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元城外,面對至尊之后,少年問至尊,問眾生!
那一份正氣與熱血,當(dāng)然令人欣賞,也得百姓們愛戴,然而也不能否認少年的剛烈,則,過剛易折。
少年的眼中,容不得有半粒沙子,他所看到的,黑就是黑,白就是白,黑白之間,再無其他。
這是一份極好的品德,武者先修心,對天地保持敬畏,對蒼生有敬重,任何強者,都理應(yīng)要做的到。
可是,吳道言輕聲道:“這樣秉性的人越多,人族才會更加的興旺?!?p> 蕭東留聲音微寒,道:“道理我們都懂,可現(xiàn)實呢?”
“黑白之間,還有灰色,若不如此,怎會讓仙神宗為禍我人界這么多年?而以我大哥霸烈的性子,豈能容得下那么多的魑魅魍魎?”
現(xiàn)實很可怕,很多時候,即便是無上至尊,都被逼的不得不低頭。
吳道言抬起頭,迎著蕭東留直視而來的目光,道:“侯爺,其實你也清楚的,有些人的出發(fā)點并沒有錯,他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p> 蕭東留無聲冷笑:“但是行事方法錯了,長時間游走在灰色地帶中,誰能保證,他們的心中,還有曾經(jīng)的那一份熱血?”
“當(dāng)一個人低頭低太久了,還如何能夠抬的起頭來?”
“當(dāng)他們從中得到了巨大的好處之后,你真的認為,他們的心中,還會以我人族安危為重嗎?在本侯看來,他們?nèi)急撑蚜巳俗?。?p> 吳道言道:“侯爺,請慎言!”
蕭東留冷冷道:“我已經(jīng)極力克制自己了,這要是可以,依著我的脾氣,早就殺了個血流成河?!?p> 吳道言輕聲苦笑,道:“你這算是,在警告老夫嗎?”
蕭東留道:“我知道,為了大局,很多時候,您也無可奈何,只能忍讓,甚至不得不妥協(xié),但是老府長,我們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p> 吳道言沉聲道:“侯爺想讓老夫做什么?”
蕭東留道:“陸銘很好,我希望,他能在未來,成為我東荒域的頂天之人,老府長,請您多費心?!?p> 他深知吳道言的脾性,所以在這個時候,他不介意把話說的更重一些:“老府長,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倘若未來,我們守護不住這個世界,那至少,要給我人族留下薪火,以圖將來!”
吳道言神情大寒,是的,這人界,已真的沒有多少時間了。
“所以,侯爺將浮屠劍決也給了陸銘?”
蕭東留道:“留下一個希望罷了,究竟他能夠從中有多少收獲,看他自身的本事,說起來,老府長不也將太清石給了陸銘?”
外人不知,知情者卻極為清楚,一部浮屠劍決,一方太清石,全都給了陸銘,個中代表著的含義之大,非同小可。
事實上,看到吳道言將太清石給了陸銘,蕭東留才會有那樣的一番話,那不僅僅只是因為吳道言乃東荒武道學(xué)府府長這個身份。
吳道言深吸口氣,道:“而今我人族內(nèi)憂外患,諸事太多,老夫為此也是有心無力,這個事情,侯爺,老夫也只能盡力而為,并且,如果事有不測,老夫還是覺得,按照二十年前的決定去做?!?p> 二十年前!
蕭東留神色間,陡然有殺機涌動,不過很快,殺機消失,因為他知道,那個決定盡管讓人極其不快,卻也不得不說,那個決定很正確。
可是,今時不同往日,未必就要一如從前。
吳道言道:“今時雖不同往日,可歷史的軌跡往往很相同,剛烈者,過剛易折,那最好的辦法,便是走出去,從此海闊天空,再無束縛,再無亂七八糟?!?p> 蕭東留冷漠笑道:“所以,我人族何等的悲哀…也罷,倘若歷史再現(xiàn),那就依您的意思,可是在此之前,我不想寒了人心,因為您也清楚,二十年前的那個決定,對我大哥造成的傷害有多大?!?p> “陸銘可不是我大哥,有一份與生俱來的羈絆?!?p> 吳道言心神大震,長久的沉默。
蕭東留笑了笑,笑的有些幽深,也是極為冷冽:“倘若真是那樣,老府長,到時候就別怪本侯大開殺戒,用殺戮,重開一片天?!?p> 此刻的他,仍然儒生般的模樣,可說出來的話,讓他更像殺神。
執(zhí)法軍在域主城中,有一方營地,這是軍營重地。
初到此處,陸銘即使心中早有準備,軍營中的景象,也令他難以保持著往日的平靜,一如身在域主府中。
即使天色已經(jīng)黯下,燈火通明時,多了幾分萬家燈火般的生氣,那道肅殺之意,依然凜冽。
東荒域大地上,執(zhí)法軍,不僅僅只是因執(zhí)法而生,全軍將士上下,不論是誰,都經(jīng)歷過一場又一場的生死大戰(zhàn),他們才是真正的軍人,固然陸銘實在不知,執(zhí)法軍的戰(zhàn)場,除卻東荒域外,到底還有些什么地方。
感受著這個氣氛,陸銘道:“李統(tǒng)領(lǐng),多謝!”
執(zhí)法軍中的普通士兵,都需要開脈境的修為,甚至,還不僅僅只是開一脈,呂仲厚只是筑基成功,所謂的賞識等等,這一次,是李承坤有心了,或者說,這也是給呂仲厚的一個補償。
不論如何,此前已經(jīng)道過謝了,現(xiàn)在也仍然要再道謝一次。
陸銘雖然少年意氣,不代表他不會做人,以后呂仲厚要生活在執(zhí)法軍中,有李承坤照拂著,無論是生活,還是修煉,陸銘都能安心。
李承坤道:“陸公子客氣了,是我們很汗顏?!?p> 陸銘道:“往事不提!”
李承坤便不在多說,帶著陸銘穿行在執(zhí)法軍中,很快,到了呂仲厚所住之地。
飯菜已經(jīng)備好,就等陸銘和李承坤了。
軍營中不能喝酒,陸銘以茶代酒,分別敬了杜奇中和李承坤。
杜奇中即將回北元城任職,今天過后,再想相見,機會恐怕不會太多,即使是李承坤和呂仲厚,當(dāng)陸銘進了東荒武道學(xué)府后,要見這二人,都不是想見就隨時能見到。
夜深時,即便是閑聊,該說的話也都說了,陸銘便起身,杜奇中一起離開,這軍營之中,也不能留外人住宿,即使陸銘二人都各有身份。
“公子,您在學(xué)府,我在執(zhí)法軍,但您若有任何差遣,盡管來吩咐一聲就行。”
陸銘笑了笑,道:“執(zhí)法軍有執(zhí)法軍的規(guī)矩,無論是誰,都不能逾越,若閑暇時有空,我們可以聚一聚,其他時候,一定要以職責(zé)為重?!?p> 呂仲厚道:“我知道的,統(tǒng)領(lǐng)大人會好好的教導(dǎo)我?!?p> “好,我走了!”
執(zhí)法軍很好,是一個很鍛煉人的地方,比之學(xué)府,的確少了諸多的祥和氣氛,但常年征戰(zhàn),大毅力者,必能脫穎而出。
對呂仲厚而言,執(zhí)法軍確實是個好歸宿。
陸銘也不在多說,給呂仲厚留了些東西后,便與杜奇中離開。
深夜的街道,固然不那么熱鬧了,也不見有冷清之感,杜奇中與陸銘并肩向前走去,不知不覺,就快到城門了。
杜奇中腳步頓下,側(cè)身看向了域主府后方的巍峨山岳,那里,是人界的圣地之一。
“陸公子,明天,你便要去學(xué)府了吧?”
陸銘道:“早些去,就早些適應(yīng)學(xué)府的環(huán)境,沒必要浪費時間?!?p> 杜奇中笑了聲,道:“能在東荒武道學(xué)府,許多人都是夢寐以求,未來的數(shù)年,也許是你此生中最后的安寧時間…”
這數(shù)年之后,自學(xué)府畢業(yè),便要真正走進這萬丈紅塵的人世間中,屆時,人界的艱難,外敵的虎視眈眈等等,都要去直接面對,當(dāng)今人界武者,沒有人能獨善其身。
當(dāng)年少的陸銘逐漸長大,他就要承擔(dān)起身為人界武者應(yīng)有的責(zé)任。
陸銘道:“對于這一天,我一直都在等待著?!?p> 學(xué)成之后,回饋人界,守護人族,這是少年陸銘心中的責(zé)任。
杜奇中看著他,話鋒突然一轉(zhuǎn),道:“學(xué)府固然是象牙塔,然則,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陸公子,有一話,我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p> 陸銘眉梢輕揚,道:“杜城主,你我之間,無須這般客套,有話請直說?!?p> 杜奇中道:“人生在世,無論是誰,都要經(jīng)歷許多許多,因而,未必是每一件事情,都能夠如你所愿的發(fā)生或進行,陸公子,有的時候,可以圓滑一些,稍稍的退讓一下,這會讓自己至少,少掉許多沒必要的麻煩?!?p> 陸銘雙瞳頓時一凝,杜奇中話說的雖不直白,聰明如他,又怎會不清楚話中的一些意思?
杜奇中再道:“也許你覺得,這樣做的話,會磨去了你的棱角,更會令你心中的那份熱血消退,可是陸公子,我們無力去改變大勢,那么有些時候,我們不得不去順應(yīng)大勢?!?p> 無法去改變大勢,就要去順應(yīng)大勢,這是隨波逐流嗎?
陸銘遙看著東荒山,我有我的堅持,亦有我自己的行事為人準則,讓我放棄這些,那么,我還是陸銘嗎?
哪怕只是退讓,并非放棄,這都非我本意。
對不起,我,可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