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鐘并未回我剛才的那句話,只是看著城門口的戰(zhàn)況對我道:“流箭不斷,為公主安危著想,還請公主殿下快些入城吧?!?p> 我環(huán)顧守在我周圍的墨家軍,深知以我的本領(lǐng),我出現(xiàn)在戰(zhàn)場只能充當精神領(lǐng)袖。如今,戰(zhàn)況明了,我在這里不僅幫不上忙,反而會成為影響金鐘他們,由于便從諫如流點頭準備進城。
正在此時,一道尖厲的嘯聲自我的頭頂響過,金鐘立刻將我護在懷中,我順著那聲尖厲抬頭去看,發(fā)現(xiàn)吊在城樓上的熙元應(yīng)聲墜下。
那下墜的樣子,一如當日我從城樓下急速墜下。
只不過,熙元身下沒有人為她墊著,而是我們前方的戰(zhàn)場中,一人躍出眾人,踩著身邊之人射出的利箭兩三步向上抱住了急速墜落的熙元公主。
那人身影快的像風(fēng),但我還是認出他。
熙元公主那廢材哥哥,遼國大皇子,趙百岐,被我賜名的小白。
只有他,能直直飛越眾人,憑空向上,抱住熙元原路返回。
他剛落地,身邊便立刻圍滿了人,我這時才看出來,剛才一直想殺到我身邊的人,是他的暗衛(wèi),青柏和青松。
此時,他們兄弟倆擋在前面,護著他和被他救走的熙元殺出我們的包圍圈,一路入了南州城前的山林。
最后時刻,趙百岐抱著他遍體鱗傷的熙元妹妹,越過廝殺的將士遙遙看了我一眼。
我就那么站在那里,任憑金鐘和阿七將我護在身后,透過他二人的肩膀,與趙百岐遠遠地對視著。
我攔下要去追趕的金鐘,道:“窮寇莫追,我們今晚還有許多事要做,先打掃戰(zhàn)場?!?p> 金鐘沉沉地看了我一眼,最后默默帶著將士離去。
身后傳來金蟬的聲音:“公主殿下!”
我回過身去,對著金蟬和站在她身邊的劉寒深深一拜:“辛苦各位了?!?p> 劉寒立刻彎膝上前扶住我下拜的手肘,惶恐道:“公主殿下言重了,這本就是末將應(yīng)盡之事,公主日夜星辰帶回遼國的熙元公主,是末將無能,讓遼人將其救走,還請公主責(zé)罰??!”
我將單膝跪地的劉寒扶起:“劉將軍哪里的話,我們能用少于遼軍的人數(shù)打掉他們,這位熙元公主已經(jīng)是發(fā)揮了她最大的作用,即便她如今不被人救走,我進了城也會殺了她?!?p> 站在旁邊的金蟬聞言眉眼一挑,我見她神色不對,于是便拜托劉寒前去打掃戰(zhàn)場,與金蟬行至一旁,待身邊無人后,我才問她:“發(fā)生了何事?”
金蟬自剛才見我時,便一直神色嚴肅地看著我,我只當她是憂心戰(zhàn)事,但我詢問她有何事時,她才將一直背在身后的手伸出來。
只一眼,我便明白她神色異常的原因,被她握在手心里的是一只完整的利箭,她將箭交到我手中,道:“這是剛才射斷熙元公主身上繩索的那支箭?!?p>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她,摸著箭羽上的紫色部分,道:“你剛才看到了救了熙元的人是誰嗎?”
金蟬看著我緩緩搖了搖頭,然后定定地看著我道:“我沒有看見,但是你看到了,對不對?”
是的,即便我沒有看到那人的長相,但光憑身影我也能認出來那人是誰。
我確實懷疑過大長老的死與他有關(guān),但我從來都沒有想過,我來到這個世界,原主的死也與他有關(guān)。
“小白為什么要殺金靈?”我將那片紫色箭羽死死攥在手中,看著面前沉默不語的金蟬問道:“他的目的不是利用金靈嗎?為什么要殺她呢?”
金蟬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金靈,我們與他已經(jīng)勢不兩立了?!?p> 我心中一沉,對著她點了點頭道:“我知道?!蔽肄D(zhuǎn)過身去,看著正前方黝黑的山林出神。
最后,還是金蟬出言提醒我道:“族長已經(jīng)在等你了?!?p> 我點了點頭,將那支箭還給她,在阿七的護衛(wèi)下,順著長街一路向城中而去。
剛?cè)肓顺刑扉T便看到了帶著元寶等在門口臺階上的藥生塵,許多天沒見他,初一見他裂開嘴露出的兩顆老虎牙,我心中的陰霾頓時消散了許多。
“姐姐!”元寶最先撲過來,我將他抱在懷中蹭了蹭了他的小肉臉。藥生塵憨憨地撓了撓后腦勺對我行禮道:“公主回來啦!”
我笑著對他點了點頭,落在他眼中,卻是疲憊不堪的憔悴,映出他眼中無盡的擔憂。
他欲伸手來扶我,我卻只是將元寶交給他,我拍了拍他的肩膀?qū)λ溃骸澳銕г獙毣貙m等我,我見了族長便回去。”
元寶不依不饒非要跟著我一起,我捏了捏他的臉蛋哄道:“姐姐答應(yīng)你,等到我見過族長,無論多晚,一定回去陪你。”
藥生塵也拿出一塊麥芽糖塊哄著元寶,將他抱走了。
送走他二人,我整了整衣裳,對阿七道:“走吧?!?p> 初七點了點頭,沉默地跟在我身后,我走了幾步忽然開口對他道:“對不起,沒有救回你妹妹?!?p> 走在我身后的初七明顯腳步停頓了一下,我沒有停下腳步,徑直大步向前。走了沒兩步,就聽到身后的初七快步追了上來。
待我走到議事廳的門口,初七才俯身在我身后回了一句:“公主殿下不是神?!?p> 這話飄進我耳中的時候,我還當自己聽錯了,但當我明白過來他所說到底是何時,不由吃驚地回身望著他。
他仰頭看著我,一個字一個字地重復(fù)道:“公主殿下,您不是神?!彼詈袅艘豢跉猓^續(xù)道:“您不是神,所以,您不能救下所有人,我們也沒有資格要求您救下所有人?!?p> 這話,我的老師告訴過我,原話是,醫(yī)生不是神,不能救下所有人。
我沒有想到,在這個世界,第一次對我說這句話的人,居然是墨家軍的一個暗衛(wèi)。
我對著他微微點了點頭,他向我恭敬彎腰抱拳行了一禮。
推開議事廳的大門,族長正襟危坐在屋中間看著我。
我緩緩進屋,對著族長深深一拜。族長走到廳下,扶起我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柳如是是否已經(jīng)留在了溪城?”
我點頭道是:“柳先生自愿留在溪城,如今,我們頌國拿下溪城,遼軍必定派大軍前來,恐怕,明日我就要返回溪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