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后,喬文正式進入海都市水臺基地,參加昏睡病人的治療。經(jīng)過簡單的入職手續(xù)后,喬文先來到自己的休息室,一個有兩張床的小標間。還沒躺下,就聽見一陣清脆的敲門聲。
“您好先生,請問需要服務嗎?”
喬文回頭望去,門口站著一個滿臉壞笑的男醫(yī)生,雖然帶著口罩,但他一眼就能認出,這是自己從本科到研究生一起的同學,徐峰。
“發(fā)什么騷,進來說?!?p> 徐峰二話不說,直接躺在靠窗戶的一張床上。
“嗨嗨嗨嗨,起來,又隨便躺別人床。”
“怎么,我躺自己的床還不行?哦,忘了告訴你,知道你要過來,我提前給后勤的打了下招呼,把你安排在我這里了。嘿嘿嘿!怎么樣,新同學不來個自我介紹?”
“你好,喬文,初來乍到,請多多關照!”
喬文說完,習慣性的伸出右手,但隨后就感到有些后悔。自己的手比較纖細,在學校時經(jīng)常被眼前的這家伙揩油。
“你好,徐峰,我會多多關照的,嘿嘿嘿!”
徐峰順勢重重握住喬文的手,隨后摩挲起來。
“還是那樣的滑嫩,跟小護士的一樣?!?p> “滾!”
喬文立即抽出手,拎起被子,猛然蓋住徐峰的頭,毫不客氣的照著被子猛捶幾拳。在男人的世界里,有些事情就是揍一頓就能解決的,如果一頓不行,那就兩頓。
“舒服了?受虐狂?”
“疼,但至少能證明著我還活在現(xiàn)實社會里,舒服!”
徐峰一臉茫然的躺在床上,與剛才的嬉皮判若兩人。
“說什么胡話,你以為在做夢?”
“沒說胡話,我說的是真的。如果沒記錯的話,我是第一批來基地的,今天已經(jīng)41天了。說實話,這里的壓力太大了,從第二周開始,我就開始有點失眠,沒怎么好好睡過覺。”
徐峰的陳訴到讓喬文大吃一驚,他立馬坐立起來,重新端詳起自己的老同學。他才注意到,記憶中的徐峰留著精致的毛寸,因為缺少修剪,此時已經(jīng)長到與眉毛相連。被帽子反復蹂躪后,緊緊的貼在頭皮上,其中一部分還在額頭上畫成一個圈,如同昆曲里的銅錢頭,但顯得雜亂無章,絲毫沒有那種賞心悅目的美感。原來的明眸亮目因為睡眠不足的緣故,此刻變得有些渾濁,還透露些許血絲,眼袋也不知何時偷偷掛在眼瞼下面,滿臉寫著疲倦。胡子也因為長時間未剃,密密麻麻的鋪滿了整張下半臉,讓原本精致的青春小伙此刻變成了一個絡腮中年大叔。
“你要不先洗個澡,剃下胡子,好好休息下?!?p> “算了,睡不著。櫥柜里有防護服,等會我?guī)闳ハ虏^(qū)吧?!?p> 按照徐峰的要求,喬文穿上防護服,帶著口罩和橡膠手套,邊走邊聽徐峰介紹起基地的情況。
“這原本是一座準備拆遷重建的酒店,后來被改造成臨時醫(yī)院。院長呢,正是我們親愛的馬東明老師,不過他今天去參加疫情發(fā)布會了,不然會親自給你接風的。目前整個海都市的1156名確診昏睡病人都集中在這里,好在最近新增加的病例少了,不然這個基地都不夠用了。醫(yī)護人員都住在一層,上面全是治療區(qū)。說是治療區(qū),其實就是護理區(qū)?!?p> “護理區(qū),什么意思?”
“不急,等會你就知道了?!?p> 穿過消毒通道,二人正式進入所謂的護理區(qū),通道內(nèi)不時有其他護工進進出出。徐峰隨手打開一個房間,里面橫9豎3的放著12張病床,每張病床上都有一個昏睡病人,身上都插著鼻飼管。房間內(nèi)還有一名護工在幫助病人排便,見到進來的是徐峰,簡單的點頭示意后,接著低頭工作,也沒問徐峰旁邊的是誰,干嘛的。
“我們目前的主要工作是記錄病人的生命特征,看有沒有明顯變化。這些護工主要負責喂食,協(xié)助排便和清理衛(wèi)生等。有時候護工不夠,我們也得客串一下,沒辦法,這是高危險的活。而且不像其他病人,旁邊還有時候會有家屬陪著說話,這些病人連疼都不會喊下,氛圍太壓抑,高價都沒人愿意來,走的倒挺快?!?p> 在熟悉了病區(qū)分布和工作流程后,二人消毒返回房間。徐峰看了下時間,已經(jīng)十二點十五分。
“馬老師的發(fā)布會已經(jīng)結束了,現(xiàn)在只能看錄播了,食堂飯估計還沒好,先看會電視吧?!?p> 徐峰邊說邊搗鼓遙控器,很快電視上出現(xiàn)了馬東明和一排官方人員,他跳過前面的客套話,直接快進到馬東明講話的部分。
“海都市的廣大市民們,上午好。我是海都市中心醫(yī)院馬東明,現(xiàn)在水臺基地負責治療昏睡病人。我先回答下剛才那位記者朋友關于傳播途徑和致病機理的提問。引起本次昏睡病的病原是一種絲狀病毒,并不是先前認為的錐蟲。病毒會通過消化道和皮膚接觸傳播,但普通的消毒劑都能快速將其殺滅,所以我們要勤洗手,盡量不要吃涼的東西。人感染病毒后,會有三天的潛伏期,潛伏期過后,病毒會快速增值,然后入侵人的中樞神經(jīng),導致中樞神經(jīng)的信號傳播混亂,大腦不能支配身體的各個器官,從外面來看,人是處于昏睡的狀態(tài)?!?p> “馬教授,照您這么說,病人是有清醒的意思的?”
“是的,病人可能會感知周圍的一切,比如我們說的話,但是無法表達出他們的想法,這點和傳統(tǒng)意義上的植物人有很大區(qū)別。而且病人的皮膚表面是有病毒排出的,所以只能集中治療,不能居家護理?!?p> “那會通過空氣傳播嗎?”
“就目前來看,沒有發(fā)現(xiàn)空氣傳播的病例。雖然已確診病人鼻腔和唾液中發(fā)現(xiàn)有病毒,但呼出的氣體中沒發(fā)現(xiàn)有明顯的病原。不過沒發(fā)現(xiàn)不代表沒有,因為潛伏期內(nèi)的病人也可能會通過打噴嚏等將病毒排放到周圍的環(huán)境中。假設有個病人有過敏性鼻炎,在沒帶口罩的情況下,猛然打了五六個噴嚏,會導致環(huán)境中出現(xiàn)大量攜帶病毒的唾液飛沫,讓周圍的人有被感染的風險。所以在公共區(qū)域,還是要帶好口罩和手套,回家勤洗手。”
''哈哈哈,老師說的打五六個噴嚏的是不是你?!?p> 徐峰一邊說道,一邊趁機在喬文的鼻子上捏了一把。
“你!給我......阿慶、阿慶......”
喬文忍不住大怒,隨即鼻子一陣發(fā)酸,忍不住的打起了噴嚏。旁邊的徐峰則幸災樂禍的在旁邊喊著:
“一、二.、三、四、五、五,哎,這次沒有六???看來馬老師說的不是你,哈哈!”
“我都快三天沒打噴嚏了,你說你是不是欠打,剛過來就給我來整這出。”
“文哥文哥,我錯了,我錯了,這不想證明自己活著嗎!”
打完噴嚏的喬文紅著眼,拎起拳頭,照著徐峰的后背又狠揍了一頓,隨后氣喘吁吁的躺回去看電視。
“馬教授,剛張局長說連續(xù)三天都沒有新增加的病人,疫情基本已經(jīng)受控。但是目前還沒有一例治愈的,是不是說明這病無法治愈?”
“目前病人的中樞神經(jīng)雖然被干擾,但是并沒有被損壞。所以理論上只要清除掉病毒的話,病人就能順利醒過來。當前還沒有針對性特別好的抗病毒藥物,只能通過病人自身產(chǎn)生抗體來清除病毒。但關鍵點在于病人的免疫系統(tǒng)也被抑制了,無法產(chǎn)生相應的抗體,或產(chǎn)生的抗體量太少,具體被抑制的原因還在研究。好在目前該病致死率極低,已經(jīng)出現(xiàn)的死亡病例也是其他原因?qū)е碌摹,F(xiàn)在已經(jīng)在嘗試其他治療方案,可以說,只要有精細的護理,病人會等到被治愈的那天的?!?p> “哎,老徐,老師說的其他治療方案是什么?”
”還不是拆東墻,補西墻?!?p> “說正事呢,好好說。”
“我說的就是正事,這樣吧,后天有個討論會。你去給老師說說,讓你也參加吧,就是討論這個拆東補西的治療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