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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之夭妖

第162章、血濃于水

桃之夭妖 滬弄 2931 2023-03-15 12:00:00

  司元的記憶被拉回多年前,就是他被父親顯宗下令發(fā)配永昌的那天。

  當(dāng)時年輕氣盛的他,頂撞了顯宗之后,轉(zhuǎn)頭就要出宮回府,準(zhǔn)備離京。

  萬頭攢動的大殿內(nèi),要么是譏笑得意的嘴臉,要么是漠不關(guān)心的看客,唯有他的弟弟司昱追了出來。

  “大哥,不要走,我們還可以再在父皇面前求求情……”司昱追到司元身后,伸手拉住了司元的衣袖。

  司元心高氣傲,隨手甩開了司昱:“放開我!我不需要求情!你也少在我面前貓哭耗子假慈悲?!?p>  司昱眼中布滿哀傷,卻依然固執(zhí)地拉住司元:“大哥怎么這樣說呢?我是真的擔(dān)心你,你身體一直不好,豈能再去永昌那種地方吃苦?”

  司元冷笑一聲,淡淡答道:“我病了早些死,不是正好沒人跟你搶皇位了嗎?”

  “我……我發(fā)誓……我從來沒有那樣想過……”司昱望著司元的眼睛,赤誠的眼睛中幾乎閃爍淚光:“父皇近來一直讓我練習(xí)四個字,「血濃于水」。你知道,大齊早已不如舊時強盛了,子嗣也一代比一代稀薄。

  父皇少年流浪在外,吃盡苦頭,登極成婚已是年長,只得了我們兄妹三人,如果我們再不和睦,江山危矣!父皇常說,你脾氣不好,三妹又驕縱太過,我必須努力維系我們之間的感情。

  孟貴嬪固然有許多不好,可她是三妹的親娘,是我的養(yǎng)母,父皇更是把她當(dāng)成了后宮三千佳麗中的唯一真愛。父皇已經(jīng)上了年紀(jì),需要孟貴嬪的照顧,我們給她表面的尊重,至少不是能讓父皇少生氣?才能多活幾年嗎?”

  “你孝順,就好好去做你的大孝子吧,太子殿下!別拉上我,我嫌惡心!”司元終于甩開了司昱,繼續(xù)快步向外走,越走越快。

  司昱卻一路小跑,屁顛屁顛地跟在司元身后,仍然帶著懇求般的語氣,邊跑邊說:“我可以跟你保證,如果有朝一日輪到我做主,我一定站在你這邊。如果你愿意接納,我甚至可以把皇位讓給你……”

  在跑步中說話,司昱有些喘氣,但卻不肯輕易罷休:“大哥……求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想你走,我不愿你受苦,我不愿我們一家人分開。孟貴嬪不是我的親娘,你才是我的親哥哥啊……”

  “滾!”司元被嘮叨得不耐煩了,猛地回過頭來,隨手推了司昱一把。

  司昱不防,一下子向后蹲倒。

  司元更加快腳步,向外走去。

  “大哥……大哥……”司昱蹲坐在地上,依然癡癡喊著:“請你相信我,無論發(fā)生了什么,你都是我的親哥哥……”

  后來,失去嫡子、失去發(fā)妻的司元,在永昌落難后,為了讓女兒司蓉有一口飯吃,不得不放低自己作為皇子的身份,求助了永昌郡首白家。

  那些年,司昱沒少背著孟貴嬪給司元寫信,還打點上下,悄悄將司元兒時的伴讀尚云送到永昌,照顧司元。

  為了在永昌站穩(wěn)腳,司元最終做了上門女婿,每當(dāng)在白家遭受白眼的時候,多虧尚云在身旁,他才稍稍得以慰藉。

  在司昱登基之后,也曾多次在書信中邀請司元回京,司元憑感覺其實相信司昱是出于真心,可自幼多疑的他還是擔(dān)心那里面有詭計。

  一晃十幾年,他從來沒有給司昱寫過一次回信,也許是因為疑心深重,也許是因為怕回信落入旁人之手。

  可是,他沒想到,司昱會英年早逝,那匆匆一別,他唯一一次無情地將司昱推倒,竟成了他們此生所見的最后一面。

  從回憶中回到現(xiàn)實,司元又低頭看了一眼那邊角泛黃的字條,深吸一口氣。

  雖不曾兄弟相殘,可他終究是有些愧對那個死去的弟弟司昱。他嘴里不愿意承認(rèn),但心里不可能不后悔。

  沉默許久,司元抬頭,又看了一眼跌坐在地的司姚,她的目光中充滿無助和恐懼。

  “念及先帝顯宗、孝宗之德,赦免長公主司姚死罪,準(zhǔn)其在宮中守孝至太后下葬,此后終身幽禁于公主府。”

  簡短的幾句交待之后,司元拈著字條,轉(zhuǎn)身走回式乾殿。

  司姚愣怔了好大一會兒,才癔癥過來,激動得伏地叩拜:“謝官家恩典……”

  司元沒有再理會任何人,經(jīng)過司修身邊時,瞥了司修一眼,又繼續(xù)往中齋方向走去。

  司修會意,跟在司元身后,一起進了式乾殿的中齋。

  “有什么話要跟朕說嗎?”司元坐在中齋內(nèi)書桌后的椅子上,望著司修。

  司修站在書桌外,微微俯身,點了點頭:“有……”

  “那就說吧?!?p>  “兒臣想告訴父皇,不是只有姐姐是父皇的親生女兒,我也是父皇的親生兒子……”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司修鼻子一酸,強忍住了差點流出的眼淚。

  司元手扶桌案,臉上帶著些許不明顯的笑意:“你覺得,朕是一個偏心的父親,對嗎?”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司修拼命搖頭,慌忙解釋道:“我只是想告訴父皇,姐姐能為父皇做到的,我也可以。甚至姐姐不能為父皇做到的,我也可以……”

  司元點了點頭。

  司修含著眼淚,繼續(xù)喃喃而道:“我母親說,姐姐是父皇親手照顧過的孩子,難免多疼愛一些,叫我不要攀比。我也知道,姐姐是個姑娘家,就算父皇多有偏愛,我也不該計較。我只是……只是……”

  說到這里,司修突然不知道該怎么說下去。

  司元輕輕挑眉,笑問:“那你母親有沒有告訴過你,朕在永昌那些年,尤其是在受封永昌王之前,經(jīng)常被白家人看不起,其中包括你母親?!?p>  “沒……她沒說過……”司修低著頭,一臉茫然。

  司元意味深沉地點點頭,又是輕輕一笑。

  “可是……可我是您的兒子,我……我不姓白呀……”司修咬著嘴唇,看起來是那么緊張。

  聽見這兩句話,司元再次抬頭,重新審視了司修一遍。

  沉默片刻,他招招手,示意司修近前。

  司修就靠近了司元的桌案。

  司元拉過司修的手,放在自己的手上,然后看著司修,鄭重地說出了三個字:“對不起?!?p>  聽見這話,司修一愣,強忍了半天的眼淚,一下子全部流了出來。

  “朕不該試探你,朕應(yīng)該相信你。朕以后都不會這樣了。”司元凝視著司修,臉上終于露出了慈愛的微笑,那是與他年輕時截然不同的樣子。

  “父皇……”司修已經(jīng)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只是眼淚嘩啦嘩啦,一撥又一撥。

  司元又問:“這次替你出主意的,是你的岳父吧?”

  司修點點頭。

  “為什么聽他的?”

  “我覺得他說得有道理?!?p>  “只是因為「有道理」?”司元似乎有點好奇。

  司修再次認(rèn)真地點點頭。

  司元望著司修,臉上又泛起一種神秘的笑意:“你已經(jīng)成親,朕自然希望你夫婦和睦。朕也相信王家的家教。但是,朕希望你一定要有自己的立場,不要被近臣或者女人牽著鼻子走,那樣,你才能做一個合格的太子?!?p>  “兒臣沒有被任何人牽著鼻子走,兒臣決定這樣做,是因為孟氏一族作威作福多年,理應(yīng)受此重懲。兒臣也以為,這些人不配得到父皇親自處置,若為些許宵小,讓世人將父皇誤解成「過河拆橋」的人,便更不值得了?!?p>  司修的作答鏗鏘有力,讓司元不得不信。

  司元打趣般笑問:“你不想別人說朕「過河拆橋」,就不怕別人說你手段太毒?”

  司修答道:“我母親曾說過,世上從沒有萬全之策,我們所能做的,只是盡可能爭取最大的利益、最小的損失罷了?!?p>  “你母親還說過什么?”

  “我母親還說……百善孝為先……”

  司元又一次上下打量著司修,贊賞式地點點頭。

  他長長嘆了一口氣,慨嘆道:“你多年來都是多得你母親教導(dǎo),近來朕才算慢慢了解了你,看到你如今這般行事作風(fēng),朕自問,原來不止是她小看了朕,朕也小看了她?!?p>  “那……父皇能考慮一下我娘的要求,接她來京嗎?”司修順勢,就提出了這么個想法,聲音還不敢太大。

  然而,司修話音剛落,司元突然斜眼一瞥,目光已不似方才那般溫和了。

  司修嚇了一跳,便不敢再提此事。

  于是,房中陷入一片沉寂。

  半晌,司元又囑咐:“今日朕累了,你回去轉(zhuǎn)告你岳父,明日午時,叫他過來見朕,朕倒要跟他好好探討兩招?!?p>  “是……”司修弱弱應(yīng)了聲。

  司元懶散地向后靠在椅背上,又飄來一句:“他來的時候,不妨順便帶上桃姑娘?!?p>  “桃……”司修愣了一下,沒敢繼續(xù)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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