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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僧

第十二章:令牌 續(xù)

黑衣僧 賀紙華 1902 2022-03-13 22:25:06

  一道倩影靜靜立在飯桌一側(cè),黑亮柔順的長發(fā)自然下垂,黑發(fā)中央挽著一個(gè)銀色雕空的鈴鐺,堂前吹過微風(fēng),鈴鐺輕輕搖晃,與周圍的碎星吊墜碰撞,響聲空靈。

  發(fā)梢被吹得錯(cuò)開,散發(fā)出陣陣幽香,和梔子花的芬芳交織在一起。

  吳介雖得了師父駱九拿命換來的一捧黃金和多年積蓄的銀兩,但在外城買了套院子,又購進(jìn)些家用品,付給官差大把“份子錢”后,居然也所剩無幾了——還要安置母女倆,手頭甚至可以說是拮據(jù)。

  直到吳介謀了差事,算半個(gè)“差爺”,師娘蔡氏又出門給人做些紡織上的小工,才算解了燃眉之急——可惜日子依舊不算寬裕,即使如此吳介也沒打算讓駱芳英也參與到做活的隊(duì)伍中來:

  吳介是駱九的徒弟,駱九待他如親生兒子,現(xiàn)在他是家中唯一的男兒,自當(dāng)成為頂梁柱;師娘是長輩,但人老珠黃,又跟著丈夫見過世面,如今家里處境困難,雖然與吳介有某種說不出的矛盾,但生計(jì)為重,也扛起了養(yǎng)家的旗。

  駱芳英卻是實(shí)打?qū)嵨闯鲩w的小姐——

  駱九自己是個(gè)粗人,但不知怎的眼界高,他最希望的是下一代能擺脫刀客的命,可憐兒子早逝,只剩下女兒,駱九的希望就算沒徹底破滅,也爛了一大半。

  可他咬咬牙,就算沒日沒夜地奔走在刀光劍影,風(fēng)塵血光里,他也要自己的女兒不著一絲煙氣。

  讀書寫字,繪畫繡花——駱芳英確實(shí)有了大家閨秀的樣子,但繼承自父親執(zhí)拗的性格絲毫未變,對于吳介和母親的刻意保護(hù)梨花帶雨地鬧了好幾次,最終還是被留在了家里。

  于是駱芳英就成了家里的廚子,每天早上看著吳介大口大口地吃飯,她不說話,就這樣溫柔地注視著他,等著他在日頭未生的清晨離去,又在殘陽鋪地的傍晚回來。

  一雙白皙稚嫩的手磨起了老繭,不再光滑如初,粗糙的素衣染上了些許痕跡——

  那對含波帶笑的眼不時(shí)對上吳介慚愧的目光,這時(shí)駱芳英就會(huì)坐到椅上,單手托著那張嬌俏可愛的小臉,香腮輕鼓,“涼哥哥,不好吃嗎?今早我可做了你最想吃的‘素?zé)Z’,還有一份菜湯,這可是昨晚你定的,湯要清淡,主食要管飽不膩……”

  吳介只得傻笑,眼睛卻脫不開她的手,伸手就要捏,駱芳英臉頰微紅,略微別過頭,含著憂傷和心疼的目光躲著吳介——

  就似在偷窺一般,蔡氏每逢這種時(shí)刻便會(huì)不知從何冒出,大大咧咧地?fù)]著粗袍,一雙衰老卻不失美麗的眼珠嚴(yán)厲地瞪著,呵斥吳介,“臭小子,院子外的雞都叫了幾回了,還不趕緊走人,一天天就知道纏著我女兒,怎么不花心思打理打理跟百戶大人的關(guān)系……”蔡氏一張口便說的不停,說的還不過癮,就端起掃帚,做勢要打。

  吳介有些不滿,但他不計(jì)較,因?yàn)椴淌弦矎奈凑娲蜻^他——他向駱芳英微笑安慰,然后更大口地吃飯,吃完也不晃當(dāng),披上差服就走。

  一腳過了門檻,他才回頭大喊,“師娘,院子外可沒雞,那是隔壁老黃家的小兒學(xué)著叫逗您呢?還有,我可見不著百戶,小旗就不錯(cuò)了……哈哈,師娘,出門當(dāng)心;小英,守著家,別隨便出門瞎跑,有困難就問老黃,他是個(gè)好人?!?p>  “要早點(diǎn)回來,晚上有拌冷面,久了會(huì)泡脹的……你也當(dāng)心!”駱芳英飛跑過來,滿眼希冀。

  吳介痛得睜大了眼,眼眶欲裂,他捂住胸口,心臟狂跳,瘋狂的真氣從筋脈中脫出,血液失控般地沖擊著剛剛修復(fù)的管壁,原本就薄如蟬翼的血管頓時(shí)再次千瘡百孔——

  千瘡百孔的還有丹田,涌出的真氣里夾雜著磅礴的瘋意,這股瘋意鉆進(jìn)吳介五臟,像是千萬鐵騎蹂躪而過,吳介折著腰大口大口喘氣,生怕下一秒就接不上氣了。

  丁仲毫無察覺地掏出鑰匙,插入孔洞,‘咔哧’一聲,木板和沉重鐵鎖撞在冷硬的墻上——白熾的陽光掃過紅袍官衣,打在吳介身上,刺得他睜不開眼——他已經(jīng)在黑暗中呆了三天三夜了。

  吳介發(fā)出痛苦地嚎叫,溫暖的陽光和新鮮的空氣涌進(jìn)來,非但沒讓他感覺重生反而有種身體即將被燒穿的痛楚。

  他跌跌撞撞地后退,下意識(shí)要躲回陰影里,可陽光和空氣又令他想起了往日貧瘠卻彌足珍貴的生活——他此刻猛然意識(shí)到他的不舍,他的不滿,他的渴望。

  痛苦與回憶在他干涸地腦海里撕殺——那片原本被死亡,血腥,殺戮與瘋狂奪走一切,寸草不生的地方頃刻浪潮洶涌,遮蓋了某條說不清道不明的邊界。

  他像個(gè)喝了千杯“三碗不過崗”的醉漢,東倒西歪,在陽光中狂舞——吳介拼命和面前的‘吊睛白額大蟲’周旋,猛虎從坡頂飛馳而下,吳介暴退,突然,一道紅袍背影擋在他身前,擋住了部分陽光。

  那陣劇痛驟然下滑,給了吳介喘息的機(jī)會(huì),他狠心一拍胸口,掌心一旋,全身瘋意與亂流的真氣匯聚在一起沖向胸口,猶如低矮河槽中的洪水,幾近傾覆。

  胸口堆積的氣愈來愈多,心臟跳得似乎要沖出來,吳介額頭青筋暴起,冷汗直流。

  他一咬舌尖,打個(gè)激靈,只覺喉嚨噴出鐵銹味和血?dú)?,接著嗓子一甜,還冒著熱氣的血被吐在了地上,吳介掃視到血中帶青——但他沒有心思去想這個(gè):

  為什么?為什么他要救我?吳介很清楚自己在丁仲眼里不過是臺(tái)上的一個(gè)戲子而已,而且還是個(gè)丑角,就算是絡(luò)籠也顯得過于熱心了,他完全沒必要替自己擋下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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