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
在火焰即將吞沒兩人的剎那，只見晶瑩的光芒一閃而逝。
“唰！”
格林沒有躲避飛濺的鮮血，而是爭分奪秒地伸手一撈，緊接著便施放了定點傳送術。
下個瞬間，他便回到了位于海城的１０３號房。
這是他最熟悉的空間座標，所以盡管因距離的關係，會耗費比傳送到布拉格還要更多的精神力，但他仍下意識地選擇了這里。
“成功了嗎……”他有些緊張地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成功了……哈哈！我成功了！”
他抹了一把自己稍微有些碳化的肩膀，又用數(shù)種淨化法術盡量清理掉自己沾染到的輻射塵。
這不是他第一次面臨危險，但絕對是他第一次如此接近死亡——甚至比掉頭那次還接近。
如果再晚上零點一秒想通，他必然會被那股人類文明的巔峰偉力，給徹底湮滅到連渣都不剩。
“哈哈哈哈……你看見了嗎？這次我沒有失敗，米海拉！”
抬起仍拿在手上的米海拉，格林坐在地上放聲大笑著。
……沒錯，米海拉此時確實是被他“拿”在手上的。
畢竟她如今只剩下一顆腦袋。
原本那俏皮可愛的側馬尾，也被他的冰刃一同削斷，配上那雙瞪得老大的眼睛，以及一臉懵逼的表情，看起來既詭異又有些好笑。
至于他為什么要這么做，還得說回在即將被核彈吞噬的前一秒……
在火焰與輻射即將湮滅兩人時，格林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一直陷入了一個思維誤區(qū)，那就是帶米海拉“活著”離開。
這點在當時是幾乎不可能實現(xiàn)的事情。
米海拉只要稍微一動，自己和她就會瞬間被花崗巖壓扁，那種情況就算一時僥倖沒死，也會讓他們徹底失去行動能力，無法逃脫緊接著到來的高溫和沖擊波。
這導致她根本沒有與自己一同利用傳送門離開的可能性。
但只要稍微打破點常規(guī)，逃離那個困境就成了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
反正米海拉說過，自己就算被砍了腦袋也能復活，這意味著她完全可以短暫地死去，成為一個“物品”，然后在活過來之前，被自己的定點傳送術一起帶出來！
等出來之后她再長回身體，那不一樣是活著離開了嗎？
好在格林及時想通了這一點，這才有驚無險地從那必死的局面脫身。
“嘿嘿嘿……米海拉，你也沒想到吧？”
……
又坐在地上休息了好一會兒后，格林才終于舒緩過來。
此時已經(jīng)過去了十幾分鐘，他看著手中仍沒有任何動靜的小腦袋，心里開始有些焦躁起來。
“怎么回事？不是說好了剩腦袋也能復活嗎？”
他開始對米海拉的小腦袋不停施放癒合符文和驅散神術，但依然沒有任何反應。
“我記得約兒也說過米海拉是真的不會死的……”
正當格林強壓下心中的不安，決定耐下心來，等待米海拉長回身體時。
異變突兀地發(fā)生了。
米海拉的腦袋竟然如同流沙一般，散發(fā)著點點晶瑩的光芒，消逝在他的手中。
甚至就連他手上、身上沾染的血跡，也如同不曾存在過一般，再也找不到一丁點痕跡。
“怎么會這樣？”
看著眼前發(fā)生的一切，格林漸漸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愚蠢的錯誤——就算是吸血鬼，被砍下了腦袋也只有死路一條，這豈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當初茨木僅僅只是失去一隻手，就已經(jīng)虛弱到連人型都無法保持，更遑論失去腦袋？
他又不是沒見過吸血鬼，竟然還犯下如此低級的錯誤……
“呵……”
他看著自己的雙手嘶啞地笑著，強烈的愧疚感涌上心頭。
“不用想也知道那是謊言，為了讓我扔下她而編造的謊言……”
他神情苦澀地癱坐在陰暗的房間中，低聲自責道：“伊萬、老龍……米海拉……對不起，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他知道這些人的死，自己都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如果當時自己沒有把防衛(wèi)煞魔的工作交給別人，說不定伊萬和那些志愿兵根本就不會死……
如果當時自己能立刻識破米海拉拙劣的謊言，說不定就能想到其他方法帶她出來……
如果當時自己沒有讓老龍來負責東海岸的救援工作，說不定他就不需要直面核彈……
如果……如果當時自己沒有忽視不斷在提醒自己的危險感知，說不定一切的一切都還有轉機……
人們永遠只愿意看到自己想看到的。
他也同樣如此。
然而事已至此，再多如果也換不回逝去的人，他只能透過在內心不停譴責自己，來銘記他對這些人所犯下的過錯。
“米海拉，是我害死了你。”他回憶著米海拉的善良與天真，低聲自語道：“作為補償……”
“作為補償，一個月內吃到飽，不限時段、不限分量?！?p> 從背后傳來的熟悉女聲，接過他的話說道。
“……”
“……”
格林轉過腦袋，與手插腰站在自己背后的米海拉，大眼瞪小眼地對視了整整一分鐘。
“……別一直盯著看?！?p> 沒想到是米海拉先頂不住了，她臉色微紅地抱住自己雪白的胸口，小聲嘟囔道：“再看要延長時間了……”
實際上她并不是完全光著的，而是穿著一套簡約樸素的內衣。
“米海拉……”格林轉回腦袋，有些愣愣地問道：“你沒死？”
米海拉齜牙咧嘴地揉著脖子，沒好氣地說道：“什么沒死？腦袋都給你砍下來了，怎么可能還活著？”
她確實死了。
死不了與不會死終究還是有所區(qū)別的，她的死不了，更確切來說是死后能復活，而非真正的不死之身，否則格林也不可能用那種辦法把她給帶出來。
但也正因為她會死卻又死不了，才會導致她變得特別怕死，甚至比任何人都還要怕。
畢竟每次將死未死之際的痛苦掙扎，以及死后那種讓她如同幽閉恐懼癥發(fā)作般的黑暗孤寂，和靈魂漫無目的游蕩的無邊恐慌，從來就不在她的計畫范圍之內……哪怕把備選計畫也算上。
當然，這次死得還算痛快，但仍然不會令她的痛苦減少太多。
“不是，我是指你沒呃……沒死……透？你知道我的意思……”格林把視線從她身上轉開，有些語無倫次地解釋著。
“嘔……我死了，你殺的，補償我！”米海拉冰涼的小手捏住格林的后頸，一臉不滿地打斷道：“你可能覺得我死了還能活所以沒什么關係，但我這里到現(xiàn)在都還痛到快吐出來一樣！”
她停頓了兩秒后，繼續(xù)說道：“我要的也不多，偶爾給我抽點血就行了?！?p> 在布拉格午夜之子可沒有權限開設醫(yī)院，雖然以她的手段未必不能從幕后控制住幾間醫(yī)院，但她必須盡快找到穩(wěn)定的糧食來源才行。
盡管她不吸血也不會怎樣。
“給你點血當然可以，但……”
出于一種失而復得的喜悅，和先前的強烈愧疚感，他下意識同意了米海拉的要求，但總覺得有些邏輯說不通的地方。
“好耶！”米海拉撈起格林的手，笑容滿面地說道：“別擔心，我只取一點點而已，肯定不會讓你死掉?！?p> “……嗯？”她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后，放下格林的手臂問道：“這里是你家？”
客廳的牆上有幾張格林和家人的照片，很簡單就能判斷出這里是他家。
“是，怎么了？”他輕輕點了點頭。
“幫我拿些抽血工具來，我需要抽血針筒、輸血袋、醫(yī)用消毒劑，還有……”
“怎么可能會有那種東西？”格林翻了個白眼說道。
正經(jīng)人誰會在家里放那種東西？
就連正經(jīng)吸血鬼也不應該有那種東西好嗎……
米海拉皺眉思索了一會兒后，若有所思地說道：“要不我試試最近小說和電影里的那種新吃法？雖然感覺很不衛(wèi)生，還不能調味，但看起來確實挺帥的?！?p> 她指的是從脖子處吸血，雖然在現(xiàn)代人眼中已經(jīng)屬于吸血鬼的刻板印象，但那其實是二十一世紀才開始出現(xiàn)的小說情節(jié)——在更早以前的傳說故事中，吸血鬼較為接近食尸鬼，一般是在癱瘓或殺死獵物后，連血帶肉往嘴里塞的。
至于米海拉則出于潔癖和自我約束，基本上都是透過手臂靜脈抽取血液，或者自己醫(yī)院的血漿袋。
更重要的是——還必須經(jīng)過消毒和調味烹飪，否則她寧愿吃正常人的食物。
反正她與一般吸血鬼不同，就算吃正常食物也不會怎樣——相對而言，她不管吸了多少血，也依然會感到飢渴。
換句話來說，吸血這個行為，單純只是滿足她某種精神上的需求，而非生理上。
“別擔心，只有一開始會有點痛，之后反而會很舒服的！”米海拉眼泛紅光，笑瞇瞇地說道：“……至少暮光之城里是這么說的?！?p> 格林倒不在乎痛不痛，只是滿臉無奈地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示意她要吸就乾脆點。
米海拉見狀毫不猶豫，“喀噗”一聲直接咬在了他的脖子上。
啃了幾口后，發(fā)現(xiàn)自己的牙根本無法像電影中那樣咬出兩個血洞，她只好在指尖凝聚血能，輕輕在格林脖子上刺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口子。
“哇哦……你的血在發(fā)光欸！你是小當家嗎??？”
……
整整二十分鐘后，米海拉才心滿意足地松開嘴。
“嘶熘……哈～～太好吃了，我還第一次吃到不用調味就這么好吃的血……”她舔著嘴角金紅色的血液，滿臉迷醉地說道。
“久違了三、四百年的飽腹感……難道這才是吸血鬼正確的進食方式？”
自從殺死福爾考什后，她還是第一次脫離了飢餓狀態(tài)。
“……”
“啊哇哇哇哇哇……”
過了好一會兒才清醒過來的米海拉，滿臉驚慌地不停摸索著格林，似乎在確認自己是不是把人給吸死了。
“行了，沒死！”
直到格林不耐煩地在她腦門上猛彈一記，她才總算放下心來。
“嘿嘿……我還擔心不小心把你給吸死了，沒想到你這么‘強壯’?！泵缀＠瓕擂蔚匦Φ?。
經(jīng)營醫(yī)院這么多年，她的醫(yī)療知識水平堪比最資深老醫(yī)生。雖然沒辦法準確計算出自己剛才究竟吸了多少血，但那個量肯定超過正常人全身的血液量，這點她還是有自覺的。
“好吃也注意點節(jié)制！”格林沒好氣地說道。
他之前還一直有些疑惑，這傢伙明擺著就是隻吸血鬼，平時卻都是吃調味特別重的血旺或血腸等加工食品，反而從未見過她從別人身上吸血。
原本他以為是因為什么善良吸血鬼戒律讓她不想主動傷人，或是單純?yōu)榱吮苊獗话l(fā)現(xiàn)之類的原因，沒想到竟然只是因為難吃而已。
說到底，哪門子吸血鬼會認為新鮮血液的味道難以下嚥，反而必須先將其風乾或醃漬的？
午夜之恥果然是午夜之恥……
“嘿嘿，一個月都能吃飽，被你殺一次真是太值得了！”米海拉盯著格林的脖子，舔著嘴唇傻樂著。
“……一個月我還不給你吸乾了？”被吸了半天血的格林皺起眉毛，一臉莫名其妙地說道：“讓你吸一次也就算了，但咱們得講講道理，我砍你腦袋從根本上來說還是為了救你，當時連你自己都說不清能不能復活，我……”
“啊啊～～這里太暗了，我什么都聽不見！”米海拉一臉驚慌失措地大喊大叫道。
格林打了個響指將電燈打開，氣極反笑道：“……暗不暗跟你聽不聽得見有個毛關係！”
“根據(jù)最新的醫(yī)學研究，這是腦袋被人砍掉后會產(chǎn)生的后遺癥，只要多吃點就會恢復了！”
米海拉滿臉認真地胡說八道，說完還作勢要咬格林。
格林嘆了口氣，推開米海拉的腦袋站起了身。
雖然自己已經(jīng)找到了邏輯盲點，但反應還是太慢了，如今就算想反悔，米海拉也絕對不會同意。
想也知道，這傢伙已經(jīng)嘗到了甜頭，等到肚子又餓了絕對不會跟自己客氣。
而令人無奈的是，在不動用高等法術的情況下，自己是真拿她沒轍……
他回自己房間套上一件衣服，并挑出一件雅典娜折好放在他床上的乾淨衣服，扔給癱在客廳消食的米海拉。
“雖然我自己說有點奇怪，但我的身材應該算是比較特殊的?！泵缀＠闷鹨路?，在自己身上比畫了一下后，語氣稍顯遲疑地說道。
那是一件夏季洋裝，看起來典雅且時尚，大小也很合適。
除了胸口稍微有點寬松，她和雅典娜的衣服尺寸其實非常接近，都與成年女性的平均身材存在一定的差距，
換句話說，那件洋裝以尺寸來說，屬于童裝范疇。
“你這裙子哪來的？根據(jù)你的回答，我在穿上前可能得先向警察……”
“閉嘴快去穿！”格林閉著眼睛，指著自己的房間喊道。
米海拉瞇起眼露出賊兮兮地笑容，抱著衣服便走進了房間。
在等待米海拉更衣的時間，一個人坐在客廳的格林，揉了揉脖子上那已經(jīng)復原的小傷口，靜靜陷入了沉思之中。
剛剛雖然他的確能感覺到米海拉吸了他“不少血”，但確實如她所說，只有一開始稍微有點痛，之后反而有一種詭異的舒適感，這致使他完全忘記要喊停，反而沉浸在那種快感中，直到米海拉完全吃飽。
至于他沒有出現(xiàn)因失血而導致的頭暈、虛弱或心跳加速等癥狀的原因，他推測大概是因為他現(xiàn)在整個人除了腦袋外，全都是由神能所構成的，體內的血液也都只是模擬成血的液態(tài)能量罷了。
而他最不缺的，正好就是能量。
被米海拉吸走的血量對正常人來說可能已經(jīng)會致死，但對他來說估計連九牛一毛都遠遠稱不上，他甚至連想分辨自己被吸血前后的差異都做不到。
不過這并不能成為他無條件給米海拉當自助餐吧的理由……
……
五分鐘后，穿戴整齊的米海拉走出了房間。
“奇異博士，雖然我也沒好到那去，但你的性癖真的變態(tài)到連我都有些難以接受了……床上那些女用童裝先不說，你竟然還去訂製了Chantelle的大尺寸童裝內衣？我現(xiàn)在是認真在考慮要不要報……”
從臥室的家具可以明顯看出，里面只有格林一個人居住，那些比男性衣物還多的女用童裝不是性癖還能是什么呢？
畢竟她怎么也想不到，會有個衣服特別多的矮小女神，每隔幾天就專程跑來晾一次衣服，最后還乾脆把整間臥室當成自己的衣柜呢？
“米海拉，其實我本人是很想遵守一個月約定的……”格林直接打斷了囉哩囉嗦的米海拉，說道：“但之后我有事情必須去南美洲一趟，所以就算我答應你，你也很快就吃不到了?！?p> 他當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米海拉這種強得夸張，還能無限滿血復活的傢伙，不拉來當打手也太說不過去了，他得想個辦法把她騙上賊船才行。
要知道，南美洲那個怪物可是連雅典娜對上都有生命危險的，他可不敢掉以輕心。
就當拿自己的假血僱個強大的傭兵得了。
“南美洲嗎……”
米海拉聞言，閉上眼睛‘沉思’了一段時間。
她的小腦袋的確是不擅長思考，但人生經(jīng)驗卻足夠豐富，識破格林那點兒小算盤就跟呼吸一樣簡單。
在明知格林話里有話的情況下，她仍沒有選擇拒絕的原因是——她確實有點想去南美洲見見世面！
活了這么多年，她甚至都還沒踏出過歐洲這塊土地。
這其中有一部分是她對自己的領地放不下心，另一部份則是因為，出了歐洲她再想取得乾淨且合法的血液，將會變得非常困難。
而現(xiàn)在她失去了自己辛苦建立起的數(shù)十所醫(yī)院，卻恰好找到了一個好吃且能“吃飽”的隨身餐吧。
她當然不介意藉著這個機會“出國旅游”。
反正她的身影已經(jīng)消失在了未來之中，繼續(xù)留在歐洲也只會給她的計畫增添不必要的變數(shù)。
“……我也不確定自己打不打得贏那玩意兒，但給你當個保鑣還是沒問題的?！?p> 格林有些尷尬地笑了笑，說道：“哦？那……”
米海拉挑了挑眉，緊接著又說道：“不過有個前提，除了‘本來就承諾我’的血外，我要額外加上幾個條件?！?p> “……什么條件？”
“第一，嗯……如果你沒遇到生命危險，不能讓我隨便死掉。然后……第二，不能把我一個人扔在那個地方，那可比死掉還可怕。第三，你得幫我準備行李，然后期間的用度也都得從你那邊開銷?！?p> “很合理，還有其他的嗎？”
米海拉提出的都是一些理所當然的條件，格林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她思索了半晌后，指著格林的房間說道：“你還得借我用一下電腦，我有些重要的文件要先處理，之后還要跟約兒當面交代點事情?！?p> “可以。電腦沒有設密碼，不過介面是中文的，需要幫你改成羅馬尼亞文嗎？”格林無所謂地點了點頭。
“要！”
米海拉進入臥房打開電腦，一邊等待著長時間累積的大量系統(tǒng)更新，一邊探頭探腦地觀察起格林的房間。
半晌后，她突然說道：“對了，還有最后一個條件，你答應我們就成交了?！?p> “答應了答應了?！备窳謸]揮手，滿臉無所謂地說道。
反正她的條件都只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估計是因為“本來就承諾她”的血突然變成要“收費”，為了平衡心里落差才臨時想出來的。
“讓我瞧瞧你平常是怎么穿上這些女裝的，不然我這幾個星期可能都睡不著覺了?！彼噶酥复采夏切儆谘诺淠鹊囊路?，笑意盈盈地說道。
“……”
他終于開始后悔雇傭米海拉這個決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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