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落的過程中,即便我盡可能地控制下落的方向,但依然被茂密的樹枝和突出的石頭,弄的一身是傷,衣服自然已經(jīng)是破破爛爛,但我卻顧不上這些,只想著快些重新爬回去。
我手腳不停地掙扎了許久,也未能在陡峭的山坡上走出多遠。
待我終于繞過這處陡坡,再次回到剛才廝殺的位置后,那里已經(jīng)空無一人,除了空氣中還彌漫著的血腥味,提醒我剛才那一切并非是夢。
除此之外,什么都沒有了,連地面上的血跡都不見了。
我走到剛才被青梅的血浸成了紅色的土坡上,蹲下身來拂開了表面的那層土。
隨著土塊的翻動,空氣中的血腥味更濃了,映入眼簾的血紅土壤像是一下子堵在了我的心口,我只覺連呼吸都被猩紅的血塊給凝住了。
我抬起頭,逼回刺入眼眶的淚水,一遍遍的告訴自己,不能哭,現(xiàn)在還沒到哭的時候,我要去找金鐘和金蟬,生要見人,死要見尸。
還有燦燦......
我撕下身上的一塊布料,將青梅交給我的那方棉帕仔仔細細地包好,放入懷中,碰到了一個硬物,我將這個硬物取出,發(fā)現(xiàn)是已經(jīng)被我滾落山坡時壓壞了一角的發(fā)簪。
樹林中安靜的只有風(fēng)聲吹過,我渾身破爛地站在這里,閉上眼睛,任由清風(fēng)吹過我的眉梢。
太陽已經(jīng)慢慢地向西沉去,我看著那一輪像水煮蛋的蛋黃一樣的太陽,明白今日,我是做不到放下這一切,安心離開這個世界了。
跪在那片被血染紅的塵土里,重重地磕了幾個頭,起身向南州城的方向而去。
我知現(xiàn)在最好的辦法是回到墨池,但我深知,此次進城,墨池已將最后的力量全部出動,何況,以我的腳程,等我趕到石林,時間太久,變數(shù)太多。
城中既然有珠寶店的掌柜,自然還有別的金族人在。
明澤皇后的發(fā)簪在我手中,只要有此物在,我便能尋得幫助,找到燦燦。
我是從城北的密道里鉆進南州城的,不過這次,沒有青松幫我,我著實廢了好大的力氣,才從那口枯井中爬上來。
星夜已經(jīng)降臨,南州城的上空滿是忽明忽暗的星光,我抬頭看著那些星星,眼淚便不受控制地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我將懷中的物件一件件掏出,染上了鮮血的棉帕,壓壞了一角的赤金發(fā)簪,以及能夠讓我穿梭時空的外科手套。
看著我身邊僅剩的這些,重重嘆出一口氣,抹了一把臉,順著面前的小河,逆流而上。
一路上的行人都對我指指點點,我知道此時的我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確十分引人注目,于是便盡可能地挑那些偏僻的巷子行走。
直走到城中最后一盞燈滅了,我才找到一家刻著祥云符號的店鋪,看招牌,似乎是一家布料店,只是招牌上的祥云符號淺顯的很,似乎年代有些久遠,并非祥云茶樓招牌上的那個符號一樣清晰。
我左右看了看四下無人,輕輕扣了扣店鋪的木門,很快,店內(nèi)的燭光亮起,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誰呀~?”
我清了清嗓子,回:“掌柜的,我買布料。”
“打烊啦?!?p> 眼看那燭光亮越來越遠,我趕緊道:“掌柜的,我可以付一枚赤金纏絲紅寶石的發(fā)簪。”
我話音落了好久,那燭光亮都未曾動過一下,我正疑心剛才說話那人是否還在,木門便發(fā)出吱呀的一聲,一張溝壑叢生的臉便出現(xiàn)在那一道細小的門縫中。
我被那個猶如鬼魅的眼神嚇到后退,待看清他伸出來的手掌時,我才發(fā)現(xiàn)過來,立刻將懷中的發(fā)簪遞過去。
大門很快又重新合上了,因擔(dān)心巡夜的士兵過來,我不得不貼著木門站,過了好久,那門才重新打開,不同于剛才的那道細縫,這次是整整半扇門都大開著,同時屋內(nèi)的燭光也瞬間滅了。
我站在門口,并未看到剛才那人,但身后已有巡夜士兵走近的腳步聲,雖然這個店鋪有些古怪,但我還是咬了咬牙,跨步進了店。
我剛進來,身后的木門便被關(guān)上,我轉(zhuǎn)身看向貼在門上,側(cè)耳聽著外面巡夜士兵走過去的老頭。
待外面巡夜的士兵走遠,那瘦骨伶仃的老頭才舉著發(fā)簪問我:“你是何人?”
他這話,問的我有些困惑,按理說,他既認得這支發(fā)簪,那便應(yīng)該知道我手持發(fā)簪,定然是金族中人,可聽他方才之意,他并不知我是何人。
我在腦中盤算了一下,還是選擇告訴他,我現(xiàn)在這具身體原主的身份:“我是金族圣女。”
此話一出,雖他背門而立,窗外的月光全被他擋在門口,但我依然看到他臉上僅剩的幾條肌肉,在微微的顫動。
接著,他立刻重新點亮手中的油燈,借著微弱的光亮仔仔細細地打量著我的臉龐。
片刻后,他閉上眼睛,兩行熱淚自他眼中流下,他將手中的發(fā)簪高舉過頭,對著我緩緩跪下,輕聲呼道:“老奴參加公主殿下~~~~!??!”
我趕緊彎腰將他扶起:“快快請起?!?p> 他起身后將我?guī)У胶笤旱囊惶幏块g,幾次攔住我的話頭,勸慰道:“公主殿下先不急,先換身衣服,吃些東西,剩下的我們慢慢說。”
我見他執(zhí)意如此,便只能順從地接過他遞給我的干凈衣服,待換好出來,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擺好了一桌子的飯菜,以及一副碗筷。
我坐到那副碗筷前,示意他也坐下,他卻艱難地搖了搖頭:“老奴服侍公主用膳吧。”
說著,就要給我布菜,我趕緊攔著他,仰頭對他道:“掌柜的,我現(xiàn)在沒有心情吃東西,你還是快些坐下,我有話問你?!?p> 如此,他方才肯從墻邊移來一張凳子,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好,像個受訓(xùn)的孩子一般,兩手搭在自己的膝蓋上,耳提面令的等著我問話。
我見他如此,心知他這樣的年紀(jì),或許已經(jīng)是習(xí)慣如此了,便不再要求他坐的放松些。只問他城中還有多少金族的人?
他耷拉著腦袋,緩慢地搖了搖頭。我不信,以為是自己沒有表達清楚,便進一步解釋道:“我的意思是,南州城內(nèi),還有多少帶著祥云符號的店鋪?”
那枯槁老人終于抬起了頭,干涸的眼珠望著我,緩緩道:“公主殿下,沒有了,整座南州城,已經(jīng)沒有金族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