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jié)局(下 與子偕老)
商綰儀題字的時候往往會很安靜,不說話,聚精會神的,一心一意都撲在上面,看著她就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柳影看著看著都變得安靜了。
直到她寫完了兩個字,才猛然回神,一邊小跑著往外跑一邊驚叫,“完了完了,湯水都要涼了?!?p> 本來是要端商綰儀今日的補藥過來的,但是李芷萱突然求見,她就不得不先把人帶過來。
這不,都忘了端湯了。
商綰儀見她毛毛躁躁的樣子,彎了彎唇,繼續(xù)題字。
然后,出問題了。
赤那駒騫收到信息便從訓(xùn)練營地趕過來,這會兒的她已經(jīng)臉青口唇白的了,虛弱得連直起腰的力氣都沒有,只能閉著眸靠著床頭坐著。
“可汗……”一旁的大夫剛給她把完脈,就瞧到他來了,額頭都冒出一層汗。
聽到是他來了,她才緩緩睜開眼睛。
他臉色很不好,陰沉沉。
一言不發(fā)。
大步邁到商綰儀面前,坐在床邊,抬手往她額頭上探了探溫度,一點都不熱,反而涼得離譜,跟浸在冰冷的河里很久才被撈上來一樣。
哪怕她身上已經(jīng)蓋了兩席很厚的棉被。
她真的沒有什么力氣了,吐了好幾次,已經(jīng)把胃里的東西全都吐得差不多了,渾身冰冷,止不住的發(fā)顫。
連開口都沒有力氣。
虛虛的將小臉靠在他的大掌上,他特有的溫度漸漸傳給了她,卻也沒能減去多少不適。
胃部實在是太難受,她不想在他面前哭讓他擔(dān)心,但是生理上的難受,還是讓她的淚順著臉頰滑落。
滴在他手心上。
他心臟一緊,壓著滿腔的怒火,利眸望向那位大夫,“你怎么檢查的?為何會引起不良反應(yīng)?”
大夫一嚇,直接給他跪下了,“回可汗,今日的湯藥和前日的是一模一樣的,也是根據(jù)可敦的身體來開的藥,不可能會出現(xiàn)這種反應(yīng)的啊?!?p> “那現(xiàn)在是怎么回事!?”
“許是、許是……可敦在喝湯藥前入食過其余的食物,現(xiàn)下犯沖起反應(yīng)了……?”大夫顫顫巍巍的說。
“柳影?!?p> 柳影直接給跪下了,仔仔細細的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小姐早膳只是吃了一碗小米粥,然后就是按著食譜用午膳了,中途什么東西都沒吃。”
大夫已經(jīng)汗流浹背了,覺得自己的命運就掌握在柳影手里,“柳小姐再好好想想?”這可是關(guān)乎到他們的性命的啊。
可是事實就是這樣,柳影也掰扯不出來什么。
“是真的沒有,連李夫人送來的湯水都沒有喝上一勺的?!绷袄蠈嵔淮?。
李芷萱?
他眉頭一蹙,“她來做什么?送的什么湯水?”
“說是湯水煮多了要分一些給小姐嘗嘗,我瞧了一眼,就是普通的紅棗燉雞湯。”柳影回答。
他頷首,望向桌面上她吃剩下的湯藥,“武駿,端過來?!?p> “是!”武駿手腳麻利的端了過來,赤那駒騫示意,他又把東西交給大夫。
大夫認(rèn)認(rèn)真真的看,著實看不出來這湯藥和前日的湯藥有什么區(qū)別,只好倒出來一小勺品嘗了一下。
只是淺淺一嘗,就憑借著敏銳的味覺嘗出了異樣,眼睛都瞪大了,看向柳影,“柳小姐,我離開了廚房之后,你還下了金銀花和菊花?”
一瞬間,大家都看向她。
柳影頭皮發(fā)麻,連連擺手,“我沒有,金銀花和菊花屬寒,您不是說不給下嗎?”
“是啊,不給下?!贝蠓虬焉鬃臃呕厝ブ哑坷?,“可這湯藥里頭著實存有菊花和金銀花的味道,而且分量不少,我一嘗便嘗出來了?!?p> 柳影也詫異,“怪不得小姐說今日的湯有些不一樣。”
脾胃虛弱的人,少用金銀花和菊花為好。金銀花味苦、性寒,攝入過量可能引起惡心、嘔吐等癥狀,加重脾胃的不協(xié)調(diào)。虛的人本身抵抗力就弱,很容易腹瀉和反胃。
而她本來就虛,這么大的劑量往里下,肯定折磨她折磨得不輕。
“不是柳小姐一直在廚房看著火候的嗎?中途可有離開?”
“我都在看的。”柳影著急的解釋,“但中途李夫人來求見,我便跑了過來和小姐說了一聲,等李夫人離開之后沒多久我才又回去……”
說到這里,事情就詭異又清晰明了起來了。
他閉了閉眼,在她面前壓著怒火,“武駿,帶人過去李芷萱那里清查,一處都不可遺漏!”
“是!”武駿趕緊去尋人準(zhǔn)備掘地三尺。
大夫這時才敢抹抹汗。
“那現(xiàn)在需要做些什么?吃藥嗎?”總不能讓他的小娘子一直這么難受下去。
“是藥三分毒?!彼幰彩呛?,能少吃就少吃,“可敦現(xiàn)下要做到的只能是多保暖多休息,晚膳也只能食用小米粥來暖暖胃部?!?p> 不然她也消化不下去。
“嗯。都下去?!?p> 大夫可算是松了一口氣,拎著藥箱與柳影一同出去,還嘀咕著今日的晚膳食譜安排的注意事項。
她依舊難受得不行。
臉色的血色都還沒有回環(huán)過來。
整個人像個陶瓷娃娃,碰一下都怕她碎了,小心翼翼把她環(huán)在懷里,握著她的手一同放進去被窩里給她捂暖。
都不需要問就知道她很難受,俏眉皺著緊緊不放,他只能默默陪著她,溫?zé)岬拇笳戚p輕揉著她的肚子給她緩解難受。
“睡一覺,嗯?別怕,我陪著鶯鶯?!彼Z氣輕柔,但她看不到的視線里,他的眼眸依舊被戾氣團團包圍。
壓都壓不下去。
她除了睡覺也沒有什么辦法了,只能盼望睡著之后能緩解些難受,額頭抵著他的胸膛醞釀睡意。
這是她睡得最難受的一次。
堪堪睡著,就會被胃部的難受折磨得再次醒來。
來來回回好幾次,她才終于淺眠過去。
赤那駒騫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到床榻上,又為她好好的蓋上了被子,往她蒼白的唇瓣上親了親,才招喚柳影過來照顧她。
接著大步流星的離開。
柳影看著他的背影,不禁打了個寒顫,太恐怖了,看著像個殺神,去討命的。
東苑,李芷萱的住處。
經(jīng)過了武駿以及幾位弟兄的搜查之后,這里已經(jīng)變得狼狽不堪起來,除去桌面上擺放著搜出來的異物之外,沒有一處是整齊的。
李芷萱被迫跪在地上落淚。
蘇亞琪抱著臂站在一旁盯著。
赤那展川沉著臉一言不發(fā)。
直到赤那駒騫的到來,局面才得到了變化,武駿第一時間交到搜查任務(wù)的成果,“可汗,經(jīng)搜查,發(fā)現(xiàn)的異物有三項。”
他頷首,“說?!?p> “一是這盅湯水,李夫人說是送可敦的,但可敦沒要,便便端了回來。經(jīng)排查,里頭沒有金銀花和菊花?!?p> “二是這個湯勺,有菊花花瓣的殘跡遺留。據(jù)顯示,應(yīng)是煲了兩份不一樣的湯水,現(xiàn)只留下一份沒放有金銀花和菊花的。”
“三是這位婢女,帶著這袋菊花往后院走,試圖埋沒,被抓。”
“報告可汗,闡述完畢?!?p> 人樁并獲的畫面。
赤那駒騫垂眸,望向李芷萱,“給你解釋的機會。”
她哭哭啼啼,半個字都吐不出,蘇亞琪煩躁,催促,“你若不說,下一秒就要被流放了哦?!?p> 這句話著實把她嚇到了,立馬嚷嚷,“另一份湯水是我喝的,我送綰儀的那份并沒有任何的金銀花及其菊花……”
“報告可汗!”
李芷萱還沒有說完,武磐便拖著一位被揍得鼻青眼腫的男子上來。
“他便是趁著柳影不在而往可敦湯藥里下異物的人,為李芷萱夫人所指使,現(xiàn)已招?!?p> 李芷萱看了眼面前那位本該已經(jīng)拿著錢財逃出吉溟的男子,身子發(fā)顫,控訴,“你們這是在屈打成招!”
赤那駒騫顯然沒有耐心和她磨下去。
長腿一邁,離她距離不過半米,渾身散發(fā)著冰冷恐怖的氣息,“你且與我說說,那份金銀花,你下了多少?”
為何桌子上只剩下少量菊花了?
金銀花呢?
別跟他說全都放進去了。
而事實還真是如此,李芷萱根本不敢回答他的任何問題。
他怒極反笑,扯著她的長發(fā)把她從地面上拽起來,“真以為我不打女人?欺負(fù)誰不好,偏偏踩我底線上,誰給你的勇氣?”
他力氣大,特別是在發(fā)怒的情況下,李芷萱覺得自己的頭顱都要被扯下來了,淚水滴滴答答的掉。
赤那展川知道她犯了錯,什么也庇護不了,但也不忍心看她這樣受折磨,上前按住了赤那駒騫的手,“給我個面子,算我欠你的。”
“你的臉有多大?”
“你打我,我受著?!钡降资亲约旱谝粋€真的動了心的女娘,忍辱負(fù)重也想護著。
“好啊?!背嗄邱x騫不屑的勾了勾唇,把李芷萱甩開,拽過赤那展川就動手。
蘇亞琪逮到了機會,也不愿意放過李芷萱,讓婢女按著,又往她臉上甩了幾個巴掌,“小賤人!我早警告過你的,不準(zhǔn)欺負(fù)綰儀!心比天高的東西!活該你命比紙??!”
心機女!
肯定是想讓綰儀的身子更差,懷不上寶寶,這樣她就可以趁虛而入,想要產(chǎn)下長子壓綰儀一頭。
好歹毒!
易文貞和羅舒西趕來的時候就看到這樣子凌亂的畫面,頭都要裂開了,趕緊讓人去那他們拉開。
蘇亞琪見有人來,認(rèn)乖的同時還沒忘記踹上一腳解解氣。
“搞什么呢???”易文貞活了大半輩子了,第一次見到可以亂成這樣的后院。
赤那展川吐了口血,勉勉強強站直身子,李芷萱就糟糕了,被蘇亞琪扇得坐在地面上哭得生無可戀。
赤那駒騫沒理他們?nèi)魏稳耍顒恿艘幌氯^,朝武駿勾了勾手喚他過來,“安排一下,流放到蠻荒?!?p> 這話說大聲也不大聲,但也不能說小聲,因為大家都聽見了。
赤那展川一滯,“你瘋了???”一個女子被流放到蠻荒之地,比死了還要恐怖。
“是?!彼姓J(rèn)。
他和瘋了沒什么區(qū)別了。
只要一想到房中的小娘子連覺都睡不安穩(wěn)的樣子,他就控制不住的要發(fā)瘋。
易文貞也大概知道些情況,抬手按了按太陽穴,“駒騫,我來處理,你且先回屋里照顧好綰儀。”
“阿娘處理?”他笑了笑,“那阿娘打算如何處理?”
“展川寫休書……”
“呵?!笨墒撬⒉粷M意這個解決方案,“休了她,綰儀就可以痊愈?阿娘可知道,若是她下手再重一些,綰儀就可能不在這個世上了?!?p> 他們知道他看到她那么痛苦的時候有多害怕嗎?
他真的怕她熬不過去。
易文貞以為她只是吃壞了東西,沒想到商綰儀這一遭這么嚴(yán)重,一時半會都說不出話來。
“瞧著她好欺負(fù)就都欺負(fù)她,嗯?怎么不來欺負(fù)我?”她受到的苦還不夠嗎?怎么都想著往她身上踩一腳才開心?
蘇亞琪不知道商綰儀以前的經(jīng)歷,可是聽著他赤裸裸的維護,她隱隱約約的感覺到,商綰儀一路過來很不容易,所以他才會這么心疼。
小姑娘共情能力強,覺得商綰儀已經(jīng)待人這么真誠友善了還要被欺負(fù),就替她感到委屈,突然就哭了。
“嗚啊!你們這么大一個人了還欺負(fù)小姑娘!你們都太壞了!我要回去南衛(wèi)!”
她要把商綰儀也帶回去南衛(wèi)!
蘇亞琪這一哭,比天塌了還要恐怖,羅舒西手忙腳亂的安慰著。
“騫可汗?!?p> 柳影跑著趕來,氣喘吁吁。
“小姐又醒了,吐得厲害,說想見您?!?p> 她的一句想念,能讓他把所有事情都拋之腦后,趕著去見她。
他到的時候,她正抓著手帕掩著嘴擦拭,吐得太辛苦,以至于眼尾都銜著淚水。
“阿騫……”她喊他名字的聲音都沙啞。
“我在。”他連忙過去扶她,讓她周身的重力都卸在他懷里,下巴輕輕抵著她的發(fā)旋,受不住的害怕和擔(dān)心,“寶貝,感受我,我在?!?p> “嗯……”她虛弱的回答。
小手探著去勾他的拇指,被他收攏在手心里,著急的去給她傳遞溫度,“你答應(yīng)我的,鶯鶯,我們還會有寶寶,你要一直陪我,不要騙我……”
她累得閉著的眸又盡力睜開,自己難受得不行了還在安慰他,“我會沒事的,阿騫不要擔(dān)心我……”
“嗯?!彼阉卫螕е?,重復(fù)默念,“一定會沒事的。”
她痛出一身冷汗,接二連三的劇痛讓她自己都心生害怕。
“相公……”她啞著聲音喊他。
頭一次聽到想聽了許久的稱呼,他卻有種說不上來的難過,“嗯,聽到了,留著,等好了再喊給我聽?!?p> “嗚……”
胃部抽搐般的疼痛。
她抓緊了他的手,“阿騫,你陪我,你陪著我……”
她想要自己每一次醒來都能看到他在身邊,只有這樣她才不會害怕。
“我在……我在……”
他別無他法,只能緊緊的抱著她,不斷的說著‘我在’,不斷的增強他的存在感。
正逢換季,寒冬,她又如此受寒,情況是在所難免的危險。
她日日夜夜的反胃,食物還沒進肚就又犯惡心的吐出來,晚上也是睡了又醒,醒了又吐。
大夫在廳外隨時候著。
這樣的情況連續(xù)半個月,才稍有好轉(zhuǎn),難得的睡到自然醒,反倒讓她不習(xí)慣了,支撐著身子坐起來。
赤那駒騫端著暖乎乎的小米粥從外進來,就看到她醒過來了,趕緊過去扶著她讓她靠在他懷里。
大掌按著大夫教的技巧輕輕揉著她的肚子,“可還很難受?”
“唔……”她小幅度的搖搖頭,“有些許餓了……”
喝了大半個月的粥水,她餓了很久了。
他一滯,而后笑得開心,趕緊勺了勺小米粥喂她。
一勺接著一勺,直到可以看到碗底,她也沒有說犯惡心,穎然是好轉(zhuǎn)的情況。
“可還要?”
他唇角都快要咧到后腦勺去了,商綰儀搖搖腦袋,抬手去摸他下巴,“阿騫辛苦啦……”
日夜的照顧她,反倒沒有怎么去照顧自己,都長了短短的棘手的胡茬了。
他按著她的手撫在他的臉頰上,目光憐愛的看她逐漸好轉(zhuǎn)起來的俏麗模樣,不單是她,就連他,都有種如獲新生的感覺。
“鶯鶯能安好,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多希望自己可以分散一些她的難受。
“寶貝?!?p> “唔……?”
他把她攬入懷中,微微俯下身,卸了些這些日子里強撐起來的堅強。
“綰儀,我愛你?!?p> 她窩在他懷里笑得眉眼彎彎,小手與他溫?zé)岬拇笳剖赶嗫邸?p>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
西知阮
明天最后一章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