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這裡也發(fā)生戰(zhàn)爭了嗎？”
此時，不論村莊內(nèi)外，都鋪滿了尸體。
其中很多是巨大的蝦和蟹，甚至還有五條蛟龍和大量半人半魚的生物。
但更多的卻是人類，而且其中大多都是女人、老人……甚至小孩。
數(shù)百具的尸體在村口外鋪成一排，跟一道尸牆似的，但幾乎很少有人是背上受傷的——他們似乎全是面對強(qiáng)敵，力戰(zhàn)至死。
“這與其說是戰(zhàn)爭，更像是一場屠殺……”格林自語道。
向村莊裡面一看，他發(fā)現(xiàn)似乎比之前還要多出了許多的村民，此時他們正圍著篝火放聲高歌。
“看起來像某種祭典？”芙蕾雅皺眉猜測道。
除了歌聲，整座村莊幾乎聽不見任何其他的聲音。
兩人剛走進(jìn)村莊，就有一位臉上濺著鮮血的農(nóng)婦走上前來說道：“兩位天人，這是女娃大人讓我交給你們的……”
她將一個木匣子放到格林手上。
“這是什么？女娃去哪了？”格林搖了搖木匣子，疑惑地問道。
“那是女娃大人之前托我們給兩位的，是什么我們也不知道，”農(nóng)婦露出猙獰，卻有些哀傷的神態(tài)，指向人們聚集的地方說道：“至于女娃大人……她在那裡……”
“我去找她?！?p> 格林察覺到情況有異，連忙收起木匣子，和芙蕾雅一起向部落中央的廣場小跑而去。
此時整個部落與他們第一次到來時剛好相反，目之所及大多只有婦女、孩童和老人，但人數(shù)卻達(dá)到一千多人，比這個部落原本的人口還要多出很多，估計附近其他部落的老弱婦孺?zhèn)円踩季奂^來了。
他輕輕推開擋在身前的狂熱魁隗人，湊上前一看。
只見女娃小小的身軀，此時正抱著膝蓋，蜷縮在一張獸皮上。她原本褐色的緊緻肌膚，此時卻略顯蒼白，且微微有些浮腫皺褶。但面色卻非常安詳，如同陷入熟睡的小女孩一般。
“怎么會……”格林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語著。
他雖然一直想教訓(xùn)教訓(xùn)女娃，但卻從未期望過這孩子死去，她還是如此年輕，連世界都還沒好好看一看，竟然就永遠(yuǎn)閉上了雙眼……
芙蕾雅也拉緊了格林的手臂，面露驚訝與哀傷地看著女娃，不過很快似乎又舒緩了情緒。
格林愣了好一會兒后，才沉聲向一旁的老薩滿問道：“女娃是怎么死的？”
“兩位天人，”薩滿行了一個古老的禮儀后，小聲說道：“現(xiàn)在正在舉行送別儀式，我們來這邊說，不要驚擾到了女娃大人的靈魄?！?p> 兩人跟隨薩滿進(jìn)入木屋內(nèi)，席地而坐。
薩滿正了正臉色，緩緩開口說道：“我不知道女娃大人有沒有告訴過你們，自從聽訞帝后帶走各部落的勇士，前往坂泉支援炎帝陛下作戰(zhàn)后。東海的龍族就開始不斷騷擾南方的各個魁隗部落?！?p> ——聽訞是炎帝唯一的妻子，也是女娃的母親。
“東海的龍族？”
格林想起了他們之前在東海游玩時，那些頻繁出入海平面的蛟龍和特大號海鮮。
“是的……他們與姬軒轅勾結(jié)，趁有熊氏纏住魁隗的勇士，不斷偷襲我們這些守備空虛的部落?！彼_滿深深皺起了眉頭：“那群長腳蛇，發(fā)現(xiàn)在陸地上怎么也打不贏掌管大地的女娃大人，所以前幾天宣布要與魁隗氏進(jìn)行和談，并恢復(fù)兩族的貿(mào)易?！?p> 龍族在這場戰(zhàn)爭中站在黃帝這一邊，是傳說中就明確記載的，因此并不奇怪，但是與炎帝和談……
“你詳細(xì)說一說?！备窳职櫭甲穯柕?。
“他們當(dāng)時盡顯誠意，獻(xiàn)上了不少珍寶和美食，讓女娃大人以公主的身分，進(jìn)入東海龍宮協(xié)商事宜。女娃大人雖然懷疑過真假，但南方魁隗部落的族人們，卻都已經(jīng)受夠了日日夜夜防備龍族劫掠的生活了。大家對和談這件事，都抱有非常高的期待?！?p> 他臉上浮現(xiàn)了自責(zé)和慚愧之色。
“女娃大人也知道這一點，因此她雖然不相信龍族，但最后……還是孤身前往東海應(yīng)約了?！?p> “結(jié)果果然如女娃大人所料，那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騙局！”薩滿低聲說道，隨后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向格林：“我們?yōu)榱藫尰嘏薮笕说氖?，幾乎讓所有年輕力壯的勇士都倒在了長灘，僅剩的族人中，已經(jīng)沒有幾位勇士了?！?p> 老薩滿站起身來，情緒激動地吼道。
“但正因為如此，我們才終于從和平安逸的美夢中清醒了過來。既然勇士們已經(jīng)倒下，那就由我們來繼承他們的長矛！今天就算戰(zhàn)火燒盡最后一個魁隗族人，也絕不會有人后退半步！那些長腳蛇想幫黃帝在南方站穩(wěn)腳跟，就必須將旗幟插在我們的尸體上！”
他的聲音鏗鏘有力、聲嘶力竭，令人很難相信他是一位走路都需要拄拐杖的老人：“魁隗族人再也不會聽信任何敵人的言語、再也不會有任何膽怯與退縮。只要還能流出一滴血，就不會掉下一滴淚！這是女娃大人留下的遺志，也是所有魁隗族人今后所必須踐行的意志！”
女娃的死，雖然令魁隗族人感到哀傷，但同時也激起了他們的信念，使他們這些一直躲在大后方的老弱婦孺，也像部落勇士一樣拾起了武器。
格林抿起了嘴角，想起自己一路走過來，空氣中盡管滿溢著幾乎快實質(zhì)化的悲傷，但卻不曾看到任何魁隗族人在流淚。
沉默了好一會兒后，他突然從戒指中掏出剛剛得到的木匣子，并將它打開。
他認(rèn)為裡面可能有女娃要傳達(dá)給他們的話。
木匣子只有兩個手掌大，裡面裝著一小迭木片，以及一顆土黃色的寶石。
木片上，用“紋畫”寫道——
“這珠子就是哥哥姊姊在尋找的息壤。所謂的息壤，其實是我——女娃大人……或者其他掌管大地的神明，用自己的本源土靈力製作出來的一種靈珠。雖然我也就做出過一顆而已，但你們想要的話就送給你們吧。
不過息壤其實就是一顆會不斷聚土的石頭而已，沒有灌注生機(jī)的話，那些土壤其實連小草都種不出來。你們想要種什么世界樹的話，可能只有女媧大人才有辦法了。
另外，如果我沒回來的話，記得幫我向那些臭蛇報仇！”
“報仇嗎？”看完木片后，格林有些愣神。
女娃分明知道自己東海一行很可能回不來，但她為了給自己的人民爭取一絲和平的希望，還是義無反顧地去了……
“姜女娃，她真是一位最稱職、最強(qiáng)大的首領(lǐng)?！备窳粥哉Z道。
要知道，她可是才十三歲而已！
格林記得自己十三歲的時候，好像還光著腚子在給顧凝夢追著跑呢！
……哦，不對，那是三歲，但也頂多就是有沒有穿褲子的區(qū)別而已。
自己跟女娃比起來，力量確實要強(qiáng)大許多……但他能夠與其比較的，恐怕也就只有力量了。
他非常清楚，一個人真正強(qiáng)大與否，很多時候并非只有力量而已。
至少單靠力量，他絕對無法像女娃一樣，將族人的意志擰成一股繩，并讓每個人都戰(zhàn)勝心中的恐懼和軟弱，面對實力遠(yuǎn)超自己的敵人。
這個新生的魁隗部落，如果能在這場戰(zhàn)爭中倖存下來，日后肯定會成為一個極為堅忍團(tuán)結(jié)的強(qiáng)大國度吧！
“你把那珠子跟種子放一起試試？說不定就是這個了?！背聊丫玫睦騺?，突然出聲建議道。
看來她的確是因為那兩位博士的存在，所以才刻意安靜下來的。
格林用精神力解析了一下息壤后，低聲說道：“我估計沒用……”
但他還是依言掏出世界樹種子，放在了息壤旁邊，并用神能激活了息壤。
息壤開始不斷聚集出土壤，但種子果然還是沒有半點反應(yīng)，跟世界樹給他看的畫面中，土壤與種子相互輔助牽引的樣子截然不同。
傳說中，息壤只能拿來堵水不是沒有原因的——它雖然的確能不斷增生，但增生出來的土壤，卻只不過是由土元素構(gòu)成的純土罷了。其內(nèi)別說生命力了，連營養(yǎng)和礦物質(zhì)都不存在，當(dāng)然無法種出任何東西。
格林將息壤扔到?jīng)]有土元素的安德華拉諾特中，它便漸漸黯淡了下來，不再凝聚出土壤了。
“息壤沒用是可以確定的了，”他再次拿出息壤，觀察了半晌：“這玩意兒給我研究一段時間，自己都能做出幾個來，只不過效果可能沒這么好而已?！?p> “我們可以像她建議的一樣，去尋找女媧，”芙蕾雅想了想說道：“那位女神在傳說中可是能夠捏土造人的創(chuàng)世級神明，而且還有補(bǔ)天的傳說，說不定跟空間節(jié)點也有關(guān)系?！?p> 格林古怪地看了芙蕾雅一眼，挑了挑眉說道：“你對華夏的傳說還挺了解的嘛？”
之前在新亞爾夫嘉德開會的時候他就發(fā)現(xiàn)了這點，只不過當(dāng)時人多嘴雜，他沒機(jī)會去詢問而已。
芙蕾雅眨了眨眼，用理所當(dāng)然的語氣說道：“當(dāng)然，我都等你好幾年了，無聊的時候不就只能看看小說、看看電視劇，你說我能不了解嗎？”
這話應(yīng)該是真的，她雖然對這些傳說都很了解，但這些知識中卻參雜不少穿鑿附會的歪門邪說，是從一些小說或電視劇中得來的可能性非常高。
“可是你——”
格林正想說些什么，芙蕾雅又像連珠炮似地繼續(xù)說道：“再說了，你一天到晚往家裡帶些奇奇怪怪的女孩子，我不找些亂七八糟的娛樂分點心，還能忍住不過去找你算帳嗎？非得到時候出現(xiàn)莉亞說的那什么時空悖論，你再也見不到我了才開心是不是？”
“沒，不是！當(dāng)然不是！”
他訕笑了兩聲，暫時放棄繼續(xù)追問——再多問兩句，莉亞估計也要加入對他的征討了，她們倆現(xiàn)在幾乎是無條件地站在統(tǒng)一陣線上。
“如果不是的話，那——”芙蕾雅豎著眉毛欲繼續(xù)說，卻突然頓了一下，然后恢復(fù)了軟綿綿的神態(tài)：“……就好了?？傊覀兛斐霭l(fā)吧！”
“……”格林愣愣地看了一眼幾乎有些人格分裂的芙蕾雅，沒說什么。
“那我們先離開了。”
向老薩滿道別后，兩人便走出了木屋。
芙蕾雅抱著他的手臂，輕聲問道：“我們在找女媧之前，要先去一趟東海龍宮嗎？”
她了解格林的性子，很清楚他不可能會放過那些殘忍的長腳蛇。
“……不，進(jìn)海裡我們就不一定打得贏龍族了?！备窳挚粗嚼傺牛袅颂裘嫉溃骸案螞r咱們手上有這等神器，為什么不充分利用一下呢？”
“你難道是想……”
他瞇著眼睛看向東方，用沉重的神情，緩緩點了點頭。
“填平東海?！?p> 商風(fēng)颯颯襲來，他那因火光映射而嫣紅如血的衣襬，在飄零的秋葉中微微起舞。一句填平東海，如刀劍擊鳴般，凌厲且盡顯肅殺。不時傳入耳中的送別歌聲，悠揚(yáng)婉轉(zhuǎn)、如泣如訴，更為眼前的場景平添了幾分肅穆與莊嚴(yán)。
被此情此景所感染，芙蕾雅和莉亞靜靜凝望著格林，一時間不再言語。
幾秒后，莉亞才輕聲提醒道：“呃——我考慮了很久要不要打斷你，但東海事實上在你現(xiàn)在面對的相反方向……”
“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