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無題
大將軍府。
王健看著面前的地圖，沉默許久，才終于發(fā)出了一聲嘆息。
“陛下，三公子殿下終究是負了你的期望啊?！?p> 王健搖了搖頭，原本已經(jīng)白發(fā)蒼蒼的他，此刻就仿佛又衰老了幾歲般，身體顫顫巍巍，被王賁攙扶著坐下。
“父親，如今寒冬剛過，雄奴人都忙著放牧，勢必沒有防備，三公子殿下派兵入草原，定能有所斬獲，這未必就不對啊?！?p> 王賁等王健坐好后，方才道。
“呵呵，賁兒，草原之上能辨清楚方向都不容易，雄奴人飄忽不定日常遷徙，能找到他們都很難?！?p> “而且，如果三公子派兵入草原只是為了有一點斬獲的話，就不可能帶上那么多糧草了?！?p> “2萬多石的新糧啊。足夠兩萬大軍近半年所需?！?p> “三公子殿下這是想跟雄奴打一場大仗啊?！?p> “那兩萬秦兵深入草原跟雄奴人作戰(zhàn)，此乃求死之道?！?p> “只能說，三公子殿下實在是太不知兵了?！?p> 王健深深的嘆了口氣。
作為備受始皇帝信任的大將軍。
王健深刻明白始皇帝對贏云天的期盼有多高。
那是完全當?shù)蹏^任者在培養(yǎng)。
王健對贏云天同樣也是有期待的。
結果贏云天玩了這一出。
實在讓人大失所望。
“此次，三公子所為定會招來群臣的譴責，軍中勛貴也肯定會群起而攻之，陛下即便是能保住三公子，但許多已經(jīng)推行下去的新政恐也得暫時擱置。”
“至于那新的軍功制，恐怕數(shù)年之內，陛下都不會再提了。”
王健語氣略顯低沉。
他也是父親，能體會到始皇帝此時的心情。
自己生的孩子不爭氣。
國家大事也被耽擱。
還要替不爭氣的孩子應付群臣的聲討。
始皇帝如此驕傲的君主。
心中想必裝滿了郁悶和無奈吧。
“三公子終究是還需要歷練，就現(xiàn)在來看，要想繼承大秦，他還不夠資格?！?p> “但陛下的其他皇子，卻比三公子還要不足。”
“我等出生入死打下的這片江山，日后究竟該托付于誰？”
王健心中裝滿了悲傷的情緒，一時老淚縱橫。
他的悲泣，既為始皇帝，也為了大秦。
...........
咸陽城外。
一處小鄉(xiāng)村中。
張量來到了一處驛站外，將毛驢交給了一名奴仆，走進了驛站之中，尋了一處座位坐好。
沒過多久，那驛站掌柜就上前詢問他是不是考科舉的考生，有沒有相關路引。
得到否定回答后，掌柜就只給他送來了清水。
“只要是科舉考生，就能免費獲得食物嗎？”
“始皇帝果真是支持新政的?！?p> 張量喝了一口水，暗自想道。
咸陽城外，可不是贏云天的封地。
在京畿之地給科舉考生提供食物，只能是始皇帝的作為。
而此時，那阿丑則掏出了一份干餅，撕成兩半，分了一半給張量。
張量接過餅后，卻沒有著急食用，而是漸漸的瞇起了雙眼，陷入了沉思。
他在一路上，已經(jīng)聽到了三公子派兵北上打雄奴的傳聞，而且通過賄賂幾名亭長，他了解到了比較健全的信息。
“三公子竟然在得到新糧食后就派軍北上了，這完全打亂了始皇帝的計劃，新政經(jīng)此打擊，至少在十年內都難在大秦復起，三公子也勢必遭到那些勛貴打壓，如果始皇帝不做點什么，三公子在幾年之內，都將再難有什么作為了?！?p> “但如果始皇帝依舊堅定的支持三公子，那他就必須動軍中勛貴，大秦國本也勢必動蕩?！?p> 張量眼中閃過一縷縷精光，嘴角逐漸揚起一定的幅度。
以始皇帝的性子，如果他一心想維持新政，真可能會繼續(xù)支持贏云天。
那軍中勛貴與皇權，就將徹底走向對立面。
那些掌控軍權的軍中大將，也勢必會做點什么。
天下穩(wěn)定的局勢，必將發(fā)生大變。
但如果始皇帝妥協(xié)了，新政難以推廣，秦法再延續(xù)十年，也會將大秦拖進深淵。
無論那種做法，天下都會大亂。
天下大亂，han國就有機會復國了。
張量多年的夙愿，終于是有了希望。
張量越想越激動，忍不住的拍桌道：“阿仇，我們今天不啃干糧了，掌柜的，上酒。”
“哦。”
阿丑雙眼發(fā)光，立刻扔下了手里的干糧。
而一旁的驛站掌柜，也很快就端出一壇酒。
“掌柜的，可否借你家廚房一用？。”
那驛站掌柜緊皺眉頭的看著張量，直到張量掏出幾枚五銖錢，阿丑也亮了亮手臂上的肌肉，掌柜才勉強同意。
“阿丑，有酒無肉，豈能盡興乎？去把我騎的那頭驢殺了?！?p> “??？。主公，沒那頭驢，你跟我一樣走著回去嗎？”
“哈哈哈~，如此這般，你我正好能沿途看看風景，豈不美哉？”
“哦。”
阿丑又疑惑的道：“主公，你今日好像特別高興啊，是遇到什么喜事了嗎？”
“當然有喜事，不過你無需多問，快去殺驢吧。記得別把肉煮完了，煮一根腿就夠我們吃了。骨頭也要留著，回去路上好燉湯?！?p> “諾?！?p> 張量催促著阿丑去殺驢，自己則端起酒杯，心情十分愉悅的品了起來。
這么多年來，他無時無刻不想著光復han國。
如今終于是找到機會了。
自然要事先慶祝一下。
“三公子啊，三公子，你苦心孤旨想出這新法來，本來真有可能改變這弊病橫生的大秦，奈何你突然頭腦發(fā)昏?！?p> “看來，這是天要亡大秦啊?！?p> 此時，張量的笑容中，流露出一絲絲的遺憾。
贏云天的科舉制度和新軍功制，張量都是仔細研讀過的，對其也是十分推崇的。
但張量也很清楚，如果這新政真的落實了，秦法的弊病將一掃而空，大秦恐真的會千秋萬代了。
han國也將徹底復國無望了。
所以，即使張量對新政也非常喜歡，但他依舊不希望贏云天能成功。
但如今眼看到贏云天會失敗。
張量在欣喜之余，又不由得感到些許悲憫。
“三公子啊，若是有一謀士在你身邊規(guī)勸著你，或許你就不會出如此昏招了吧，可惜，你不是han國的公子，張量又豈會助你？”
“等han國復國之后，若有機會與你相遇，只希望我們不會兵戈相向吧?！?p> 張量搖了搖頭，一口將碗中的濁酒一飲而盡，也將心中的復雜情緒，全都拋到了腦后。
贏云天是大秦皇子，他是han國落魄貴族。
如果han國真的復國了，他是極有可能跟贏云天在戰(zhàn)場上相遇的，到時各為其主，雙方也都不會留手。
這一點，張量是明白的。
他現(xiàn)在，也只不過是因為見到備受他欣賞的明主，卻終將與之為敵，而有一點惋惜罷了。長城邊境。
蒙家兄弟，蒙湉和蒙毅在處理完了軍務后，相聚在了一起。
“長公子殿下被禁足，我本來以為事情要糟，卻沒想到，三公子殿下比大公子還要不靠譜啊?！?p> 身高九尺，胡須飄逸的蒙湉喜笑顏開，心情非常的愉悅。
“兄長，長公子殿下雖然推崇儒生，但他現(xiàn)在可是我等皆支持的對象，還是不要非議的好。”
蒙毅翻了個白眼。
他這個兄長，在戰(zhàn)場上機靈的很，就是長了一根直腸子，老是喜歡說實話。
“弟弟，這下好了，陛下肯定不會再推行新軍功制了吧?！?p> “三公子犯了這么大的錯，我們要不要立刻進諫，兩萬大秦將士就被他這樣送了，不嚴懲真的說不過去了。”
蒙湉是很聽蒙毅話的，立刻不講與扶蘇有關的事，問道。
“進諫是要進諫的，不過我們也得先將那2萬秦軍召回來。如此一來，我們算是矯正了三公子的過錯，而我們又是支持長公子的，此也算是長公子的功績。”
蒙毅微翹起嘴角，道。
三公子犯錯，長公子改錯，這在天下人看來，扶蘇的威望定然會更上一層樓。
“哈哈哈~，那是自然，本來我還是很欣賞三公子殿下的，但誰讓他弄出了新軍功制呢？”
“也幸好這三公子突然派二萬人入草原打雄奴，弟弟，這三公子殿下看來就只是一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公子哥啊。根本就不懂打仗嘛?！?p> 蒙湉很不屑的道。
作為帶兵鎮(zhèn)守北方的大將。
蒙湉曾經(jīng)可是率軍跟雄奴主力正面硬剛過的，并直接把雄奴主力給打崩了。
但那次是雄奴主動寇邊。
而且雄奴被打退后，蒙湉是根本沒法追的。
草原太大了。
草原上各地的景象又都幾乎一模一樣。
雄奴人對草原太熟悉了，一溜煙就沒影了。
而秦人在草原上卻連方向都辨別不清楚，一上草原就雙眼抓瞎，那往那追去？
蒙湉對雄奴人太熟悉了。
所以，他更加認為贏云天派秦軍入草原的行為，實在是腦子出問題了。
“兄長說的沒錯，三公子殿下或許真不通軍略。”
蒙毅稍點了點頭。
當初蒙湉率軍對戰(zhàn)雄奴時，他就在蒙湉身邊，可謂全程參與，自然也明白雄奴人的情況。
而他也認為蒙湉說的確實沒錯。
贏云天畢竟從沒上過戰(zhàn)場，真就是一個不通軍略的公子哥。
“噠噠噠?！眫
一陣腳步聲突然響起。
一名傳令兵猛的沖進了房間。
“報。”~
“草原來報，我軍斥候找到那2萬秦軍了。”
“哦。那支秦軍是不是回來了？”
蒙湉立刻問道。
“稟將軍，那只秦軍沒回來?！?p> “啥意思？”
蒙湉很驚訝。
一旁的蒙毅則皺著眉頭問道：“斥候沒有宣讀圣上口諭嗎”
“稟將軍，我軍斥候一找到那兩萬秦軍立刻就宣讀了圣諭，但那只軍隊的將領說戰(zhàn)機不可失，還說打完這仗后，他可以親自去圣上那里領罪，然后把斥候綁到了樹下，帶著秦軍跑了?！?p> “什么？。”
“這廝好大的膽子?！?p> 蒙湉和蒙毅都被震驚了。
連始皇帝的口諭都敢不聽了。
這還是大秦的將領嗎？。
太tnd跋扈了。
“那秦軍跑哪里去了？?！?p> 蒙湉臉龐頗為鐵青，雙眼泛紅的大吼道。
雖然最近軍中勛貴跟始皇帝鬧得不怎么愉快。
但在蒙湉心中，始皇帝就是他的天。
如果始皇帝讓蒙湉死，蒙湉眉頭都不會皺一下的。
如今聽到有秦軍將領敢無視始皇帝的話，蒙湉心中的怒火一下子就燃起來了。
如果那秦軍將領此時敢站在他面前，他肯定要拔劍砍了這廝。
“回，回，回稟將軍，那支秦軍已經(jīng)走了七八天了，此時已不知道跑那里去了?！?p> 傳令兵被嚇到了，結結巴巴的道。
“怎么會這么久？?！?p> “將軍，我軍斥候被綁在樹上后用了很長時間才磨斷繩子，而且斥候的馬當時也被收走了，還在草原上迷了路，所以才多耽擱了些時間?！?p> “.......瑪?shù)隆！?p> 蒙湉有氣沒處發(fā)，把劍拔出來一下就砍翻了桌子。
“兄長，此事我等應當立刻通知陛下啊?！?p> 蒙毅趕緊說道。
“對，對，弟弟，我們要立刻上書，這么囂張的將領，一定要問罪。”
蒙湉也立刻點頭道。
蒙家兄弟隨即寫信送往咸陽。
..............
咸陽城中。
得到書信的始皇帝，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雖然說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
但始皇帝在秦軍之中威望無二，公然敢違抗圣諭的將領，他是頭一回見。
“這霍祛病究竟是什么人？。”
“膽子能大到這種程度？?！?p> 始皇帝的一張老臉有些黑。
一個小小的萬人主將，竟然敢反抗他的權威。
這真是反了天了。
還說戰(zhàn)機不可失。
你能找到雄奴人都不錯了，還戰(zhàn)機不可失。
你唬鬼呢。
“云天究竟從那里找來這膽大包天的小混蛋。”
始皇帝氣得都笑了。
現(xiàn)在好了，2萬秦軍不聽他的話跑了。
贏云天派兩萬秦軍去送的罪名，也算是落實了。
“唉~?！?p> 始皇帝突然長嘆了口氣。
“難道這真是天意？”
始皇帝的臉上，難得的流露出疲倦之意。
“罷了，云天還需要歷練，大任，他還是擔不起。”
“就由朕來擔?！?p> “新法，朕定是要將之推行于大秦全國。”
“縱然會動搖國之根本，朕也在所不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