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終究還是沒落下,冰雹過后,反而瓢潑大雨很快撲面而來,車輛的速度也進入龜速,緩慢朝前行駛著。
葉懷安看著外面的大雨,內(nèi)心也是無聲嘆息,按照這速度,到縣里,估計得晚上七八點了。
他只感覺內(nèi)心有些不安,主要還是這個年代的大巴車,讓他想起很多不好的回憶。
希望運氣不要那么差吧,葉懷安隨意朝車廂里打量幾眼,除了一個帶著鴨舌帽的中年男人看不清面容外,其他人看樣子都像是普通人。
特別他右前方,一個長得和王寶強似的年輕人,那青澀的面孔,一看就是在外務工兩三年未回家的第一代農(nóng)民工。
他一直看著窗外,眼神中帶著期盼,臉上偶爾還露出傻笑,這種一看就是沒啥心機的年輕人。
看著這張青澀的面孔,葉懷安仿佛看到上一世的自己,可惜那種單純和青澀,再也找不到了。
他前方還有一對年輕夫妻,女人面容姣好,身材很是豐潤,她懷里還抱著一個娃娃,一看就是長期在工廠工作,和這個年代農(nóng)村婦女那種黝黑面孔截然不同。
女人懷里的娃娃一直哭鬧不止,女人有些為難地朝左右看了一眼,隨即和丈夫換了一個位置,坐到靠窗位置,這才小心翼翼解開扣子,吃到口糧的孩子,哭聲頓時停止了。
這個年代,外出打工的農(nóng)民工,還不多,但是從改革開放后,陸陸續(xù)續(xù)也開始有外出打工的了。
這臨近過年,看到幾個外出打工回家的年輕人,很正常。
車輛繼續(xù)緩緩朝前開去,大雨依舊還在下,不知不覺車外再無半點喧鬧,只有農(nóng)田和山峰,車廂里一片安靜,只聽到車外雨點打在車窗上的滴答聲。
葉懷安也緩緩閉上雙眼,剛瞇一會,昏昏沉沉間,車輛突然一個剎車,車門打開,幾個穿著雨衣的男人上了車。
葉懷安打了一個哈欠,半瞇著眼,看著上車的四名男子,這一看,他眼神頓時一緊,剛剛那點睡意頓時全無。
這四人一看就不是正常旅客,年輕二十到三十歲左右,幾人眼神那種陰郁還有貪婪,根本不加掩飾。
看到這四人上車,葉懷安心里頓時罵娘了,果然是越怕什么來什么。
其中一名男子二十出頭,方字臉,剃了一個平頭,那臉上的疙瘩讓人作嘔。
他眼神在車里四處掃了幾眼,很快便在葉懷安前方那個年輕婦女身上停留,準確地來說,是在人家上半身停留。
葉懷安看到這一幕,眼神半瞇,緩緩把手伸進挎包中,里面那把水果刀還在,冰涼的觸感讓他心緩緩平靜一下。
四人上車后,一句話沒說,隨意找了一個座位坐下,連雨衣都沒脫,車輛再一次緩緩行駛,但是車里的氣氛卻更加詭異起來。
葉懷安相信自己不會看錯,這四人決定不會是普通旅客,甚至幾人中,絕對有人沾過人命。
他緩緩深呼吸好幾下,腦海中天人交戰(zhàn),一時之間難以平靜,他想起當年自己在南方一城市,遇到同樣的事,當時他和另外一個小伙一起沖了上去,最后他挨了三刀,那個小伙被扎死,那年自己應該剛剛二十歲。
葉懷安呼吸加重,窗外大雨霹靂吧啦打在車窗上的雨點,讓他的情緒終于緩緩平靜下來了,最終他還是緩緩松開手上的水果刀。
這刀很鋒利,以自己的經(jīng)驗,扎傷一兩人是絕對可以辦到的,但是值得嗎?
是呀,這句話剛剛突然涌現(xiàn)在葉懷安腦海中,自己值得嗎?
自己才剛剛重生過來,接下來還有更美好的未來,何必在這里為了一時痛快,而付出慘重的代價?
看著車外的瓢潑大雨,葉懷安的心反而平靜了下來,半個世紀的人生閱歷讓他很快選擇順其自然。錢就當丟了吧!
那四人不加掩飾的眼神,早已經(jīng)讓車里不少人察覺到異常,那個喂糧的年輕少婦,也連忙拉下自己的衣服,小心翼翼地拉了一下自己的丈夫。
年輕男人雙手緊緊地抓著那個女人的手,眼神躲閃,顯然內(nèi)心在恐懼中無法自拔。
司機早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異常,車輛也不知不覺間開始加速,車里一片安靜,誰也沒出聲,氣氛有些壓抑和沉悶。
突然,一聲輕輕的咳嗽響起,一個穿雨衣的男子突然站起身,緩緩朝前方司機方向走去,葉懷安半瞇著眼,身形一緊,頓時感覺不妙。
果然,隨著這名男子站起身,另外三名男子都各自站起身,一人掀開雨衣,從里面拿出一把開山斧,另外三人也各自從腰間拿出斧頭和刀具。
這一幕終究還是來了,那個疙瘩方臉男拿著手上的開山斧,隨意在車門上敲了敲,把最后幾名還在昏昏欲睡的乘客吵醒,他嘴里發(fā)出一陣怪笑,用當?shù)氐陌l(fā)言開口喊道。
“哥們幾個借點錢花花,都把值錢玩意拿出來,誰敢藏一分錢,我剁掉他的手!”
車廂里的嘈雜聲瞬間響起,所有人眼中的驚恐不加掩飾,女人的哭泣聲夾雜在其中,壓抑和恐懼的氣氛瞬間充斥整個車廂。
看著那疙瘩男子的眼神,葉懷安心里暗叫不好,這個方臉男手上絕對有人命,而且性格看上去不像正常人。
此時車廂里亂成一團,有些人咬著牙,開始翻出自己的財物,還有些人嚇得一動不動,眼中全是恐懼。
葉懷安緩緩從挎包中拿出水果刀,很自然地把它送進衣袖中,厚棉衣足以掩飾這一切。
他瞄了一眼挎包中的四百多塊錢,心里多少有些不爽,但是最終他還是一分錢沒拿出來。
這點錢對他沒啥吸引力,他沒必要為了這點錢,引起那些劫匪的注意。
他想了一下,這才想起自己應該還缺點什么,想了一下,臉上這才涌現(xiàn)一抹恐懼,身體偶爾顫抖一下。
此時在劫匪眼中,坐在車尾的葉懷安,就是一個被嚇傻的少年,他身材單瘦,穿著破舊的棉衣,被嚇得坐在那瑟瑟發(fā)抖,卻一動不敢動。
這樣的少年,劫匪幾人自然暫時不會把主意打到坐在車尾的葉懷安身上。
此時的葉懷安,也打算破財消災了,衣袖里的水果刀,只是為了不引起必要的麻煩而已。
但是很快葉懷安便發(fā)現(xiàn)自己想錯了,這幾人比他想象中還要貪婪無恥,而且也更加殘忍!
司機在劫匪的要求下,車速緩緩降了下來,但是并沒有停下,一人看住司機,另外三人便開始拿出提前準備好的尼龍袋,開始從車頭開始每個座位每個座位開始搜身了。
對,就是搜身,全身上下,都不放過那種,這大冬天,大家都穿著厚棉衣,很多人都把錢貼身放著,這些劫匪顯然很有經(jīng)驗。
果然,第一個被搜身的乘客,從他身上便搜到了一疊厚厚的大團結,看樣子有兩三百塊。
那是個其貌不揚的中年人,此時他下半身被扒掉只剩下內(nèi)褲,上半身也只剩下一件單衣,也不知道是凍的還是被嚇得,半蹲在地上瑟瑟發(fā)抖。
一個劫匪拿著一把斧頭,正對著那男人的手掌比劃著,臉上露出邪惡的笑容。
那男人看到那斧頭要落下,被嚇得連忙抽回手掌,啪的一聲,跪在地上,嘴里不停發(fā)出求饒。
男子的求饒聲,讓幾名劫匪都露出殘忍的怪笑,最前方的那個疙瘩方臉男,回頭看了跪在地上的中年人一眼,在所有人驚恐中,迅速舉起手上的開山斧,用斧背面對著男子的腦袋就是狠狠一砸!
只聽到一聲慘叫,那求饒的男子慘叫一聲,便倒地不止,額頭上全是血,他捂著腦袋,身體不停地顫抖,連聲音都虛弱幾分。
這一幕讓車廂里頓時發(fā)出幾聲尖叫,接著嬰兒的啼哭聲,女人的抽泣聲讓車廂里的氣氛已經(jīng)到了頂點。
“閉嘴!”
疙瘩男子突然回頭,朝車廂里吼了一嗓子,眾人頓時安靜下來,可安靜的氣氛中,那嬰兒的啼哭聲再一次響起,幾雙眼睛頓時看上那個抱著孩子的年輕女人身上。
年輕少婦看到這一幕,一邊抽泣著,一邊連忙用手去捂嬰兒的口鼻,懷里的嬰兒頓時掙扎起來,啼哭聲終于還是停了下去。
葉懷安看著女人懷里的嬰兒,眉頭緊緊皺在一起,他臉上剛剛裝出來恐懼也緩緩收斂,雙手朝下,借著座位的遮擋,緩緩滑出衣袖中的水果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