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我想喝酒
“玉塘風！我想喝酒！”
剛出JW酒店，白霧就說道。
玉塘風正一門心思想著怎么從白霧口中撬出她生氣的原因，聽說去喝酒，哪能不答應(yīng)？——在酒桌上還怕問不出霧姐和Josef聊天的內(nèi)容嗎？
于是兩人先回如家，以便白霧卸妝換衣服。
半個小時后，白霧換好衣服出來了。
玉塘風在門口等她，一見白霧重新化了淡妝，換成了三角形圖案黑白橙三色拼接的打底衣，配微彈直筒休閑褲和淺口鞋，顯得她清新脫俗，免不了又雙眼發(fā)直，大大地稱贊了一番。
玉塘風提議去好點的館子，白霧不肯，說喝酒就要去大排檔。
于是兩人在酒店附近沿街尋找大排檔，哪里破舊就往哪找，轉(zhuǎn)了幾個彎，還真找到幾個飯店，一整條街都是吃夜宵的小店，牌子都做得超大，桌子卻不到十張，都擺在露天的室外，燒烤架擺在飯店門口，房間里面是廚房和儲藏室。
兩人在一家人最多的店里坐了下來，老板遞上菜單，是一張過塑的紅色A4紙，年深日久幾個角都已經(jīng)翻卷起來，拿在手上油膩膩的，白霧接過后，朝玉塘風會心一笑，點了一個砂鍋海鮮粥和一份清炒蛤蜊，一份油爆上海青，以及兩大杯扎啤。
酒一上來，白霧就先灌了兩大口。
“你慢點！菜都還沒上！空腹喝酒容易醉！”玉塘風提醒道。
白霧用手擦去嘴邊的酒沫，道：“玉塘風，你說這世上怎么會有這樣的人？”
玉塘風道：“Josef到底跟你說了什么？”
白霧把手機解鎖遞給玉塘風，道：“本來打算給你聽錄音的，可是錄音啥也沒錄到，后面重新錄的也沒聲音。你看見了，App我明明打開了，可是你聽，什么都沒有。一點聲音都沒有，你說奇怪不奇怪？”
玉塘風把手機貼在耳邊，也聽不到任何聲響，加大音量聽了好幾遍也是徒勞，忽然頓悟似的，道：“不對啊霧姐！錄音機一旦打開，就算旁邊沒有說話聲，也會把環(huán)境音錄進去??！把音量開到最大，我們肯定可以聽到唔唔唔的雜音，絕對不會像你這樣這么安靜，你這兩段錄音更像是麥克風沒有打開?！?p> 白霧道：“怎么可能！錄音打開，麥克風就會自動打開??！麥克風又沒有另外的開關(guān)?！?p> “那會不會是麥克風壞了？”
“你試試看?！?p> 玉塘風重新錄一條錄音，還是沒聲音，白霧不信，拿過手機給玉塘風打電話，接通后對著麥克風說話，玉塘風卻能清晰地聽到通話聲。
“我明白了！”玉塘風一拍桌子道：“你的手機很有可能是中毒了！霧姐你記不記得你給Josef發(fā)過一封郵件？他回復你沒有？”
白霧道：“有一封自動回復?！?p> “那就對了！”玉塘風道：“一定是Josef在自動回復的郵件里給你發(fā)了病毒，把你的錄音App控制了！錄音的時候，禁止啟動麥克風，就會形成現(xiàn)在這種情況。霧姐，咱們都忘了，Josef是密西西比的總經(jīng)理，技術(shù)方面我們不是他的對手?！?p> 白霧舉一反三，馬上打開第一條錄音，把進度條拉到發(fā)郵件之前，果然聽到了自己和Josef的對話聲。
狡猾??！
難怪他在會議室里說話敢那么肆無忌憚！
弄清楚這件事，白霧的心更涼了，她又喝了兩大口酒，這時菜正好上來，她便有一筷子沒一筷子地夾著蛤蜊吃，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啤酒，全然食不知味。
“霧姐，Josef到底跟你說了什么？搞得這么謹慎，下病毒的事都弄出來了？”
白霧放下筷子，道：“玉塘風，你別問得這么清楚，你問，我就只能跟你說，他說的都不是什么好話！你想想他和Sabrina的關(guān)系，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了。”
玉塘風又不是傻子，看到照片上和Sabrina搞破鞋的人是密西西比的老板，他就知道了Sabrina和Josef是什么樣的人，中間有什么利益交換了，結(jié)合白霧和Josef在會議室里談話的表情，就猜到Josef大體說了什么，只不過他不能主動說出自己的猜測，以免唐突佳人。聽白霧起了個口子，他馬上明白了一切。
“走！不吃了！我去跟那老洋狗好好談?wù)?！”玉塘風噌的一聲站起，道：“敢打你的主意，我弄死他！”
白霧道：“你給我坐下！他又沒拿我怎么樣，錄音也沒錄上，你能干什么？打他嗎？都什么年代了，還只知道靠打架解決問題！”
“你有辦法？”玉塘風氣沖沖的，不肯坐。
“你坐下！我有話問你?！卑嘴F抬起頭，柔柔地看著玉塘風。
玉塘風見了白霧這番柔情似水的模樣，再也氣不起來，便坐了下去。
“你說，Josef跟我說的話，Sabrina知道嗎？”白霧道。
“肯定知道！”玉塘風道：“在我們上樓之前，她就給我們打了預防針，什么叫老洋狗說什么做什么跟她沒關(guān)系？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而且依我看，這次會面，說不定是她設(shè)的局！你想，她的目的是要我們刪照片，可我們再怎么保證底稿已經(jīng)刪了，以她的性格，她怎么可能相信我們？她只有把你拖下水，把你變成和她綁在同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她才安心！”
“我跟你想的一樣，”白霧道：“所以我感覺，要搞定Josef，可能還得靠Sabrina?！?p> 玉塘風道：“可照片都已經(jīng)刪了，我們沒籌碼了，怎么辦？”
“我也不知道，我再想想?！卑嘴F道。
短暫的沉默過后，白霧又像中邪一般，機械地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菜，好似玉塘風不存在似的。
就當白霧又端起酒杯準備喝酒時，玉塘風把她的手按住，道：“霧姐，你都喝了大半杯了，小心喝醉了。”
話剛說完，砂鍋粥端上來了。
服務(wù)員離開后，玉塘風給白霧盛了一碗，一邊用勺子攪拌，一邊給粥吹氣，將粥吹涼了一些，放到白霧面前，道：“喝粥，暖暖胃。”又怕白霧笑話他，便沒話找話道：“霧姐，你和洋鬼子在會議室里談了四十多分鐘，除了剛才說的那些見不得光的事，還談了什么？”
白霧看玉塘風吹粥的樣子如此認真，便想和他討論一個她以前想都沒想過會跟玉塘風討論的話題，道：“他提到一句話，我覺得有點道理，不知道你怎么看？”
“他那狗嘴里能吐出象牙來？不可能吧！”玉塘風看白霧的表情，有種不祥的預感。
白霧道：“他說每個人的愛都是定量的，在一個人身上用完了，就沒有了，這個人也就成了一根干枯的木頭，再也愛不動了，你覺得他說得對嗎？”
果然！
這個話題可不是什么好話題！
玉塘風敏感地意識到，白霧挑起這個話題，一定是因為她又想起了她的前男友。她是想告訴我，她把所有的愛都給了百里宰，現(xiàn)在她心里沒有愛了，也就是說，她的心里已經(jīng)沒有空間容納我。
這是委婉而殘忍的拒絕！
但他回想白霧剛才叫他坐下時眼里的溫柔，又覺得白霧不會這樣無情。
他抬頭看白霧，想再確認一遍，白霧卻端著粥，沒什么表情地舀一勺放在唇邊輕輕地吹，他看不透，便說道：“霧姐，從趨利避害的角度回答你的問題，我應(yīng)該說我不認同你的觀點；但我知道你是個喜歡真實不喜歡虛偽的人，所以我本著實事求是的精神，跟你說說我的真實想法。首先，我自己沒有親身經(jīng)歷，回答不了這個問題，但是，我可以拿我爸媽的經(jīng)歷作為參考，來探討這個問題的答案。”
白霧聽玉塘風說得這么一本正經(jīng)，心里好笑，表面上卻裝作無所謂，道：“嗯哼?！?p> 玉塘風道：“我爸以前是深大的老師，現(xiàn)在升教授了；我媽以前是會計，現(xiàn)在改行做全職太太了。他們倆是別人介紹認識的。剛開始兩人對對方都很滿意，可以說兩個人之間是有愛的，可是結(jié)婚十多年以后，兩個人漸漸有矛盾了，性格和三觀越來越不合，然后就離婚了。按理來說，離婚就意味著你說的‘愛用完了’對吧？可是呢，沒過幾年他們倆又復婚了。現(xiàn)在他們倆住在一起，但是日子卻是各過各的，只是有事的時候才一起商量。你說這種情況下，他們倆之間有愛嗎？”
“那你的結(jié)論是什么？”白霧不明白玉塘風想表達什么。
“我的意思是，”玉塘風嚴肅地看著白霧，道：“一個人的愛或許是定量的，在另一個人身上用完了，愛情也就走到了盡頭。要是兩個沒有愛的人再強行聚在一起，結(jié)果只不過像我爸媽一樣，湊合著過日子罷了?！?p> 白霧嘴角抽搐，把剛喝進嘴里的粥咳了出來。
玉塘風連忙遞上紙巾，道：“所以我認為，這種情況只有一種解決方案，那就是再找一個愛的儲存量很多，最好是從來沒用過的人，和他在一起。這樣他就會把愛分一半給你，你把這份愛當做種子，種在心里，然后好好地培育它，讓愛在你心里生根發(fā)芽，過一段時間，哪怕一輩子，你心里就又會充滿愛了?！?p> 白霧的眼睛很癢，她清了清嗓子，端起酒杯閉上眼，把酒和淚灌進了肚子里。
之后白霧沒再說話，也沒再喝酒，只專心地吃菜喝粥，玉塘風插科打諢，她也不理會。
吃完飯，買完單，白霧起身要走，玉塘風拿起她的酒杯，笑道：“還有一口酒別浪費了，我?guī)湍愫攘恕！?p> 白霧拍打玉塘風的手臂，道：“放下！我自己喝！”
“你喝？你想喝醉，讓我背你回去??？”玉塘風知道白霧那是嫌棄自己用她的杯子，便把白霧的酒倒進自己杯子里，一口喝了下去，白霧白了他一眼，也沒說什么。
從大排檔出來，已經(jīng)八點多了，白霧頭腦微醺，身體輕飄飄的。
玉塘風見她走路有些一腳高一腳低，便提議打的回去，好早點洗澡睡覺，白霧卻堅持走路回去，說反正沒多遠，而且她還想沿途思考一下，怎么尋找Sabrina的突破口。玉塘風心里感慨，這女孩真不知道是什么材質(zhì)做的，都這樣了還想著工作，他想牽白霧的手，可又沒膽量，便找些曖昧的話來說，道：“霧姐，我媽跟我說過一句話，你聽聽看有沒有道理？”
“說！”白霧很放松。
玉塘風咧嘴笑道：“我媽說，人活一輩子，只為了一件事，就是談戀愛，其他的，什么工作啊，事業(yè)啊，名利啊，都可以不要！因為只有愛情才能讓人快樂，也只有愛情才能對抗孤獨。你覺得呢？”
白霧伸開雙臂平衡身體，踩著馬路牙子往前走，回頭道：“你覺得呢？”
“我當然覺得我媽說的對啊！”玉塘風笑道：“我媽還說過，談戀愛一定要跟看對眼的人談，就是第一眼看到她，你就知道，這輩子就是她了。為了跟她在一起，我愿意付出一切，也只有跟她在一起，我這輩子才會快樂。這句話我也認為很對，你覺得呢？”
白霧忽然腳底一滑，摔了一跤。
玉塘風趕上來扶她，她打開玉塘風的手，自己爬起來，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