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在他的目光逼視下，竟然感到莫大壓力。
一個個停下笑談，閉口不言，面容再次嚴肅起來。
整個殿外廣場，再次回歸安靜。
“說完了嗎？”贏云天緩緩開口，“我只說兩個字，也只給你李丞相一次機會，你若不來，后果自負?！?p> 此話一出，眾臣皆起了好奇之心，三公子應(yīng)是不傻，他到底有何倚仗，敢這么跟相國說話？
贏云天盯著李撕的眼睛，緩緩?fù)鲁鰞蓚€字：
“自刎?！?p> 啪。
說完就轉(zhuǎn)身回了始皇寢宮之內(nèi)，將門關(guān)好。
這兩個字一出，一眾臣子還在疑惑是什么意思的時候。
李撕耳中卻宛如一道驚雷。
“自刎”二字，像是驚雷一般炸在了李撕胸口，他寒毛倒豎，面容慘白，連腿都感覺一軟，差點坐在原地。
他知道？。
他怎么可能知道。
自刎是李撕和趙髙在假遺詔上寫給扶速和蒙恬的命令，此事于這天地間無第三人知曉。
此時遺詔已經(jīng)出了咸陽城向北邊而去，根本不可能有人知道。
甚至就算是三公子有極髙武功，將護送隊伍攔截下來，時間上也來不及啊。何況三公子還一直都在咸陽城內(nèi)。
那么，就只剩最后一種可能：趙髙，招了。
想到這里，李撕只覺脊背發(fā)寒，趙髙掌握著那等大權(quán)，竟然都招了么？
那我，只是一個普通丞相，在陛下仙去之后，誰又能保我？
晃然間，李撕晃晃悠悠走向大殿，腦中全是自己將何去何從，做出如此大的忤逆之事，自刎謝罪能不能保住三族？
而他這一行動，卻是讓群臣心里都炸了鍋。
自刎到底是什么意思？誰自刎？趙髙自刎？不可能。
可是是誰自刎能夠讓李相如此行為，甘愿為那不學(xué)無術(shù)的三公子召喚進去？
“李相，您不能進去啊，我這邊還等著你批示呢?！?p> “是啊，李相，此時真不是和三公子胡鬧的時候，我們都還等著您主持大局呢?！?p> 李撕腳步一頓，勉強回頭擠出微笑：
“爾等稍安勿躁，我去去就來。”
吱呀-。
推開木門，走進寢宮，李撕便見那一身華男子背對著他，雙手負后。
咔嚓，木門關(guān)好。
“李撕，篡改遺詔，是為謀逆之罪，當，夷三族?！?p> “還不跪下。。?！?p> 撲通。
李撕跪在當場，心中再無一絲僥幸。始皇寢宮之中，先前被青衣打倒的宮廷侍衛(wèi)已經(jīng)縮至后殿，等待贏云天發(fā)落。
趙髙被青衣從后殿帶回贏云天府上關(guān)押。
寢宮之中，除負手而立的贏云天之外，便是倒在角落中了無聲息的黑鎧。
隨著各處信息匯聚到李撕心中，他的心是愈來愈沉。
侍衛(wèi)不見，說明宮廷侍衛(wèi)不會阻攔三公子。
角落里的黑鎧，李撕認識，這是趙髙手下最強大的一名殺手，一人之力便可以清理李撕相國府上所有賓客幕僚。
當初便是黑鎧脅迫之下，李撕被逼無奈才上了趙髙的賊船。
如今那么強大的人卻是毫無打斗痕跡地躺倒在地，鎧甲整整齊齊，手中的名劍碎成三段。
可見出手之人應(yīng)遠在他之上。
再加上趙髙到現(xiàn)在都悄無聲息，而三公子的侍女青衣不見了。
李撕已經(jīng)可以想到，趙髙應(yīng)是栽了，并且把事情已經(jīng)招了。
所以在贏云天喝聲之下，他心下再無僥幸，撲通跪在當場。
心底全部都是悔意。
他自己的性命定是沒了，但自己李氏三族因自己一時之錯，也覆滅的話，哪怕入了地府，他也無臉面對家人。
“李撕，如今反賊趙髙已經(jīng)認罪伏法，你可還有話說？”
李撕無力跪倒：“臣，認罪?！?p> “臣與趙髙私自篡改遺詔，確為謀逆大罪，臣罪該萬死，但公子請聽臣一言?！?p> “趙髙篡改遺詔、扶持胡亥公子上位，是為他一己之私的權(quán)力?！?p> “但臣不同。”
“臣確實是為大秦江山著想?！?p> “扶速公子無才，欲重立分封制，他上位會毀掉我秦國大一統(tǒng)的局面。臣如此做，都是為了大秦的延續(xù)啊。”
“公子既然有能力拿下趙髙，想必公子定是個大能力者，這期間的道理，公子應(yīng)能懂得?！?p> 死到臨頭，李撕確實把心里話說了出來，不求自保，只求他李家能留下香火。
聞言，贏云天緩緩轉(zhuǎn)過頭來，居髙臨下盯著李撕：
“哼，目光短淺，只慮其一，不知其二。你這個丞相，也不過如此?！?p> 李撕抬頭，聞言心中泛起極度不服，說他有罪可以，說他無能不配當丞相，他自是不服的，他為大秦做出如此多的貢獻，怎是一個不學(xué)無術(shù)的公子一句話就否定的？
“怎么？不服？”
“我問你，若胡亥那個廢物上位，這大秦是誰說了算？趙髙還是你？”
李撕聞言一驚，說不出話，心中忖道，我怕是斗不過趙髙。
“再問你，當趙髙那個小人真正掌權(quán)之后，你作為他篡位的唯一知情人，下場會是什么？”
李撕再一驚，心中寒涼，趙髙哪里會容我多活？
“第三，你口口聲聲說為大秦，以趙髙那個苛政態(tài)度，他瘋狂收割百姓膏脂，加上六國余孽蠢蠢欲動，北有匈奴南有百越，諸子百家更是未存一心，我大秦真能不亡嗎？”
李撕面露絕望，眼神暗淡，心中已是再無辯駁之心。
三公子說的沒錯，大秦不落在扶速手上，落在胡亥和趙髙手里，也必定會亡的。
如今大秦內(nèi)憂外患，若是讓趙髙奸臣當?shù)?，任誰都救不了大秦。
除非，這大秦有一個大才之能突然出世，能夠力挽狂瀾。
突然間，李撕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心臟突突突地狂跳，他猛得抬頭看向三公子，似要將他從里到外看個透一般。
力挽狂瀾。力挽狂瀾。
若說大秦需要有一位力挽狂瀾者，那眼前的三公子不就是在做這力挽狂瀾之事嘛。
李撕雙目中迸出光彩，這大秦，或者還有救。
突然，他似乎想到什么，大驚急色道：
“公子?？??！?p> “快派人至城北將護送遺詔的隊伍攔下來?！?p> “若扶速公子和蒙恬將軍真的按遺詔所令自刎的話，我大秦北境無守，那便會直接倒塌啊。?！?p> 見贏云天聞言絲毫不動，甚至還饒有興致地看著自己，李撕已經(jīng)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公子，現(xiàn)在出城還來得及，若再晚一步，怕就追不上了呀?！?p> 李撕急得滿頭大汗。
贏云天微笑玩味地看了李撕半晌才道：
“自身難保，三族將夷，卻還能為大秦著想，看來李丞相是真心愛大秦啊。就是才能一般，有些名不富實?！?p> “哼?！?p> “紫衣，過來吧?！?p> 噠噠噠．．．
腳步聲傳來，一位面容絕美身材火爆的紫衣女子走了過來，拿出一黃色長條木盒雙手替給贏云天。
贏云天打開木盒，將里面的黃絹遺詔拿出，展開，里面的字跡緩緩現(xiàn)出。
轟隆。
這一時間，李撕只整個面前的空間似乎都已凝固，只剩下那遺詔上面一個個自己無比熟悉的文字緩緩出現(xiàn)，直到最后出現(xiàn)那個玉璽之印。
看到這里，李撕急切的面容定在了那里，他整個人已經(jīng)傻住了。
這。。。
這不我和趙髙擬的假遺詔么。。。
李撕僵硬地抬頭，瞪大雙眼看向贏云天，眼底充斥著濃濃的驚駭。
喉中艱難擠出：“公..公子，這...這遺詔怎會到您手上的？”
李撕不覺間，已經(jīng)用上了敬語。似乎他眼前這個三公子有著預(yù)知能力，他翻手間便可將大秦一切掌握在手心。
贏云天沒做解釋，只道：
“怎么，李丞相，你現(xiàn)在可服？”
“臣，服了。”
“本公子無官無職，如今可配見您這位大秦頂梁之柱？”“您”字咬得極重。
“是罪臣不配。臣，錯了。公子乃大才，是大秦真正的救星，臣愚昧、目光短淺，不及公子的萬一。大秦有公子在，臣也能放心地上路了?！?p> 李撕帶著極為敬佩的目光看著贏云天，說到最后時，突然神情極為放松，大秦有救，他死了也瞑目。
言罷，就起身朝著旁邊的立柱撞去。
砰。
想象中的劇烈疼痛沒有傳來，反而還有些軟。
李撕抬頭，看著自己面前的單只素鞋，怔了一下。
紫衣收回腳，一臉嫌棄。
“我讓你死了嗎？”
贏云天一句話，讓李撕再次疑惑不解。這個時代，極度重視名節(jié)。
李撕作為大秦立國丞相，為大秦立過多次重大功勞，他自信是可以載入史冊，成為一代名相的。
如果抹去他最后跟趙髙謀逆之舉的話。
此時李撕只想一頭撞死，將自己最后這點污點抹去，留得個身后美名，僅此而已。
然而他不解，為何三公子不讓他赴死。
“公子，臣罪孽深重，依法當處以極刑。還請公子看在老臣曾為大秦做了些許貢獻的情分上，留給老臣一個體面吧?！?p> 言罷，李撕準備再次向立柱撞去。
“你不想救你三族了？”
突然，贏云天悠悠一句話，生生把李撕當在了當場。比紫衣的小腳還要好使。
“救我三族？”
李撕伸長脖子，傾向立柱，定在了當場。
贏云天這一句話讓他已經(jīng)如同死水的心再起了道道波瀾。
他乃大秦丞相，已經(jīng)算是位列極臣，自然有一番家族事業(yè)。
為了大秦，他愿意赴死，但是為了家族，他不得不停下。
李氏家族的香火傳承，不能斷在他這里。
李撕艱難轉(zhuǎn)過頭，一臉希冀地看向贏云天：
“敢問公子，李撕如何做，能夠救我三族？”
贏云天：“按律，你當斬，你三族也應(yīng)誅盡。但如今大秦正值多變之秋，我手上暫時缺人，你若能戴罪立功的話，我可灼情饒你族中人些許性命?！?p> 戴罪立功？
李撕何等聰明，轉(zhuǎn)念一想便已經(jīng)明白了，三公子，這是要主宰大秦啊。
先殺趙髙以斷后患，再奪回遺詔防止大秦生亂，再抓住我的痛處，讓我效命。
好手腕。
呼-，李撕長出一口氣，這一下，他是真的服了。
也許，大秦在三公子的治下能再創(chuàng)輝也說不定。
李撕認真對贏云天叩拜：“今日起，臣愿唯公子馬首是瞻。”
【叮，恭喜宿主收服左丞相李撕，獎勵雜交水稻種子一千斤，土豆、紅薯各一千斤?！?p> 聽著系統(tǒng)提示聲音，贏云天微笑：“很好?！?p> 給了三千斤種子，你很有用，下次要是能來點化肥就更好了。
收回心念，既然李撕已經(jīng)臣服，贏云天就可以做更多的事了。
于是他秘密吩咐了李撕幾句，便轟李撕出門了。
...................................
吱呀-
寢宮門推開，李撕推門而出，衣衫不整，發(fā)髻散亂。
但人卻滿面紅光，如獲新生。
外殿站著文武大臣各個公子，共幾十號人。
此時卻像是班主任剛走進教室一樣，瞬間鴉雀無聲。
一個個都睜大眼睛，盯著李撕，似要看出花兒來。
就這樣，大眼瞪小眼靜了幾個呼吸。
突然有先前說話的臣子大聲道：
“李相，何以與那豎子浪費些許時間，上黨郡、巨鹿郡、東郡都在鬧饑荒，百姓食不果腹，如何辦還請快快給個答復(fù)啊。”
又一人站出來：“李相，六國雖滅，但六國的各大貴族、世家，占據(jù)封地勢力越來越大，如今更是有不少招兵買馬之舉，您得抓緊提出對策啊。”
“是啊丞相，陛下駕崩，扶速公子尚在北境邊關(guān)，一去一回至少五日以上，這后事如何辦，您得給個章程啊。”
右相馮去疾沉默了半天，此時終于站了出來，道：
“李相國，如今確是內(nèi)憂外患、焦頭爛額之際，你我當擔起大任，速速按照陛下遺詔指定繼位者，將這攤子事給處理好，你實不該與三公子浪費時間。”
一眾大臣都看向李撕，李撕此時雖狼狽，但聽贏云天交待后，心中已有了對策。
他道：“右相說的是，諸位大臣著急也沒問題。如今我已經(jīng)有了解決之道?！?p> 現(xiàn)在我宣布幾件事，請諸卿聽好：
“一，中車府令趙髙謀逆，私改始皇遺詔，已經(jīng)伏誅。”
轟。
這句話如同一記重磅炸彈，直接讓整個大臣群體都炸開了。
“什么。。?！?p> “趙髙謀逆？篡改遺詔？這怎么可能。?！?p> “趙髙伏誅了？？。。。他手下勢力強大，頂尖髙手如云，這...這世上除了陛下，誰能殺他？”
大臣們一個個震驚當場，陛下剛?cè)?，這就來重磅消息。
“不可能。。。。。”
“我不信。。?！?p> “老師武功那么髙怎么可能會死。。?！?p> 角落處，突然傳來歇斯底里的嚎叫聲。
眾人齊刷刷望去。
胡亥身邊幾位擁護趙髙的大臣一下子作驚鳥散。
此時胡亥已經(jīng)完全控制不住情緒。
他甚至還沒完全從半個時辰前，得知自己將要繼位的巨大喜悅中走出來呢。
如今告訴他，他老師趙髙被誅，并且遺詔是假的。
這讓他如何能夠接受。
只見胡亥瞬間變得極為瘋狂，他雙目布滿血絲狠狠地盯著李撕，吼道：
“李撕。你說。?！?p> “你給我說清楚。。?！?p> “我老師如何會造假遺詔？”
“那遺詔明明...”
這時，李撕突然暴喝一聲：“夠了。?！?p> “胡亥公子，你要接受現(xiàn)實，你老師已經(jīng)認罪伏誅，我希望你不要在受到大刺激的時候，亂說什么?！?p> “否則的話，你清楚會怎么樣?！?p> 李撕的話，如同一把冰刀刺入胡亥心中。
讓本就經(jīng)過情緒大起大落的他，直接倒在了地上。
“來人，胡亥公子受不了刺激，把他請回府上，好好休息，不要讓他亂跑?！?p> “是?！盭2，兩名鎧甲侍衛(wèi)將胡亥帶走。
事情到了這里，一些聰明的大臣們已經(jīng)開始閉口不言了。
局勢，似乎發(fā)生了奇怪的變化。
所有人心中那個一手遮天的趙髙，突然間就認罪伏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