叢生的破敗院落,院子中央的爐灶冒著青煙,梅花鹿踩著高雅的步伐晃來晃去,星袍少年卻有些失望的搖了搖頭。
“可惜了呀,這么好的福利招待客人,你卻沒有福分?!?p> 不是蘇小北沒有福分,而是小女孩及時的把他從催眠中喚醒,低頭看到小女孩緊攥自己的手腕,蘇小北一臉的茫然。
“剛才那是催眠?是假的?”
蘇小北亦是覺得可惜,多么美好的一幕,多么恬靜淑婉的女子,多么靜謐安寧的高墻深宅,蘇小北仿佛能聞到空氣的清甜,那是讓人回味且向往的地方。
“她,并不存在?!毙∨褐∧樛K小北,淡漠的說道。
蘇小北的眉頭皺了皺,點頭道:“我知道,所以才覺得可惜。就像小時候崇拜奧特曼,有人告訴我奧特曼是假的,并不存在,”
蘇小北又覺得這個比方不夠盡美,那種讓人嘭然心動的感覺又豈是童年對英雄人物的崇拜所能媲及的,根本是兩種不同的概念。
小女孩收回審視的目光,看一眼滿嘴油光的梅花鹿,對著星袍少年說:“我想要見她?!?p> “不不不,你還沒有資格?!毙桥凵倌赀z憾的聳了聳肩,又說:“但是也不遠了,摘兩顆柿子而已?!?p> 蘇小北聽不明白他們的對話,左右看了看問:“什么兩顆柿子?這個季節(jié)柿子還沒熟呢?!?p> 星袍少年烈著嘴樂咯咯的笑了笑,袍袖一揮,指向身后說:“既然這樣,先進屋喝口茶吧,殺人的事情不著急?!?p> 星袍少年推開半掩著的屋門,咯呀一聲,撲面的灰塵在陽光里浮塵,蛛網(wǎng)交錯,不知名的昆蟲遇陽光后四散而逃,
蘇小北捂著口鼻扇了扇跟前道:“你還說這是你的家?這扇門只怕是一百來年沒人打開過了吧。”
星袍少年也不解釋,興高采烈的走進屋子,桌椅板凳均已腐敗,岌岌可危的自建房屋被老樹的根系侵占,也是支撐房屋沒有垮塌的梁柱,
看到眼前的破敗場景,蘇小北塌了塌眉說:“我們還是去你剛才的那間屋子吧,這里陰暗潮濕的,可能會有毒蟲毒蝎什么的,”
星袍少年搖了搖頭:“那是障眼法,我就是從這個屋子出去的?!?p> 蘇小北一怔,搖了搖頭道:“不可能,我看到這扇門一直關(guān)著的,只怕是一百年沒人打開過吧?!?p> “那也是障眼法”星袍少年滿不在乎的說。
蘇小北只覺得肺疼,翻了個白眼道:“你以為我傻嗎,除了那個高墻深宅里和絕色佳人,這里發(fā)生的一切都是親眼所見,你說是假的?”
星袍少年轉(zhuǎn)回頭,一臉認真的問蘇小北:“你怎么知道那個庭院和富家千金是假的,而又怎么確定現(xiàn)在看到和經(jīng)歷的一切不是假的?”
“這還用證明嗎?”蘇小北哭笑不得,
星袍少年卻一臉肅穆的說:“可如果我告訴你,從你進入這間屋子的時候,你所看到的都是假的,是我對你的催眠。而那個干凈亮堂有絕色美人和丫鬟婢女的世界,才是真實存在的。”
“???”蘇小北一愣,下意識的左右看了看,有些懷疑自己的智商是不是受到了挑釁和羞辱?
“你當我是弱智嗎?末世世界里,有一個紅墻黑瓦的深宅大院,還有一個富家千金垂簾一笑?”
星袍少年蹙了蹙眉:“你又怎么知道,末世不是假的,從你踏入末世的那一刻起,就已經(jīng)被催眠了呢?!?p> “……”
蘇小北意識啞然,感覺這貨不該打扮成法師,他應該裝扮成一個哲學家。
“你說的我都有一點犯困了,咱們能換一個現(xiàn)實一點的話題嗎?”
星袍少年攤了攤手:“每次都是這樣,沒有人愿意相信我說的話?!?p> “我,相信?!毙∨⒑鋈粨P起臉,面無表情卻很認真的說。
“我,不知道自己來自哪里,但是我相信,我并非來自虛無?!?p> 如同遇見了知音,星袍少年雙眼冒光,一把捧住小女孩的手說:“不得了呀,原來你也有這種想法,看來我不是這個虛假世界中的孤立?!毙桥凵倌晗袷怯行┘?,樂咯咯的笑著,又問:“可是你做的事有些瘋狂呀,”
小女孩揚起臉,沉吟許久才說:“我要找到那個歸宿?!?p> 一旁的蘇小北一怔,忽然想起妖月離開他的身體時曾經(jīng)說過的話,讓蘇小北幫助她的種子找一個好的歸宿。當時的蘇小北聽不懂這個歸宿到底是什么,又怎樣才算是好的歸宿呢。
“妖月小姐姐,你反抗神樹就是為了這個?”
小女孩搖了搖頭,淡漠的說:“我,不知道?!?p> 星袍少年卻是大手一揮,繪滿星斗的袍子迎風獵展,肅然說道:“沒關(guān)系,我南離一生都在探究怎樣逃出這個可怕的夢魘,總有一天,你我會大夢初醒?!?p> “南離?”蘇小北咀嚼這這個名字,忽然眼前一亮,:“原來你就是南離,北陌南離,我聽過你的名字?!?p> 與北陌不同,沒人知道南離來自哪里、歸屬哪里,他可能是變異人,也可能是異二代,但又跟夜屠者接觸的深。這個人從來沒有自己的立場和歸屬,用他自己的話說,這個世界本身就是虛擬的,何必為一個虛擬的世界大動干戈。所以他的一生都在鉆研催眠,因為他的世界觀認為,這個世界里的一切都是假的,是夢魘,是催眠,是一種并不真實的存在。
所以南離行事乖張怪異,從來不遵從規(guī)則,也沒有任何欲求和想法,原因誰會在夢里在乎去追求和奮斗呀,等你一夢醒來,什么都是假的。
想到這里,蘇小北像是很理解南離的苦衷,
“我最害怕做那種寫試題或做苦力的夢了,因為夢里也很累的,但是當你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只是一場夢,所有的付出和獲得都是不存在的,多虧呀!”
可能南離就是這種心態(tài),算是徹底躺平,隨波逐流,所以又顯得有點瘋瘋癲癲。
“南離大哥,你看咱這里反正是虛假的世界,不如我們把梅花鹿燉了你看怎么樣?”
蘇小北的腦海中忽然浮現(xiàn)出一個畫面,中二少年一腳踹在班主任的背上,霸氣的喊著:在我夢里我還能叫你把我給欺負了?
蘇小北心想,反正他以為這里是一個夢魘,夢里的世界不都是什么都有可能發(fā)生的嗎,
梅花鹿像是能聽懂人話,昂著高貴的脖頸轉(zhuǎn)向蘇小北,一雙大眼睛在陽光夢中顯色尤為靈動。
不等南離說話,小女孩就搖了搖頭,看向梅花鹿的方向說:“我,聽到了她的聲音。”
“誰?”
“柔婉?!毙∨⒌恼f。
蘇小北整個人一怔,詫異的看一眼梅花鹿,干澀的咽了咽喉嚨。
“夜屠榜排名第二的柔婉?”
所謂打狗也得看主人,更何況是把它給燉了,那這仇恨可就結(jié)的深了。
而作為夜屠榜排名第二的存在,是現(xiàn)在的蘇小北難以望其項背的,
“原來是柔婉大神的寵物,難怪生的這么高貴漂亮優(yōu)雅端莊,最重要的是一身仙氣……”
見蘇小北在拍一頭梅花鹿的馬屁,南離打了個瞌睡說:“夢里的世界總是這么奇奇怪怪,”
他說著揚起袖袍撣了撣空氣,看上去就像是在整理床榻,然后蘇小北就看到南離臥頭睡去,也不嫌棄地上潮濕,
“他怎么睡地上?”蘇小北詫異的問,抬頭看一樣屋外的太陽,時間是下午的兩點鐘,睡的也太早了,說是午睡又晚了些,“這個時候睡覺,他是要趕夜班嗎?!?p> “他去了自己制造的夢境里?!毙∨⒑鋈徽f。
蘇小北一愣,忽然想起那個紅墻黑瓦的深宅大院,還有那個傾國傾城的富家小姐,
“南離的這項技能也不耐呀!”
蘇小北甚至有些嫉妒了。如果一個人生活的不夠好,那么自己創(chuàng)造出一個美好而又真實的世界,去享受人生,那也是一種不錯的人生呀。
“不知道夢里的那個美女和她是什么關(guān)系?!?p> 把人家設(shè)計的那么完美,總不能說是自己的妹妹吧。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一個催眠人的夢境中的人物,既然知道是虛假的,又何苦去耿耿于懷呢?;蛘哒f南離制造的夢境太成功了!
在南離的院落里,蘇小北靠著門棟不知不覺的睡了過去。
回想一天一夜的經(jīng)歷,從遇見血奘的血傀到殺死冰燭和星海,又遇見北陌一場大戰(zhàn),這一系列驚心動魄的經(jīng)歷竟只是一天之類發(fā)生的事情。
而這一天一夜下來蘇小北也著實累的夠嗆,靠著門框曬著太陽,沒多大會兒就睡著了,
當他從自己的夢境中恍然驚醒時,天邊粘稠綢的擠滿了紅霞,
時值黃昏,小鎮(zhèn)在靜謐中清寧祥和,蛇身老太太守著梨樹嚴陣以待,河水滾動,山林里鳥語花香,
蘇小北伸展懶腰,忽然的,一個渾身血淋淋的血傀踢破院落的大門,
緊接著是兩只三只四只一百只,
密密麻麻的血傀帶著腥臭味鋪滿眼前,一個個都像是剛被人去了皮一般丑陋且血腥,沒有面部的臉上肌肉和血管在蠕動,
他們兇神惡煞,他們弒殺殘暴,他們帶著窮兇極惡撲面而來……
蘇小北下意識的抬臂去遮,卻恍然地從夢中驚醒,大汗淋漓。
“原來只是一場夢?”
蘇小北擦了擦脖頸上的汗珠,抬頭看一眼昏昏慕曉,堪堪的松了口氣。
但就在蘇小北伸展懶腰打了個哈氣的時候,忽然的,院落的大門被人一腳踢開,嘩啦一聲倒地,濺起漫天灰塵,
蘇小北驚異的發(fā)現(xiàn),剛才夢見的那只血傀竟然真實的出現(xiàn)在眼前,
而緊接著,是相序蹦出來的血傀,他們鮮血淋淋,帶著腥臭味陸陸續(xù)續(xù)的出現(xiàn),一只兩只三只四只一百只……,越來越多,密密麻麻,對著蘇小北張開血盆大口撲了過來,。
“我艸!”蘇小北滿目驚惶,本能的抬起胳膊遮擋,身體往后避仰,卻突然的,從夢中驚醒,
一切又回到了剛睡醒的樣子,夕陽西下,天邊擠滿了晚霞,小鎮(zhèn)一片靜謐。
“夢中夢?”蘇小北摸了摸脖子上的冷汗,心有余悸的咽了咽喉嚨,】
但就在這個時候,院落的門前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蘇小北當即警覺起來,睜著驚恐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那道門,
忽然的,果然的,一只鮮血淋淋的血傀撞門而入,緊接著是一只兩只三只四只一百只……,血傀門陸陸續(xù)續(xù),兇神惡煞,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腥濃的氣味,
蘇小北還有些猛,直到看著血傀們怒氣騰騰的沖向他,在下意識的抬起胳膊的一瞬間,自己又有一次的從夢中驚醒,
還是夕陽晚霞,脖子上堆滿了汗珠。
“怎么回事?夢中夢的夢?”
有些手足無措,也有些惶恐和害怕,
蘇小北盯著那扇庭院的大門,直到再一次看到血傀撞破大門,然后是一只兩只三只四只一百只的血傀撲面而來,
這一次蘇小北沒那么害怕了,因為每一次的場景都一模一樣,好像是短視頻反復回放,只要你不劃走,就反反復復的循環(huán),
蘇小北一只手托著下巴,輕輕抬臂,眼前再次一花,不出所料的回到夕陽晚霞的場景,
有氣無力的托著下巴,看著血傀熟悉性的沖破院落大門,
好像這批血傀不知疲倦,反反復復還精力充沛,
“南離大哥,能結(jié)束了嗎?”
果然,隨著蘇小北的聲音,一張大臉湊在眼前,
這倒是把蘇小北嚇了一跳,推開南離往后縮了縮:“我去,我就知道是你?!?p> “這么快就從我催眠中醒來,你的洞察能力很不耐。”
蘇小北哭笑不得:“你反反復復就那一個畫面,我想被騙也不行呀。”
正吐槽,蘇小北忽然意識到天色已暗,遙遠的東方天際掛上了一輪明月,巨月的周邊圍著血云,預示著一場新的腥風血雨的上演。
“天黑了?”蘇小北詫異的問。但又不敢輕信,忙揉了揉眼睛,生怕這又是南離的催眠。
小女孩抱著白色布偶走來,遙望一眼月亮,肅穆的臉上映著光輝與月寒。
“他,就要來了”小女孩忽然冷冷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