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誰（下）
桃果果和白蛇坐在那個明威和尚的小廳里。雖然依然駐留在矸瑋，卻沒有人能找到、看到、聽到、嗅到她們。
桃果果想，趕緊求我?guī)湍惆言S宣也捉了來，不就萬事順?biāo)炝寺?！在這里成親其實也不錯——
白素貞想，趕緊說你的計劃啊，走全套的話，要趕緊準(zhǔn)備紅綢、花果、八抬大轎、喜娘鞭炮、花生喜糖……不是說你全包了嘛？對了，還沒收到聘禮呢，他們家那么有錢，怎么著也得要八十萬兩銀子吧？至于八字，呃，得找人現(xiàn)編一個……我就拿這把寶劍當(dāng)嫁妝好了……
桃果果想，莫非你后悔了？那個男人雖然年齡小，修為低，渣，但也是你自己看中的呀！不就是個男人嘛，抓過來用了再說，不聽話就一口吞掉。你不會還想著走流程吧？都什么年代了……而且生米已經(jīng)煮成了熟飯。
白蛇想，她欲言又止的，難道想讓我傳授斬男經(jīng)驗？其實我經(jīng)驗沒有，教訓(xùn)倒是不少！那男人先被我嚇半死，后來又想借刀殺人讓我自動滾蛋……其實那個廢物男人如果不是特有錢，我都不會多看他一眼。不知道黃一極身價幾何？估計是個窮鬼，而且不帥，你圖啥呢？
桃果果想，這個女人怎么這么軸？她是不是在想如果女人太主動就低三下四了？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條件！還嚇?biāo)肋^人家一次……唉，真是傷腦筋啊，我為什么要把事情攬到自己身上？
忽聽外面一片嘩然，桃蛇二人側(cè)耳，原來是瞌睡蟲代表鳳仙來詢問矸瑋的損失，清風(fēng)明月迎接了上去。整個矸瑋都驚動了，有人喊放鞭炮開席，又一陣雞飛狗跳……
瞌睡蟲聽說赤霞全軍覆沒，立刻左右腦袋同時罵清風(fēng)明月是呆子，趕緊要去占領(lǐng)赤峰天外天啊，怎么還開宴開了半個多月？
清風(fēng)明月慚愧地說，我沒有想到啊，其實是不大敢……赤峰天外天深處漢國領(lǐng)地……
瞌睡蟲罵了一句“一群沒用的東西”，便振翅南下，連洪麒麟和老德金都沒見，更是視陶天妖、柳天妖、白蛇妖王如無物。至于風(fēng)椽和華燁、趵逍這些人，已經(jīng)升上半空準(zhǔn)備拜見瞌睡蟲了，結(jié)果人家理都沒理，biu一下子就不見了。
挨了罵的洪夫人德金風(fēng)椽華燁趵逍等想，我們是真心不敢去搶赤峰啊，那不就是跟漢國硬架上了嘛？一轉(zhuǎn)念，漢國入寇，咱們大勝而特勝，怎么感覺反而像是我們打了敗仗似的？……還是沒擺正心態(tài)啊，如果逼他們割地賠款的話，咱們可就闊了?。?p> 風(fēng)椽、華燁等人碰了碰，立刻召集四大家族開會——咱們要不要反攻漢國試試水？
桃果果和白蛇自然不管這些凡間瑣屑事，她們將目光對準(zhǔn)了對方。桃果果想，女人出嫁怎么就這么難？好不容易看中一個，人家還要計算你的出身、身份、身家、相貌、脾氣……而那個許宣只是個頑童，又渣又沒用，還自我感覺良好……
白蛇看著陶天妖想，女妖何必為難女妖？你最好還是想想怎么打開自己的困局，讓黃一極順理成章驚世駭俗地公開娶你，而不是逼我??！咱們雖然同病相憐，但我出的丑難道不比你大無數(shù)倍？“倒追渣男被甩、又遷怒得罪了和尚、差點公審砍頭”的故事大概已經(jīng)是全天下最大的笑話了吧？說不定能載入史冊了……讓我趕緊滾不行嗎？
桃果果想，要不……我來替她做主，先將婚禮辦起來？看矸瑋怎么說？至于許宣娘，如果話多，殺掉拉倒。
白蛇想，唉，這個陶天妖又想要實惠，又不想惹來物議，盡拿我做筏子……要不我自戕算了，嚇?biāo)粐樤俪藱C(jī)溜走。
桃果果想，這白蛇據(jù)說上過戰(zhàn)場的，怎么看上去一點也不殺伐果斷？難不成她是個逃兵？情場如戰(zhàn)場，你得支楞起來??！
白蛇想，據(jù)說陶天妖成道前跟著曹佾……怎么眼光越來越差了？好歹那曹國舅坐擁一國，又有青丘做后盾，雖然是個人妖混血……總之比這黃一極強(qiáng)一萬倍吧？難道她晉升了天妖腦子反燒壞了？聽說劫火難褪，信哉。
桃果果呆了半晌，算了，管他，我去抓許宣過來。她一閃身，一秒鐘后，許宣穿著內(nèi)褲出現(xiàn)在地板上，桃果果在隨身空間里翻了翻，扔了件破衣服將赤裸的許宣蓋得像個墳頭。
白蛇出神地看著許宣手忙腳亂地穿衣服，心底的柔情又冒了出來發(fā)出的汩汩的聲響。她完全分辨不出來自己對許宣的感覺到底是什么——孤獨千年后的救贖？命運賜予的祝福？修行萬年得到的玩具？日夜空虛祈禱的回響？還是我要渡的人劫？
許宣撲了過來，支離破碎地說著情話，拿他的母親當(dāng)作擋箭牌，又抱怨他的兄弟們笑話他連個女妖怪都應(yīng)付不了，最后說說法海師父扔下自己不聞不問何其涼薄……
白素貞淚眼婆娑地看著許宣，完全不懂為什么自己對他如此死心踏地，這是個絮絮叨叨婆婆媽媽的男人，我對他……好像中了毒。全世界都在阻攔著他和白素貞在一起，而白蛇則為了這個不值得付出真心的渣男妄圖沖破一切阻礙和枷鎖……他卻沒有付出過一絲一毫的努力，盡用些大話謊話騙自己——現(xiàn)在還狡辯自己何其無辜，以博取陶天妖同情……
是我活該。
但桃果果卻感動得一塌糊涂，只覺得全天下都誤會了許宣，這樣一個情種怎么可能背叛愛情？白素貞就是太敏感、太脆弱、太矯情了，根本配不上許宣……我一定要撮合這一對兒，天王老子都攔不??！
桃果果說：“既然你們心心相印，那么就在這里成親吧?！?p> 白素貞的目光須臾不曾離開過許宣，快意萬分地看著那張臉從滔滔不絕變成匪夷所思，又懊悔萬分。
白素貞好想笑，笑著笑著就哭了。
看著白蛇喜極而泣，桃果果果斷地說：“那么就這么定了！我是女方媒人，柳精就是女方長輩。許宣，你家的長輩……”
白素貞看著這夢想以荒謬的方式成真，她的心沉寂了下來，閉上了眼睛。
得到等于失去。
大徹大悟。
當(dāng)白蛇復(fù)睜開眼睛時，桃果果依然貼著自己的臉，寬宏大量地等著自己平復(fù)氣血。
這是一場夢。
何方高人設(shè)下這場聲色相思局，助自己看破紅塵？
白素貞跪下，低聲念道：發(fā)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不應(yīng)住色生心。不應(yīng)住聲香味觸法生心。應(yīng)生無所住心。若心有住即為非住……
桃果果一愣，聽白蛇念誦，心底的佛唱聲起相和，她忽然覺得好沒意思，“算了，別人的事與我何干？”她轉(zhuǎn)身離去。
又一個女子身影出現(xiàn)在身前，白素貞抬頭驚訝地說：“觀音菩薩？”
片刻后，兩條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