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躲在草叢里的人
何葉尋行買好房子沒多久,宛寒清羽就過來了。
“你來的倒是挺快啊。消息挺靈通的。”何葉尋行笑著和她打招呼。
宛寒清羽讓手下把七個壓寨夫人的招牌掛到店門口上面。
“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啦?”宛寒清羽摘了手套,呵著小手,天氣有點冷。
“你動用了這么一大筆錢,錢莊怎么會不知道?!蓖鸷逵鹫伊藦堃巫哟蟠筮诌值刈?,也不理會椅子上干不干凈。
“我倒是忘了這砸了?!焙稳~尋行在她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你這么做有點不厚道吧,以后我不是花什么錢都讓你知道了?!?p> “怎么,你還想花什么見不得人的錢不成?”宛寒清羽嗔道。
“沒有,沒有。哪會呢,我是那樣的人嗎?”何葉尋行嘿嘿笑道。
“沒有最好。你要是敢亂來,我就讓你做不了男人?!蓖鸷逵鸷莺莸氐闪怂谎?,“這些可是夫人留給小姐的嫁妝錢?!?p> “什么嫁妝錢?”何葉尋行被嚇了一跳。
什么債最不好還,人情債最不好還。
“這些錢不是從錢莊里借的嗎?”
“渴死了,有熱水沒?為了這塊招聘,我一大早到現(xiàn)在,連口水都沒喝?!蓖鸷逵鸩黹_話題,說禿嚕嘴了,想要起身找水。
何葉尋行忙起身,說:“我來,我來。到我這兒了,理應由我效勞,哪好意思讓大美女親自動手?!?p> 何葉尋行給她倒杯熱氣騰騰的開水,灑了幾粒枸杞,遞給她,說:“小心燙?!?p> 宛寒清羽接過開水,小嘴輕輕地吹了吹,連喝了幾口,吐了吐舌頭,說:“是有點燙?!?p> 她放下杯子,問:“你打算什么時候開張?”
何葉尋行說:“掛好招牌,不就開張羅?!?p> 宛寒清羽瞪大了她那雙大眼睛,看著何葉尋行,說:“你不用選日子啦?開張這么大的一件事,不都要選個黃道吉日嗎?”
何葉尋行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說:“有什么好選的。今天就是個好日子。我可不管那些什么白道紅道的。”
“你這個人吶,”宛寒清羽伸出一根纖纖玉指,指著何葉尋行說,“怎么懶成這個樣子,什么都不當回事?!?p> “也罷,”宛寒清羽嘆了口氣,“小姐說你愛怎么做,就怎么做,隨你。那我叫人送點花籃過來,再請幾個有頭有臉的人來剪彩。不過這么急,可請不了什么上得了臺面的人噢?!?p> 何葉尋行擺了擺手,說:“不用搞這些。大家都忙,還是各忙各的吧。我是憑實力做事,寧叫宇宙人求我,不叫我求宇宙人。”
“你啊你,”宛寒清羽站起身來,指了何葉尋行半天,也不知說他什么好。
郁悶地說了一句,“走了。我就沒見過有像你這樣做生意的,也不知小姐是看上你哪一點?!?p> 宛寒清羽帶著手下走了,臨走前,還埋汰了一句:“你瞧你,又不是沒有錢,怎么買這么破舊的房子,一點兒品位都沒有?!?p> 何葉尋行站在門口,看著剛掛好的招牌,越看越不得勁。
不是招牌掛得不好。
宛寒清羽的手下,和她一樣。做事很細致,也很講究。招牌掛得很好。
也不是招牌做的不好,檔次不夠。
這塊招牌,就和宛寒清羽一樣,檔次很高,品位也很高。
這樣的一塊招牌,掛在這樣的房子上面,那種感覺,讓人覺得很怪。
怎么說呢?
就像一個很樸素,沒有化妝的女人,戴了一頂非常高貴,非常有品位的帽子一樣。
不過雖說看起來有點怪,卻很耐看。
何葉尋行很喜歡這塊招牌。
七個壓寨夫人。
招牌上的字寫得龍飛鳳舞,外表霸氣,內(nèi)里娟秀。
何葉尋行站在門外,看著招牌,看著招牌上的字。一站就是老半天,就這樣呆呆地看著。
字好,人也好。
字美,人也美。
下次碰到宛寒清羽,問問她,這字是誰寫的。
正看到興頭上,何葉尋行猛地霍然轉身,看向不遠處的荒草叢。
這氣息,既熟悉,又帶著點陌生。
他朝荒草叢跑去,看到羅楊浮梅躺在草上,烏黑的大眼睛,發(fā)亮地看著他,帶著欣喜。
她的身上傷痕累累,奄奄一息。
她掙扎著爬到這里來,就是為了能再見上何葉尋行一眼。
現(xiàn)在,她見到了。
見到了她心目中的男孩了。
她已經(jīng)心滿意足了。
頭上那柄落下的刀,她視而不見。
她也只能視而不見。
不然能怎么辦呢?
她已經(jīng)一點兒力氣也沒有了。
她沒有辦法,去阻止這柄落下的刀。
也就只能選擇視而不見了。
她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在刀落到她頭上時,她的時間,就結束了。
對于她來說,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寶貴。
她要把這寶貴的時間,花在她最值得的事情上。
沒有時間可以讓她去浪費了。
她在笑。
笑容牽動了傷口,很疼。
她感覺到的不是疼,而是甜,甜蜜的甜。
她在看。
滿心滿眼看的,都是那個男孩,那個正朝著她奔跑而來的男孩。
是這個男孩,在她挨鞭子的時候,義無反顧地擋在她的面前。
是這個男孩,在她茫然無助的時候,買了她家的房子,還多給了一萬文。
雖然她認識他的時間很短。
可是她,卻覺得已經(jīng)認識了一輩子。
她覺得自己很沒用,沒能保住男孩給她的錢。
她收到男孩給她的賣房錢后,滿心歡喜地到醫(yī)療院去,想把錢存在預繳費上。
說起這一點,她不得不吐槽一下。
為什么在這個什么都能從錢莊轉賬的元宇宙里,唯獨醫(yī)療院是不能轉賬的呢?
真是一種奇怪的設定,真不知道產(chǎn)品經(jīng)理是怎么想的。
她今天出門可能是沒看黃歷,運氣很不好彩。
走到半路的時候,她碰到了雙燕南葉。
那個她名義上的男朋友。
那個喜歡酗酒,又喜歡用皮鞭抽她的男朋友。
帶著一大幫手下,醉醺醺地攔在她的面前。
她知道,今天的這一頓打,是免不了了。
這一次,她沒有逃。
她不想再逃了。
倒是路人,嚇得四處逃散,躲了起來。
低聲地說著憐憫同情的話語。
她在心中冷笑。
同情?一文不值!
如何同情?
沒有挨過鞭子的人,怎么能夠知道那種撕心裂肺,心死絕望的心情。
拿什么去同這種情?
這種同情,只是腦袋里想像出來的虛幻感覺。
只是一種假相。
它,不是一種真相。
沒有經(jīng)歷過那種絕望,絕望到只想跳下去的人,不知道這種心情,不懂得這種心情,也沒有資格去評論這種心情。
雙燕南葉的皮鞭抽在她的身上。
她感到的不是痛。
她感到的是釋然。
她沒有逃。
她沒有還手。
就這么地呆在原地,任由雙燕南葉鞭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