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天，我遇到了一個我沒有辦法處理的對手，不論從什么角度來看，我都找不到任何贏過‘它’的可能性，你會給我什么建議？尼莫西妮閣下?！?p> 書本翻動的聲音響起，在這個時時刻刻都穩(wěn)步向前的世界之中，記憶是會一直誕生的，新的記憶被記錄下來，被記錄在書本之上，這些記錄就是記憶，也是這個世界存在過的證明，一切證明凝聚于此。
在愚人書館之中，記憶是不會騙人的。
“嗯……還記得很久以前的事情嗎？”尼莫西妮說，“五十星的那個女孩，當(dāng)時她為了她大腦之中的東西來尋求幫助，你讓我給了她一本書。”
“這我還是記得的。”燊冬說，“純凈定理，一個小小的權(quán)能，這本書幫助她儲存了她腦海之中的記憶，只是她只能夠?qū)⒂洃涀鳛橐环N一次性的方式進(jìn)行使用，在每一次的剝離之后，她或許就需要重新記錄了?！?p> “因?yàn)樗挠洃浭菦]有‘備份’的，和你不一樣。”
尼莫西妮翻了個身，落在了燊冬的肩膀上，這小小的軀殼找了一個合適的姿勢，讓自己能夠更加輕松地坐在燊冬的肩膀上，尼莫西妮晃動了一下四肢，那些拘束這她四肢和脖頸的鎖鏈也因?yàn)樗膭幼靼l(fā)出了聲響。
這種鎖鏈并不會讓她行動不便，這些鎖鏈只是一種保險，確保尼莫西妮停留在愚人書館之中，在眾多的魔女之中，尼莫西妮和‘人’的關(guān)系是最深的，她擁有所有人的記憶，從第一個誕生的人往前開始，她就一直存在于這個世界上。
“你的記憶是可以備份的，只需要你手中拿著‘書’，你隨時可以了解到自己的一切信息，而她只能夠備份自己的狀態(tài)，她并不能備份自己的記憶，換句話說，你完全可以創(chuàng)造另一個自己，如果你相信另一個自己不會背叛你的話。”
“你覺得，如果真的有一個一模一樣的我出現(xiàn)在我面前的話，我還能夠做到完全信任自己嗎？”
“……當(dāng)然?！?p> ——電梯，第一千二百三十四層。
“所以，現(xiàn)在的‘我’是一個誘餌?！?p> 翻閱過去的內(nèi)容，翻閱已經(jīng)被蓋過去的部分，知道自己存在于此的目的，以及，自己是一個什么樣的存在，他知道‘燊冬’并不會喜歡這么做，不管怎么說，即便不會在乎自己的想法，也不意味著能夠接受自己迎接一種可能性的到來。
愚人的故事目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它作為一本被燊冬持有的書——并且只被燊冬持有的書，它會出現(xiàn)在燊冬的手中，不論這一個燊冬是誰，是在哪里，嚴(yán)格來說，只要是握著這本書的燊冬，那就是可以使用它的權(quán)能的人。
愚人的故事目錄可以記錄下他的記憶，也能夠讓他閱讀到自己的記憶，這種閱讀并不需要時間，畢竟愚人的故事目錄本身只是一個目錄，屬于他的記憶全部儲存在愚人書館的那些書架上，屬于他的那部分記憶實(shí)在是太多了，多到一整本書都需要作為他的目錄來書寫。
接觸到書本的時候，他就知道了。
直到自己應(yīng)該做什么。
“最初的魔女?！睙龆涞降厣?，他的雙腿微微彎曲，讓自己不會因?yàn)檫@下墜的力量而摔倒，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面前的這個‘人’的身上，他知道的，如果將目光從最初的魔女身上移開，那么，他的大腦之中就會喪失對于最初的魔女的記憶。
“好久不見。”祂說著，看了一眼燊冬手中的書，“你在把我的事情告訴他們……也對，你現(xiàn)在確實(shí)會這么做，這么久沒有見過，按照你們?nèi)祟惖姆绞讲粦?yīng)該是好好敘舊嗎？”
“敘舊也是需要分情況的?！?p> “比如？”
“我和阿瘋他們不同，他們總覺得和你達(dá)成契約之后能夠維持九州的穩(wěn)定，我可不會這么覺得?！睙龆畛醯哪哌^去，他手中的書本正傾瀉著實(shí)體化的文字，“你的目的應(yīng)該是我們無法想象到的，我們甚至不知道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布局這一切的……”
“這一點(diǎn)，你的記憶之中沒有寫，對嗎？”
“你猜?！?p> 在話音落下的瞬間，燊冬動了。
正如他所說的，現(xiàn)在的他只是一個誘餌，既然‘剛才’的他的目的是帶著穆暮找到離開那一個箱庭的方法，他們需要找到的是間隙，而也是在剛才，他還在小車之上，但在穿過那一個破口的時候，就只剩下了他，還有那一輛車。
而且他也沒有離開非自然的世界。
燊冬知道，最初的魔女在這個地方，但不清楚具體是在哪里，所以，就需要借助一點(diǎn)別的方法，來讓燊冬這個人的備份到達(dá)那個地方——第二個愿望，由燊冬許下的，但也不是由燊冬許下的愿望：讓這一個備份的自己到達(dá)的地方。
所以，在發(fā)現(xiàn)只有自己出現(xiàn)在這里之后，他就知道，哪怕上一個瞬間還在車上和穆暮說這話，這一個瞬間，他就已經(jīng)不是可以活下去的那一個燊冬。
燊冬知道，備份自己并不是一個安全的行為，或者說，除了燊冬，不論是誰來備份一個‘自我’都是極度危險的行為，因?yàn)槊恳粋€備份都希望成為自我，而不是一個隨時可以拋棄的損耗品。
每一個動作都在被記錄，每一個行為都書寫在愚人的故事目錄上，和純凈定理不同，愚人的故事目錄才能夠作為尼莫西妮權(quán)能的具現(xiàn)化，對于‘記憶’這一個概念的完美展現(xiàn)，將記憶本身從一種概念化作實(shí)質(zhì)。
但記憶本身過于龐大，如果想要展現(xiàn)出記憶的權(quán)能，就需要足夠的污染進(jìn)行支撐，而這里，電梯的第一千二百三十四層，在這里，正好就擁有足夠的污染。
——很好。
一個可以拋棄的自己，一個可以不計后果的空間，充足的污染，以及，充足的記憶，對于燊冬來說，現(xiàn)在可是一個極為合適的‘試驗(yàn)場’，他隨時可以將自己的記憶傳遞到書本之中，而書——愚人的故事目錄，又能夠在任何一個時間點(diǎn)傳遞到另一個燊冬的手中，愚人的故事目錄是隨時可以抹去又再現(xiàn)的概念。
那是記憶本身。
“二零一二年，一月三日，在寶島，人的貪欲被無限放大?！睙龆p聲呢喃，一枚金幣出現(xiàn)在了他的手中，而那黑色的天空，帶著白色斑駁的天空之中，一點(diǎn)金色的光芒穿過了云層，墜入到了這個下著雨的城市之中。
『命運(yùn)給人類財富是多么的愚弄他們，而人類追逐他又是多么的劇烈！月亮下的金錢，從沒有使勞碌的人類有片刻的安靜』
那金黃色的燈光也落在了祂的身上，正如在每一個‘賭場’之中，總會用那種耀眼的光芒來讓每一位賭客無法意識到時間的流動，沉醉在每一場賭局之中。
現(xiàn)在的祂是一個人。
所以這個方法是可行的。
『貪婪使人丑態(tài)百出、面目全非。貪婪的靈魂被綁在地上承受伏臥的懲罰，因?yàn)椤霸趶那?，我們的眼睛只是盯住地上的東西，不肯旋轉(zhuǎn)眼珠向天上望，因此正義設(shè)下了這種刑罰。”』
祂只是移動了一下油紙傘，讓那油紙傘攔住了落下的金色光芒，那些光澤覆蓋在油紙傘上，恍惚之間，一座宏偉的金色城市，倒映在那雨水構(gòu)筑而成的積水之中，并非是現(xiàn)實(shí)之中的建筑物，而是只存在于水中的建筑物。
如夢境泡影一樣。
『因此，當(dāng)貪婪的靈魂來到煉獄，便要不斷懺悔以凈化自己的思想。』
——箱庭記憶·黃金的伊甸園。
黃金的伊甸園，這一個箱庭源自于瑪門——那位代表著‘貪欲’的魔女，瑪門的箱庭是一個金色的樂園，但是是夢境一般的金色樂園，只能夠出現(xiàn)在彼岸的景色，正如現(xiàn)在，這一個箱庭被記憶構(gòu)筑出來，卻只會在那積水之中出現(xiàn)。
不，不只是積水。
天空依舊有雨落下，那些雨水，每一滴被金色光芒照射到的雨水，里面都倒映出了箱庭的一角，那被金色觸及到的每一個地方，都存在著箱庭的投影，這邊是瑪門。
——貪欲是無處不在的。
燊冬彈起那一枚金色硬幣，看著那金色硬幣在天空之中轉(zhuǎn)動著，隨后，他又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祂，露出一個微笑。
“我猜正面?！睙龆f。
“那我猜反面?！钡k說。
硬幣到達(dá)了最高點(diǎn)，然后開始落下，就在上升與下落的軌跡重疊起來的那個時間點(diǎn)，祂轉(zhuǎn)動了一下手中的油紙傘，那墜落在傘上的雨滴被濺射出來，觸碰到轉(zhuǎn)動的硬幣上，一滴水，足夠改變硬幣的轉(zhuǎn)動軌跡。
拖延多少時間才算成功？燊冬詢問自己，一分鐘？十分鐘？一小時？還是永遠(yuǎn)？沒有一個具體的時間，所以，現(xiàn)在能夠做到多少，能夠拖延多少，那他的任務(wù)就是多少……一個沒有盡頭的、沒有結(jié)束的時間，他不可能停下來。
計時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