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得回去看看玉兒怎么樣了!”桃葉忙忙坐起,穿好衣服、鞋子,暗自慶幸自己還沒有犯錯。
王敬也站了起來,皺著眉頭:“為什么要怕她?”
“我這次還能回來照顧玉兒,都是太后做主的。”桃葉稍稍理了一下尚未晾干的頭發(fā),就向門走去。
“只要你不愿意離開,就沒有人能夠攆得走你!如果有人實在容不下你,那也是我們一家三口,一起遠走高飛?!?p> 桃葉再次回頭,她看得出王敬的目光很堅定。這使她又多了一個疑惑,既然王敬對于留下滿堂嬌如此意志堅決,此前如何就讓滿堂嬌離開王家、死在漆黑的夜了呢?
疑惑無法解答,桃葉也不能對王敬這番話給與任何回應。
她打開了門,司姚公主和丫鬟如春、如夏、如秋、如冬、青杏都站在門外。
司姚開口質問,是挑釁的語氣:“在屋里呆了那么久,干嘛呢?”
已經折騰了那么久,桃葉很累,不想再起事端,她用了一個公主比較樂意的稱呼方式來結束今日:“二嫂萬安,妹妹只是來找一件從前的衣服,正打算回去呢?!?p> 司姚聽了,心里很不痛快,隨即吩咐丫鬟:“去把滿姑娘的舊衣服都找出來一起送過去,省得她一趟一趟地跑!”
兩個丫鬟應聲,剛走到門前,就聽到了王敬的警告聲:“我的屋子,閑雜人不得進來,違令者打斷雙腿?!?p> 丫鬟們都停在了那兒。
司姚看著王敬傲慢的模樣,又愛又恨,氣得說不出一句話。
桃葉于是轉身回去,從方才王敬取衣物的柜子里,將凡是女人的物件,全都拿了出來,抱在懷中,走出房間,一股腦兒都塞給青杏。
王敬也跟著走出來,目送桃葉離開。
桃葉走出去幾步,情不自禁回頭一望,只見王敬又露出溫柔的笑容,而一旁的司姚則瞪眼咬牙。
桃葉沒再敢回頭,疾步往東院走去,青杏抱著那一摞衣服緊跟著。
進入東院之后,桃葉才稍稍放松,又放慢了腳步,回味著方才在王敬房中的每個瞬間,自覺妙不可言,不由自主哼唱起一首現代歌曲:“當我看清你的臉,惹人心醉了千年,就只看了你一眼,就已確定了永遠,那時候車馬慢,一生只夠愛一人……”
但她沒敢把歌詞唱得太清楚,因為青杏就跟在她身后,若是聽到了那么煽情的歌詞,大約又要告她行為不檢了。
就這么哼著曲調,桃葉心不在焉地走回她與玉兒同住的屋子,進門一眼瞥見玉兒坐在床邊,正饒有趣味地把玩鏡子——視頻對講機!
服侍玉兒的丫鬟秀萍也在屋里。
桃葉嚇了一跳,卻不敢表現出吃驚,她拿過青杏手中的衣物,又走進門,吩咐秀萍和青杏都去休息。
玉兒聽到桃葉的聲音,抬起了頭:“娘什么時候有這么好看的鏡子?我從來都沒見過!”
“是當年的嫁妝,一直壓在箱底,忘了拿出來用罷了!”桃葉假裝得很隨意,然后湊近玉兒,查看是否有異樣。
小孩子果然容易被哄騙,還只是把玩鏡子:“只可惜這鏡子只有一面能用,另一面看著也像鏡面,卻照不出來,一直是黑色的!”
“做鏡子的師傅沒做好吧!”桃葉隨口敷衍著,這才算放心,她料想陳濟那么猴精,當察覺出鏡子被旁人拿去,肯定是不會露面或發(fā)聲的。
桃葉將手放在玉兒額頭上,關心道:“你祖母有沒有為你請大夫?吃了驅寒的藥沒?”
“我沒事!我才跪了多大一會兒啊?況且還有秀萍姐姐打著傘!”玉兒笑嘻嘻的。
桃葉還是不太放心:“可是你昏倒了啊!”
玉兒無奈地搖搖頭,湊近桃葉耳邊:“我的傻娘親誒!我那是裝暈,不然祖母和混賬公主哪能輕易讓你逃脫罰跪?”
桃葉愣了,深深陷入自我懷疑之中,她一個二十三歲的本科畢業(yè)生,難道智商還趕不上一個七歲剛入學的小姑娘?
玉兒拉住桃葉的手,小臉又擺出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我知道娘今天挨餓受凍了很久,她們敢這樣捉弄你,我們也要捉弄她們才行!”
桃葉一臉茫然,不知道這個古靈精怪的小丫頭又動了什么腦筋!
玉兒再次湊近桃葉耳邊:“過幾天祖母生辰,就是個好機會!”
夜里,玉兒睡著之后,桃葉才有機會悄悄將鏡子拿走。
這個時候,桃葉如果敲一敲鏡面,陳濟應該會立刻出現,然后她便可以將今日遭遇種種告知陳濟,好好吐槽一番!
但是,她的手拂過鏡面,她覺得她似乎并不想和陳濟說話,甚至于有點怕陳濟問她在王家的狀況。
最后,她將鏡子鎖進了一個不顯眼角落的抽屜中,并將鑰匙隨身攜帶。
一連幾天,桃葉沒能再見到王敬,因為王敬沒有來找她,雖然她覺得這也很正常,但心中卻不能不失落。
而她是絕不可能主動去找王敬的,因為只要她一踏出門檻,青杏就會尾隨,夜間那根栓了鈴鐺的細線還是懸掛在她和青杏的屋門上,使她每日每夜都生活在監(jiān)控之中。
唯一不想被監(jiān)控的辦法就是留在房內,可是這樣日子真的好無聊!
然后,到了蕭睿生辰那天。
因為近來王家的兩場宴席——迎娶公主、收義女,都辦得比較失敗,所以蕭睿這次提前聲明:生辰不擺宴席。
桃葉閑著也是閑著,就聽了玉兒的主意,在蕭睿生辰這日的清晨,早早來到廚房忙活。
當然,青杏是必須跟著的,但她只是在旁邊看。
桃葉從廚房囤貨中收集了盡可能多的紅色食材,有葷有素,一一切成細絲狀,先炒后燉,看著十分精致。
青杏是第一次見桃葉下廚,當然覺得稀奇:“姑娘做的這般用心,是為誰做的呢?”
桃葉佯裝出隨意的微笑:“你初來乍到,有所不知!我婆母每年過生辰,無論是否擺宴慶賀,晨起都要吃這么一頓「滿碗紅」,以祈求這一年日子都過得紅紅火火!我和大嫂哪個先送到婆母面前,婆母就吃哪個!前幾日我惹婆母生氣,因此今日定要趕在大嫂前面送過去才行!”
青杏聽了,故意咳嗽了一聲:“姑娘叫錯了吧?那是您的母親,怎么能叫婆母呢?”
桃葉作出如夢初醒的神色,用勺子攪鍋的速度也稍微慢了些:“是……是母親,我忘記了……”
青杏又鄭重地提醒了一遍:“那您以后可要記牢了,在奴婢面前叫錯了不打緊,關鍵是在旁人面前可不能出差錯!”
桃葉點點頭。
不多久,青杏便推說要上茅房出去一下。
桃葉早料到如此,她猜青杏必然是去向公主通風報信去了,于是趁機又在煲湯中放了許多辣椒。
滿碗的紅色,辣椒在其中毫不顯眼。待青杏回到廚房,桃葉便讓青杏將「滿碗紅」放入托盤中,然后一同往西院去。
果然,她們壓根沒有機會走到西院,在路經中院外的夾道時,被公主的侍女攔住了。
隨即,司姚公主出現在桃葉面前:“一大清早就這么急匆匆的,阿嬌妹妹是在忙什么呢?”
桃葉先與公主見了禮,才笑著慢慢解釋:“今日是母親生辰,我原該盡心,因此親自下廚做了羹湯,早些送去為母親祝壽,希望母親不會為前幾日的沖撞怪我才好!”
司姚冷笑一聲,正眼不看桃葉:“想來阿嬌妹妹記性不太好,你前幾日沖撞的人可不是母親!母親只是主持公道,不忍心看我受委屈,才對你小懲大誡。你若真心怕母親怪罪,就該跟我賠罪!只要我高興,母親自然高興!”
桃葉輕笑著,再次屈膝施禮:“二嫂在上,妹妹在這兒誠心誠意給二嫂賠不是,還望二嫂大人有大量,寬容妹妹這次!”
“這還差不多!”司姚習慣性地揚起那張傲慢的臉,繼續(xù)作威作福:“為了表示你的誠意,你對母親這份「心意」,由我轉達就行!你不必去見母親了,免得又惹她老人家不快!”
說罷,司姚又吩咐丫鬟如春:“還不快把滿姑娘煲的羹湯拿過來,隨我去送與母親!”
如春就從青杏手中接過托盤。
桃葉只裝作無可奈何的模樣,然后目送公主帶侍女們遠去,便回房去靜靜等待可能發(fā)生的好戲。
司姚帶丫鬟們來到西院時,天還尚早,正廳只有主母蕭睿和小兒子王敖在那里說笑。
進入正廳之前,司姚先悄悄往里瞥了一眼,確認周云娘還沒到,心中一陣竊喜,暗自慶幸趕在了長嫂前面。
蕭睿和王敖看見司姚進屋,慌忙站起問好。
司姚趕緊上前,扶著蕭睿坐下:“母親不必如此,俗話說得好,百善孝為先!兒媳是晚輩,這又是在自家,母親不要一見面就記掛著君臣之禮,倒讓兒媳不安!”
蕭睿于是禮貌笑笑:“多謝公主體恤!”
司姚又向如春擺手,如春端著托盤走上前。
司姚親自將羹湯從托盤上取下,呈到蕭睿面前:“兒媳廚藝不精,但畢竟是頭一次給母親祝壽,總要親自動手才夠誠心,若味道不好,還請母親不要嫌棄!”
“公主言重了,公主親自下廚,不知是老身幾輩子修來的福氣?!笔掝S谑墙舆^羹湯,掀開蓋子,放在唇邊喝了一口。
不想只喝了一口,碗從蕭睿手中滑落,緊接著蕭睿咳嗽不止,嘴里只發(fā)出一個字:“辣……”
司姚還沒弄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只聽王敖驚叫了一聲“母親”,而蕭睿已經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王敖扶著蕭睿,急沖沖地向平時服侍蕭睿的丫鬟們喊:“還愣著干什么?快去請大夫!”
然后,王敖和一個丫鬟一起將蕭睿扶向居室。
大公子王敦和妻子周云娘剛剛走進正廳,也沒見到蕭睿,只有忙亂的下人和一臉迷茫的司姚。
司姚趕緊向王敦和周云娘打聽:“大哥、大嫂,母親是不是平日吃不得辣?”
王敦一眼瞥見摔在地上的碎碗和湯羹殘渣,驚問:“你給母親吃了辣?”
“我……我不知道……”司姚雙手相互揉搓著,緊張兮兮。
王敦不敢指責公主,只狠狠地斥責周云娘:“母親有舊疾不能吃辣這等大事,你怎么不及早告訴公主?要你這個長嫂有什么用?”
周云娘默不作聲,眼神中也是焦慮之色。
司姚挽住周云娘的胳膊,輕聲問:“吃了辣……很嚴重嗎?”
周云娘看了司姚一眼,似乎不太敢說出口:“若是救治不及時……恐會危及性命……”
司姚一下子腿腳癱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