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秉燭夜談
杜顯彰安靜看著他，滿眼欽佩，自從決定將此事告知寧葉誠，在廂房內(nèi)假寐時(shí)，演練了數(shù)種說辭，沒承想一種都未曾用上，寧葉誠就已被說動(dòng)。
怪不得前塵時(shí)，寧仙兒一口咬定她爹絕不會是兵匪，是被威逼脅迫所致。
“既已查明盧氏暗藏私兵，那他必定藏匿了能定論謀逆的兵刃，只要尋到這些罪證，焉能還有人夠膽保他?！?p> 寧葉誠提出自己的看法，“這樣的物件，他們必定藏匿極深，非親近之人不得而知。我與他們素?zé)o交往，就算有心也無處探尋?！?p>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在下決定夜探盧府?！倍棚@彰說完，看著大為詫異的寧葉誠，“但整個(gè)渚州，唯有三爺能助我一臂之力?！?p> 如今他還未進(jìn)詔獄歷練，跟來的兩個(gè)親隨身手都極為普通，獨(dú)臂難為，他需要援手。
“杜公子竟有這樣的膽量？！”雖然與他在廣福寺山下切磋過，但夜探他人府地，何況還是龍?zhí)痘⒀?，為何小小年紀(jì)的人，竟有這樣鎮(zhèn)定自若，大有成算的模樣？
最后將這歸結(jié)為初生牛犢不怕虎，“不急于一時(shí)，容我?guī)兹眨瑢⑺∏樾蚊?，再去不遲?！?p> “來不及了?！倍棚@彰脫口而出，寧葉誠也跟著緊張起來，“難不成杜公子已知他們即將生亂？”
與高人對話當(dāng)真錯(cuò)不得半分，只一句就幾乎被他窺破全貌，杜顯彰只得又吐了一句，“在下無意間得知，他們確實(shí)打算于近期生事?！?p> 寧葉誠踱步半晌，“盧氏在城中的宅院我多少有些印象，就在城南?！蓖蝗换氐蕉棚@彰身旁坐下。
“如此想來，確實(shí)有些蹊蹺，城北寬闊而城南仄逼，又有道溝渠，經(jīng)年失修。”
“到了夏日，蚊蟲肆虐，但凡有些銀錢都會設(shè)法搬去城北。”
“盧氏既是富戶，卻愿久居此處，其中定有貓膩?！?p> 杜顯彰眉間輕鎖，挺直了背脊坐在那里，雙手握拳于腿，雙拳松緊之間，當(dāng)年上位者的氣勢自然流露。
陷于沉思的他，未留意到寧葉誠眼神中的異樣，這哪像少年人，分明是久經(jīng)歷練的老成之人。
前塵困擾他的其中一個(gè)迷團(tuán)，似乎即將尋到脈絡(luò)，屠戮渚州城的兵匪殘余，有將近兩千，最后莫名消失無蹤。
府衙和崇王府城內(nèi)城外打掃過無數(shù)遍，都未尋到蹤跡，現(xiàn)在看來，只需實(shí)地去勘察一番，必能有所收獲。
“明日在下就回城準(zhǔn)備，盡快夜探盧府。”杜顯彰起身，向?qū)幦~誠拱手，“望三爺助在下一臂之力！”
“既與渚州百姓相關(guān)，寧某自當(dāng)仁不讓！”
“三爺，夜行的裝扮可否需在下準(zhǔn)備？”
寧葉誠竟摸了摸鼻子，“說來慚愧，這夜行之事，寧某倒是從未做過。”
杜顯彰藏起笑意，“那便由我一并為三爺準(zhǔn)備妥當(dāng)。”
“杜公子，此事只能你我二人知曉，萬不可泄露出去?！睂幦~誠面露遲疑，“否則，不好向內(nèi)子解釋?！?p> “三爺放心。”杜顯彰拱手道：“此事唯你我二人知曉。”
此刻，夜已深沉，杜顯彰本已打算回去歇息，卻在臨走時(shí)突兀問了句，“三爺，為何如此篤信在下所說之言？”
寧葉誠坦誠道：“識人之術(shù)，寧某自認(rèn)尚可?！?p> “謝三爺?！倍棚@彰再次拱手，寧葉誠接了句，“你我有緣相識，為忘年之交矣，就算兄弟相稱，也無不可！”
杜顯彰卻落荒而逃，他可不想與寧葉誠兄弟相稱。
回到廂房，輕輕推門而入，打算摸黑就寢，“與三爺秉燭夜談，卻拋下我？!”趙霽的聲音于黑暗中響起。
杜顯彰慢慢用火折子點(diǎn)亮油燈，臉上的神態(tài)早已恢復(fù)如常，“你去偷聽過了？”
“門口守得那樣緊，唯一的窗戶外面還是口塘，兩側(cè)都是實(shí)打?qū)嵉那啻u厚墻，你當(dāng)我順風(fēng)耳？”
聽他這樣訴苦報(bào)怨，杜顯彰倒了杯冷茶給他，“喝口水，消消氣。酒醒后睡不著，我不過去與寧三爺閑談幾句，又被他畫的圖吸引了去?！?p> “少來這套。”趙霽用手輕擋了他遞過去的涼茶，“還未入詔獄，就想對我來這招。以為我真不曉得你心中打什么算盤？”
“說來聽聽?！?p> 趙霽恨恨看他，明知他欲擒故縱，卻不吐不快，“無論你想做什么，都休想拋下我！”
“好！”杜顯彰居然滿口答應(yīng)，令趙霽始料未及，“不過，等明日回了王府，晚上你與我一道去崇王爺?shù)脑鹤愚D(zhuǎn)上一圈，然后去書房隨便拿樣?xùn)|西，再全身而退?！?p> “若能做到，再談以后?！?p> “誰怕誰！”趙霽開始脫去外衫，“我要睡了，明日還要準(zhǔn)備偷雞摸狗的家伙什！”
“若是你被人發(fā)現(xiàn)，別怪我見死不救，且不能將我供出來！”杜顯彰將油燈放在床前，示意他往里躺躺。
“要是被抓的人是你，我也不會救你！”趙霽不服氣地朝里挪了挪，杜顯彰躺下，開始吐槽，“寧三爺又不是沒給你收拾廂房，何苦與我來擠！”
“我樂意！”趙霽搶了大半的被子過去，今夜他上竄下跳，都靠近不了寧葉誠的書房，倒是被迫圍著寧仙兒的閨房轉(zhuǎn)了幾圈。
小丫頭東拉西扯的睡前故事幾乎被他聽了大半。
想想都憋悶。
第二日在主屋正堂用早飯時(shí)，杜顯彰想在離開前再見寧仙兒一面，所以慢條斯理吃著。
總算等到一身粉紫輕紗薄裙的寧仙兒，雙髻上綁了同色絹花，寧葉誠見了，好奇問她，“這發(fā)間是什么？鳶尾嗎？”
“我自己挑的色樣，鋪?zhàn)訋臀易龅??！睂幭蓛涸谒砼宰?，“爹，好看嗎？?p> “我的女兒，就算插根狗尾巴花，也是好看的！”寧葉誠像以往一樣的吹捧完，沒承想因?yàn)榻袢斩嗔藘蓚€(gè)外人，小丫頭居然開始介意，嘟著嘴，“狗尾巴哪里有花？”
趙霽沒忍住，輕笑出聲，又怕再次得罪了她，“你頭上的比狗尾巴草好看多了?！?p> 小丫頭剛瞪了他一眼，就想起昨日父親的教誨，居然回了句，“長公子眼光極好?！?p> 因?yàn)槟樕系男σ馐菑?qiáng)裝出來的，假得顯眼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