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腳步聲漸漸遠去,那男子收起方才的張皇神色,悄然靠近房門。
他附在門上認真聽了一會兒,確認外面只剩下一個小廝在看守,這才慢慢打開房門。
吱呀——
守在門外的人一驚,正要扭頭去看,卻被他一把捂住嘴巴拖進了屋子里。
他拿出隨身攜帶的短刀,橫在那小廝的脖頸處,壓低聲音問道:“你們是不是抓來一年輕女子?她被關(guān)在哪兒?”
小廝被捂住了嘴,什么都說不出來,只一個勁兒地掙扎,想要掙開他,但鉗著他的人手勁極大,牢牢掣肘著他,讓他不能動分毫。
男子見這人極不配合,又威脅道:“想活命就快說!”
小廝只是嗚嗚嗚的掙扎著。
他想了想,又努力放緩了語氣,說道:“這樣,你帶我去,等到了地方我就放了你,如何?同意就點頭?!?p> 小廝聞言,眸間閃過一抹亮色,連忙點了點頭。
他在背后挾持著小廝,努力裝作他在帶路的樣子,小心翼翼地出了房間。
可剛走幾步,迎面又碰上幾個月滿樓的人,卻見他們都匆匆忙忙地向著與他們相反的方向而去。
他不動聲色地跟著那人走,腦子里在不斷思量。
這種時候,下面正打得火熱,這些人上來做什么?結(jié)合現(xiàn)在的狀況,他們該是有其他的任務,譬如說……保護什么人,或者說守著什么人……
但月滿樓樓主已經(jīng)在下面了,他們不會是去保護他,那便是……去看守他要找的人了!
他猛然驚醒,原來手里挾持著的小廝也是詭計多端,他根本沒想帶他去找人!
他忽然想起方才,與這個人在一起的那個人,他剛才匆匆離去,他們二人定然做好了兩手打算,如果他乖乖呆在房間里也就算了,但是他偏偏沒有……此刻要被帶去的地方,定然已經(jīng)布下了重重陷阱!
想通這些,他不禁出了一身冷汗,他也不想再耽擱,眸光一冷,將手中的短刀毫不留情地插入面前人的胸口。
那小廝臨死前,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應該是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暴漏了。
其實不怪他們,他們自己不笨,做好了周全的打算,但敢來這神秘的月滿樓救人的人,自然也不會簡單。
男子將小廝的尸體藏好,探尋著赫連歡真正所在的房間……
下面仍是亂作一團,赫連歡終究還是沒能在這么吵鬧的環(huán)境里睡著,她這才隱隱覺著,下面的喧鬧應該跟她有關(guān)。
方才的睡意一掃而光,她坐了起來,認真聽著下面的動靜,但卻只有刀劍的聲音。
又掙扎著想要站起來,手腳卻被鉸鏈死死地鎖著。
赫連歡有些急,她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不管下面發(fā)生了什么,她此刻都得想辦法趁亂逃出去,否則那些人就算現(xiàn)在不殺她,以后也不會讓她好過。
這樣想著,赫連歡打量著四周,借著月光,將能看到的地方都看了個遍,只是房間里空空蕩蕩,什么都沒有。
她有些泄了氣,頹然地坐在榻上,百無聊賴地玩著自己手指頭,只是無意間瞥見手臂上的殷紅。
她幽幽一嘆,用另一只手小心地掀開衣袖,只見那道傷已經(jīng)不再向外出血,但顏色卻變得更深了。
她放下衣袖,內(nèi)心正盤算著該怎么辦,忽然聽到門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
她有些緊張,這個點什么人會來。
又是一陣細碎的聲響,房門被人打開,清冷的月色透進來,落了一地的銀霜。
赫連歡緊張地盯著來人,他乘著滿天的月色走來,衣衫簌簌作響。
赫連歡借著月色,依稀辨認出是月滿樓那些殺手的裝束,頓時哀嘆一聲,絕了心思,又懶懶地重新躺回榻上。
她合上雙眸,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你們主子剛走,這會子又派你來干什么?”
來人不語,只加緊了步子向她走來。
赫連歡感受到他近在咫尺的氣息,皺了皺眉,正要不耐煩地抱怨,一睜眼,竟是熟悉的眉眼,熟悉的面龐……
她內(nèi)心一震,登時楞在當場。
來人是蕭琮!
他穿了月滿樓人的衣服,偷偷潛了進來。
其實方才在樓下,蕭琮聽到月離對一隊人吩咐,說讓他們看好上面的人,他便知定是她,于是偷偷跟著他們上樓。
待月滿樓的人到了地方,他一下子將他們解決掉,又斬斷門鎖,一進來便看到她坐在榻上,望著他出神。
赫連歡還沒緩過神,可蕭琮卻知道時間緊迫。
“一切待離開了再說,此地不宜久留,快走?!?p> 剛說罷,忽然見門外走來一個身影,蕭琮一驚,正要拿出隨身帶著的匕首,卻在看清來人的那一刻,停了動作,面色一喜道:“阿虎!”
來人聽到是蕭琮,也是大驚,他便是方才冒充戲樓客人的男子。
他原是奉蕭琮之命來月滿樓救人,可沒想到蕭琮竟還是親自來了。
他連忙快步上前,氣惱道:“少主,你也太不聽話了,都說讓你好好呆著……算了算了,先不說這個,我們快走!”
說著,他瞧了一眼赫連歡,揮動短刀將鎖鏈斬斷,然后麻利地背上她,疾步向房間外走去。
蕭琮自知理虧,一言不發(fā)地跟在他身后。
下面仍亂作一團,但有云舒做掩護,他們很容易地出了月滿樓。
蕭琮心中暗暗慶幸,幸好他去找了云舒。
本來月滿樓的人就是沖著他來的,故而云舒帶著元子寧倒是很快就逃了出去,然后他們便回了中史府。
他知道云舒一定正火急火燎地找赫連歡,于是將赫連歡在月滿樓的消息告訴他,讓他明著去月滿樓,自己再派人趁機潛入樓中去找她,但奈何心里總還是擔心得緊,沒忍住還是親自來了。
阿虎將赫連歡放在早就準備好的馬車里,又小心扶了蕭琮進了馬車,揚起馬鞭,漸漸隱沒在夜色之中。
月滿樓樓頂,一襲雪色在夜幕中時隱時現(xiàn)。
她望著漸漸失去蹤影的馬車,長吁了一口氣,此次不成,下次怕是更難了……
馬車內(nèi),赫連歡與蕭琮對望一眼,一時無話。
蕭琮坐在她對面,垂下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赫連歡實在覺得尷尬,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忍不住挑起話頭。
她湊到他身邊,蹲下,對上他有些恍惚的目光,笑問道:“哎,你不是說,不會救毫不相干的人嗎?那你巴巴兒跑到月滿樓干什么?”
蕭琮聞言,連忙抬起頭,錯開她的目光,卻不說話。
赫連歡不死心,繼續(xù)追問:“蕭琮,你也不想讓我就這么死了,對吧?”
“你死不了,他們不會殺你?!笔掔V定說道。
說罷,蕭琮自己都怔了怔,是啊,他知道她定然死不了,巴巴兒趕過去干什么?
赫連歡聞言,笑得更開懷:“是啊,我只要說我爹是定北侯,他們就不會殺我。我跟他們一沒仇二沒怨,他們沒必要得罪我父侯,可你還是擔心我是不是?”
蕭琮低頭看著她,對著她笑。
赫連歡將他面上的笑意盡收眼底,明明是這么好看,怎么又讓人覺得如此……蒼涼。
蕭琮斂了笑意,神色幽幽地看著她。
“你知不知道,從前有個人,待我極好,最后卻因為我死了……而如今,又有一個人,肯舍命護我,我若再棄她于不顧,大概上天都會看不過去,也許今后再也不會讓我碰到,肯對我好的人了?!?p> 赫連歡還是第一次聽蕭琮說這么多話,神色語氣都如此認真,她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微微張了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蕭琮看著她的樣子,漸漸收斂起異樣的神色,挑開車簾,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天快要亮了。
這一夜,他與她都是一番驚心動魄。
赫連歡默默回到了自己原來的座位上。
蕭琮一手扶著窗舷,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另一只手掀開車簾,望著外面的景色出神。
而赫連歡則是盯著蕭琮看得出神,她沒想到,蕭琮會來救她。
她之前雖然覺得蕭琮不會來,但心里還是抱了萬分之一的期待,萬一呢,萬一呢?
她沒想到她不敢奢望的萬一竟然成真了,而且蕭琮還是親自來的……
腦海中不禁又浮現(xiàn)出他方才所說的話:“從前有一個人,待我極好,最后卻因為我死了……”
那個人,是誰?是誰曾經(jīng)待他極好,最后卻因為他死了?
馬車不知不覺,已經(jīng)駛?cè)肓撕汲堑闹休S主道上,赫連歡借著晨光,看到了中史府的大門。
她都準備下車了,但馬車卻沒有停,而是悄悄繞到了中史府一個不起眼的偏門處。
赫連歡還在疑惑為什么不在正門進,卻在看到蕭琮的時候反應了過來。。
也是,他還是逃犯呢,萬一被人看到就不好了。
她心里默默嘆了口氣,正準備一個人下車,卻被蕭琮伸了胳膊攔住。
她抬頭,不解地看向他,蕭琮淡淡的與她對視,卻沒有開口的意思。
這時,從馬車外傳來一個陌生的男子的聲音:“少主,元子寧已經(jīng)從府里接出來了?!?p> 蕭琮將赫連歡推在馬車最里面的位置上,然后掀開車簾,看了看旁邊停著的另一輛馬車,點了點頭。
他還要開口問什么,卻聽那人已經(jīng)率先回答:“少主放心,路上的一應物什都已經(jīng)準備了,就在那輛馬車上?!?p> “好?!彼瓚艘宦?,放下了車簾。
赫連歡突然有些慌,連忙問道:“路上?你要去哪兒?”
他要走了嗎?
蕭琮一副似笑非笑的神色,慢悠悠地答道:“回大梁……”
易城春
大周篇暫完—— 大梁篇開啟—— (>人<;)對不起!偶卡文了!大梁卷的大綱還要略改~~ 4月1號再放上來 看在偶勤勤懇懇,雖然每日不多但從未斷更的份上原諒這次斷更,好吧? ?(′???`)比心 PS:要是真的想追可以留言呀,我可以先放上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