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青樓,即便進(jìn)的是舞蹈班子,專職表演,賣藝不賣身,傳到外面那都是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要知道,即便是官方的舞坊,稱呼都只是官妓而已。
身為女子,拋頭露面本就是令人不齒的。
孔雀公主也就剩下最后的堅持了,不能讓名聲更壞。
為了混飯吃,可以拋頭露面,但只能自己單干。
其實(shí)她這么堅持的自我認(rèn)為,也只是自我欺騙而已,在外人心里,不管是跳舞的舞姬,還是青樓女子,都是不入流的。
“師姐,若還沒有單子可接,咱們就真要關(guān)門歇業(yè)了?!?p> 打著算盤的白貍花愁眉苦臉:“咱們就剩下五百兩銀子了,不提坊內(nèi)數(shù)十位姐妹的吃穿用度,光是每月的胭脂水粉都遭不住?!?p> 孔雀公主皺眉:“上個月不是剛?cè)コ菛|王員外家表演了么?”
“哎呦,師姐您快別提了。”
白貍花苦著臉道:“為了和溫柔里搶那單生意,咱降了八成的價,還沒額外收禮,就那么三五十兩銀子,夠干啥的呀?連高利貸的利息都不夠還的?!?p> “這么低的價,還去搶什么?”
“不搶哪來的錢?能掙一點(diǎn)是一點(diǎn),總比坐著等死強(qiáng)?!?p> 白貍花雙手離開算盤,插入了發(fā)絲:“早知道就不給你管帳了,你倒好,一個主人家啥也不愁,糟心的事兒全落我身上?!?p> “難為你了?!笨兹腹鲊@息道:“坊里還欠著多少錢?”
白貍花收回手,啪啪啪的打了幾下算盤,癟著小嘴道:“一千八百九十六兩五錢?!?p> “這么多?咋欠下的?”
“姐妹們的霓裳,飾品,脂粉,平日里的養(yǎng)顏補(bǔ)品,飯后零嘴,哪樣不要錢?”白貍花瞪了她一眼:“我不管,我要辭職?!?p> “好妹妹,你走了我可怎么辦?姐姐就指著你了?!笨兹腹靼参康溃骸澳杲K一準(zhǔn)兒給你發(fā)個大大的紅包。”
“能撐到年底再說吧。”白貍花捂臉道:“就怕在那之前,咱姐妹的緣分就到頭了?!?p> 這...
孔雀公主的臉上也出現(xiàn)了愁容,她兜里也沒錢了,這些年都貼在了坊里,收入不夠支出,壓根就沒有見過盈利的月份。
噠噠噠!
一位穿著舞鞋的舞姬走了進(jìn)來:“坊主,外邊有一個自稱獅駝嶺沈浪的人求見,說和你以前是鄰居?!?p> “沈浪?”
孔雀公主凝眉想了想,好像是有這么個人,但肯定不是鄰居,人住在南邊,而自己當(dāng)時住在西邊,算哪門子的鄰居,最多也就是逢年過節(jié)的時候串過門。
可自打她進(jìn)了城,這么多年來也斷了來往,對方無緣無故的找上門作甚?
難道是日子過不下去了,想來借錢?
這個可能性很大,孔雀公主這么多年就遇到過好幾次,獅駝嶺的老街坊以為自己入了城開店必然賺錢,可誰知道她心里的苦。
就兩字,委屈。
大大的委屈。
“跟他說,我不在?!?p> 孔雀公主擺了擺手,感覺頭疼,自己都快顧不上了。
然而舞姬卻是咬了咬唇,沒動。
孔雀公主奇怪:“咋了,還有事?”
舞姬猶豫了一下,道:“他說,是來跟您談生意的,說能讓清風(fēng)坊賺大錢,也不知道是真是假?!?p> 孔雀公主問白貍花:“你怎么看?”
白貍花笑了笑:“用眼睛看,請他進(jìn)來聊聊唄,就算是假的也不吃虧,要真敢以此等理由進(jìn)來行借錢之實(shí),煽了他也不為過?!?p> 孔雀公主點(diǎn)點(diǎn)頭:“請他去客廳等著,我換件衣服就過去?!?p> ....
沈浪是被人請進(jìn)來的,感覺倍兒有面子。
但是坐下來之后,主人家竟然連杯茶都沒奉上,這就欠缺了禮數(shù)。
沈浪也沒生氣,畢竟自己一個當(dāng)年的窮街坊上門談生意,受冷落很正常。
這年月,本就是笑貧不笑娼的。
別看青樓什么的姑娘們名聲不好聽,從事著下九流的行當(dāng),可人日子過的紅火。
不說豪富權(quán)貴,風(fēng)流士子爭相追捧,便是平日里上街,荷包里都是裝足了銀子,想買啥買啥,想吃啥吃啥,路遇乞丐還能施舍幾文錢。
別人越是說她們,就越是證明自己心虛。
只有生活不如意者,才會逮著別人的一點(diǎn)短處說個不停。
出門討生活,能賺到錢,那就不寒磣,你管人做什么營生,不都靠本事賺錢?
人朝廷還定了個士農(nóng)工商的階級層次,商還排在最后呢,可誰敢說能賺錢的商人地位低?
你再牛逼的工人,不還是得給商人打雜。
你再有名聲的士子,再高的官兒,在青樓花魁面前,不還得跟條舔狗一樣,死命的砸錢,玩命的作詩,就為了搏紅顏一笑。
誰又比誰高貴呢?
真正被人看不起的,只能是那些窮困潦倒,還不思進(jìn)取的家伙。
這些家伙大多數(shù)都跟狗皮膏藥似的,總想著往有錢的親戚朋友身上貼,趕都趕不走。
“大概在孔雀公主眼里,我就是這樣的狗皮膏藥吧。”
沈浪自嘲的笑了笑,若非系統(tǒng)的到來,他只怕真的就是個狗皮膏藥。
坐了好一會兒,盛裝的孔雀公主才帶著白貍花姍姍來遲,瞧了沈浪一眼,開口問道:“聽說你有生意要和我談?”
嚯,可真夠直接的,連寒暄的話都省了。
當(dāng)年地位高,架子端習(xí)慣了。
“是有那么個生意?!?p> 沈浪伸手點(diǎn)了點(diǎn)桌子:“只是吧,這生意也不是非要和清風(fēng)坊談,我也只是念著街坊一場,才先過來瞧瞧?!?p> 孔雀公主微微凝眉,有些不悅。
白貍花笑道:“確實(shí)是我等怠慢了,公子勿怪,還不快些奉茶?!?p> 孔雀公主以往身份高貴,受人尊重,還有西方的補(bǔ)貼,生活上啥也不愁,久而久之的,這架子也就端起來了。
可白貍花沒那身份,就一只普普通通修煉了幾百年的狐貍精,人情世故肯定是懂的,當(dāng)然也明白待客的道理。
不一會兒,茶來了,沈浪抿了一口,還不賴,能下口。
白貍花出聲道:“敢問公子,現(xiàn)在是否可以談生意了?”
這一聲公子,沈浪聽著心里舒坦,這才是主人家該有的禮貌。
他沉吟了一下,也不跟人打太極,直言道:“知道你們?yōu)槭裁撮_了這么多年店,一直都是虧損的么?”
孔雀公主直接粗暴,他也一樣,沒毛病。
什么叫一直虧損,會不會說話...
孔雀公主更不高興了,白貍花拉了拉她的衣袖,道:“還請公子不吝賜教?!?p> 沈浪看了她一眼,沉得住氣,是個可以合作的對象,悠悠道:
“那是因?yàn)槟銈兲S大流了,跳來跳去就那么幾只爛大街的舞蹈。
唱來唱去都是那么幾首哀哀怨怨的歌曲,拿什么跟別人爭?
就算長得比別人漂亮,價格戰(zhàn)打不過也是白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