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探望
薛紅漁正端著熬制好的肉湯,協(xié)坐在床沿,神情專注地將勺子送到寧無缺的嘴里。
寧無缺看著她美麗容顏,心中不由想起家中的凌煙。
只可惜,這次出來沒法帶凌煙,不然他們?nèi)黄鹩紊酵嫠?,那多逍遙自在。
“少爺,想什么呢?”薛紅漁見他目光在自己身上游走,心中莫名歡喜,眼中現(xiàn)出一絲羞澀。
寧無缺笑吟吟道:“欲把西湖比西子,濃妝淡抹總相宜。這句詩,專為紅漁你而寫?!?p> “好詩,好詩!”門外傳來一個男子的贊賞聲音。
張飛走了進(jìn)來,抱拳道:“寧公子。”
寧無缺朝他望過來,又看見他身后站立著一位陌生的中年男子,問道:“張寨主,找我有事?”
張飛道:“實不相瞞,這位先生仰慕寧公子俠義之舉,今日特來拜會?!?p> 那中年男子上前一步,抱拳道:“打擾寧公子休息?!?p> 寧無缺拱手道:“先生稍等!紅漁,我想吃你做的烤山雞?!?p> 薛紅漁頓時拉下臉,嘟起嘴,很不情愿地端著湯碗起身離開。
張飛也自然跟著走了過去。
中年男子自顧坐了下來,神色平靜道:“你是鎮(zhèn)北侯之子?”
來之前,他已經(jīng)從張飛那邊了解到寧安北等人的情況。他來自郢都,自然聽聞過寧家。一個安南,一個安北;一個能武,一個能文。
寧無缺神色警惕道:“先生認(rèn)識我父親?”
中年男子淡淡笑道:“認(rèn)識。不過,那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p> 寧無缺思索道:“先生如何稱呼?”
中年男子道:“柴烈?!?p> 寧無缺眉頭皺了皺,這名字有點(diǎn)奇怪。
柴烈,干柴烈火?
或許,是個假名字,不愿意以真名示人。而此人由認(rèn)識父親,那說明此人并不是普通人。
“柴先生,不知找我何事?”寧無缺可不相信他只是敬仰自己而來。
柴烈平靜道:“聽說,寧安北大人曾因《青陽詩集》獲罪,而你也因此被關(guān)入京兆府大牢。不知寧公子,如何看待此事?”
寧無缺目光立即變的陰冷起來。
這個柴烈是專門沖他而來。
“柴先生可認(rèn)識我二叔?”寧無缺轉(zhuǎn)移話題道。
柴烈道:“我與你二叔,君子之交?!?p> 寧無缺心中頓時思索起來,你跟我二叔君子之交淡如水,那你跟我老爹相交不會是干柴烈火吧?
想到這,寧無缺突然不敢繼續(xù)往下面想了,暗道自己老爹應(yīng)該不是這樣的人吧。
可問題是,自從娘親去世后,老爹就再也沒有續(xù)弦,也沒聽過他與郢都城里哪個女人有過緋聞。
所以,寧無缺不得不往那方面去想啊。
柴烈哪里知道這句話讓寧無缺浮想聯(lián)翩,如果他要是知道了,恐怕不會取這個名字了。
“既然寧公子不愿意說,那我也就不問了?!辈窳业?。
寧無缺不想這么隔靴搔癢,開門見山道:“敢問柴先生,做人做事最講究什么?”
柴烈微微一怔,旋即苦笑道:“自然是誠信二字!”
寧無缺道:“先生既然知道誠信,那先生誠意何在?”
柴烈沒想到他如此直接,但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如果說出實情很有可能為他們帶來殺身之禍。
“我爹真心為你考慮,你又何必咄咄逼人!”
這女子的聲音極甜極清,令人一聽之下,說不出的舒適。心想著,這世上還有如此好聽的聲音?
只見一個身穿淡白色衣裙的女子,約莫十七八歲年紀(jì),清秀絕俗,容色照人。
青絲束起,插著一支白玉簪。
余下青絲蔓延過那不堪盈盈一握的纖腰。輕風(fēng)拂來,青絲飄飄,出塵而脫俗的美麗容顏,令這片天地都為之黯淡。
那一雙動人明眸直射冰冷寒意,但卻又透著許些空靈之意,仿佛最深邃的星空般,讓人的目光看過去便是再難以轉(zhuǎn)移。
寧無缺一時間望的有點(diǎn)癡,心神一陣激蕩。
這女子見他如此模樣,俏臉一寒,冷聲道:“我道是風(fēng)骨俠士,不過是登徒浪子!”
寧無缺立馬收回目光,暗道自己竟然失了神,不應(yīng)該啊。
失了面子,還得找回來。
“窈窈淑女,君子好逑。姑娘若有煙霞輕籠,當(dāng)真非塵世中人。我等凡夫俗子,自然會多看兩眼。若是柴先生年輕那會,也不會免俗。”
白衣女子冷哼一聲,道:“伶牙俐齒,叫人生厭?!?p> 柴烈板起臉來,沉聲道:“不可無禮!”
白衣女子右腳輕輕跺了一下,然后站在柴烈身邊,扭過頭,不想看他。
寧無缺有點(diǎn)懵了,這一老一少同時來他房間,到底圖個啥。
“寧公子,小女多有冒犯,還請見諒!”
寧無缺笑道:“柴姑娘天真坦率,并無藏掖,待人極為真誠,欽佩還來不及,哪里還會怪罪?!?p> 這句話說的極為巧妙,既道出了白衣女子是真性情,而貶損柴烈故意隱瞞真名,缺乏真誠。
柴烈豈能聽不出他言外之意,苦笑道:“不知寧公子何時離開青峰寨?”
寧無缺“哎呦”一聲,剛才二叔已經(jīng)說了,吏部下文要他在立冬前趕到青陽上任,所以明兒上午就啟程。這要是一走,也不知道還有機(jī)會見到這位令他怦然心動的女子。
“我有傷在身,恐怕還得在這里待上兩三天。我二叔那邊,明兒上午就啟程?!?p> 柴烈沉吟片刻,起身道:“那今日就不打擾寧公子休息,明日我再來看望。告辭!”
寧無缺拱手道:“柴先生,慢走!”
柴烈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轉(zhuǎn)身走出房間,白衣女子緊隨其后,看都沒看他一眼。
他父女二人剛走,薛紅漁就走了進(jìn)來,問道:“少爺,你明兒不與二爺一起走?”
寧無缺面露痛苦之色,道:“傷筋動骨一百天,這次傷的有點(diǎn)嚴(yán)重,恐怕不能與二叔隨行,我們休息兩日再出發(fā),到時候追上二叔他們就好?!?p> 薛紅漁臉色陰沉下來,冷聲問道:“少爺莫不是看上人家姑娘,連路都不想走了?”
寧無缺臉皮厚,自然不會承認(rèn),幽怨道:“紅漁,你看我,連說話都虛弱無力,身子虛的很,實在沒法與二叔同行?!?p> “少爺,我看你不是身子虛,是心虛吧。也好,等回去了,我就跟凌煙說,說少爺貪圖別人美色,連二爺都不要了?!毖t漁嘟起小嘴道。
“紅漁,我突然感覺有點(diǎn)暈,想要睡一會兒。你跟我二叔說一下,我們在丹州驛館匯合?!闭f完,寧無缺便躺了下來。
薛紅漁一時吃不準(zhǔn)他到底是真暈,急忙來到床邊,替他蓋好被子,關(guān)切道:“少爺,你且多睡兒。二爺那邊,我去跟他說?!?p> 寧無缺“嗯”了一聲,柔情蜜意道:“還是紅漁對我好!”
薛紅漁啐了他一口,道:“你留著回去跟凌煙說吧?!?p> 后山小路,柴烈與他女兒一前一后走著。
突然,柴烈停住腳步,背對著她問道:“佳音,你覺得寧公子如何?”
柴佳音心中依然對寧無缺抱有成見,直言不諱道:“金玉其表,敗絮其中。”
柴烈沉聲道:“佳音,看人待物不能帶有情緒與偏見。我以假面目見他,本就沒有誠意,而且他能從只言片語中發(fā)現(xiàn)端倪,足見他心思細(xì)膩,遠(yuǎn)勝常人?!?p> 柴佳音固執(zhí)道:“那他懂得察言觀色。這樣的人,心思深沉,難以捉摸?!?p> 柴烈嘆息道:“這天底下哪有那么多非黑即白之人,非黑即白之事。而想要在這亂世中活下來,且又能把事情做好,光靠一腔熱血、一顆赤心是遠(yuǎn)遠(yuǎn)不夠的?!?p> 柴佳音沉默了。
“爹的意思,是想要告訴他真相?”
柴烈目光越過下方的竹海,沉聲道:“如果我們這代人做不到,那就讓下一代人繼續(xù)去做,直到完成“欣欣望治”之宏愿,如此楚國才能立于世間而不倒?!?p> “爹,他會愿意嗎?”柴佳音小聲問道。
“既沾因果,無處可逃。他如此聰慧,事到臨頭,自然不會坐以待斃。相反,按其秉性,大可會放手一搏。搏他一個朗朗乾坤!”柴烈眼中射出自信的光芒。
哪怕現(xiàn)在身處險境,依舊笑談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