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么一回事？”
夏末只是隨口問一句，卻不想煙柳還真能回答上來。
“那個叫葉飛的年輕人是安陽衙門的捕快……算是捕快里難得的好人吧，我之前來城里的時候他也幫過我的忙。那無賴說的劉小菊本來是個風塵女子，不知和誰生下來了一個女兒叫劉書云，生了女兒之后就想方設(shè)法給自己贖了身在城西這邊賣豆腐，倒也算個正經(jīng)營生。然后那劉小菊前段時間突然失蹤了，就有人傳說是她跟人跑了，留了一個女兒在這兒……”
“我猜是這個葉飛主動去照顧那劉書云，然后就有人傳他其實和劉小菊有一腿？”
“差不多就是這樣?！睙熈鏌o表情地聳了聳肩，“畢竟在這種地方，誰會無緣無故對別人好呢，特別還是個風塵女子家的女兒？”
“確實?！?p> 夏末不打算對這些傳聞的真實性做判斷，看葉飛那樣子，顯然在出手幫助那個叫劉書云的小姑娘的時候就已經(jīng)做好了接受流言蜚語的準備。
他奇怪的只有一點：“你怎么對安陽這邊的事情這么熟悉了？”
煙柳沒有回答，只是指了指那邊聚集起來的人群，已經(jīng)有人開始一臉激動地表情和周圍人講起了劉小菊、葉飛和某個不知名男人之間的愛恨情仇。
確實，如果你想要了解一個地方，就去那里的市集，什么絕密消息說不定就會在某個賣水果的大媽嘴里透露。
當然，真假需要你自己判斷。
夏末對其他人的事情其實沒有什么興趣，這些流言蜚語也就這么一聽，聽過轉(zhuǎn)頭就會忘，畢竟安陽城里人這么多，誰也不知道你見過的某個人這輩子還能不能遇到。
然而就在第二天，天下第一莊就有人上門來。
“葉飛和……”夏末看著這名捕快手牽著的另一名歲數(shù)大約只有六七歲，骨瘦如柴的小姑娘，“我猜這位就是劉書云？”
葉飛看上去有些驚訝：“你認識我們？”
“不認識，但是兩位的大名我曾聽聞過?！毕哪┱驹谔煜碌谝磺f的大門口，朝里面做了一個一個“請”的姿勢，“別在這里站著了，你是來委托的嗎？先到這里面來登記?！?p> 而隨著他的動作，原本扛著釣竿準備再去揮桿降龍的玩家們一下子就來了精神，釣竿也不要了，紛紛圍了上來。
只有原本帶頭的海棠一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原本跟著他的“釣友”們都不見了。
“人呢？”
“一個月……一個月！”白鹿?jié)M臉悲憤地說道，“你知道我這一個月是怎么過得嗎！”
“你每天都在釣魚，釣的可開心了。”
早睡手一伸，就將白鹿攔在了后面，對著葉飛堆起笑容道：“這位朋友需要幫助嗎？我這里物美價廉，作為幸運客戶，我可以給你打八折……”
“我七折！”白鹿的手就在早睡后面伸了起來。
又有不知是誰喊道：“我六折就行！”
“我也是六折，我這邊還有兩個人只收一個人的錢！”
“靠，壓價是吧！”
“別卷了別卷了——”
“媽的大家都別想賺錢！”
“搞事是吧，揍他！”
“我打！”
……
葉飛到這兒，還沒說上兩句話呢，就見到烏泱泱一片人圍了上來，嘴里說著聽不懂的話，然后就打作一團。
他似乎還看到有人拿來了棍棒和板凳。
“他們……這……”
作為捕快，他的職業(yè)習慣告訴他應該上去阻止這件事，但是看周圍人——特別是這個作為莊主的年輕人卻是一臉平靜，突然有點懷疑這是不是他們的地方習俗不該由自己干涉。
“不用管他們，請進。”
夏末不動聲色地走到那個叫劉書云的小姑娘身邊將她好奇的小腦瓜子按回去，擋住那邊的血腥場面。
正在接待室無所事事的宋秋看到葉飛的到來也有些驚訝：“噢我記得你，你是哪個……”
“我叫葉飛?！彼嘈Φ?，“沒想到我的事連這么偏僻的地方也有人知道了?！?p> “這事只能說是巧了。”
夏末坐到桌子前，翻開了記錄委托的小本子，上一條委托已經(jīng)是一個月多以前的事情了。
“說吧，你們的委托是什么，以及愿意出多少錢。”
終于到了正事，葉飛也在夏末對面坐直，將劉書云拉到身前，嚴肅道：“我希望你們能幫我照顧她一段時間，報酬是三兩銀子?！?p> 夏末點點頭，隨后在本子上書寫起來：“照顧女童，委托金……”
寫到一半，他又皺著眉頭抬起頭來：“三兩銀子，你確定？”
不是太少，而是太多了。
特別是對于劉飛這么一個捕快來說。
按照大夏規(guī)定，一地衙門中的衙役工分三班，分別為捕班快手、站班皂隸和壯班民壯，后兩者通常只待在衙門里做內(nèi)勤，平日里負責緝捕罪犯、傳喚被告和證人、調(diào)查罪證的就是捕班快手，簡稱“捕快”。
這名字聽起來威風，看著也像是前世的警察一般，但是實際并不是這么一回事。
衙役的地位本就低于吏員，不僅沒有官方的身份，更是與倡優(yōu)奴婢同被劃分為賤民一類。而捕快在衙役中更是低下，幾乎與準罪犯劃作一列，甚至在以前的規(guī)定中，捕快的后人在三代之內(nèi)都不允許參加科舉，也不準捐納買官，為士紳所不齒。
而對于絕大多數(shù)注重名望的家族，更是嚴禁子孫從事衙役一職，若是犯此禁，甚至會被逐出家門。
這種情況雖然在皇帝老哥登基之后曾下詔書改善，那也只是將衙役身份從賤民改成了良民而已，在京城附近還好，到了安陽這種地方，甚至有不少人還不知道這條詔令的存在。
地位如此地下的捕快，待遇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衙役是沒有工資的，一年到頭領(lǐng)到的“工食銀”——也就吃飯補貼只有五到十兩左右，確實只夠吃飯而已，所以往往只有吃不上飯的閑人無賴，才會去當衙役。
雖然一般衙役也不靠這些工食銀生活，作為官府的人，他們有的是方法來錢，但是三兩銀子，對于一個正常的捕快來說，可以說是把一個季度的薪水都拿出來了。
難不成這小姑娘真是他的親生兒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