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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俠五義之水龍吟

第三十章 相柳

三俠五義之水龍吟 卯金刀書生 3310 2023-12-05 18:16:16

  夜已深,龐策卻沒有歇息。

  此刻他正帶著小奚奴,換了便裝乘轎在街上匆匆穿行。

  今晚,他要以私人身份拜訪殿前司都虞侯蔡武。按朝廷體制,文武官員尤其是內(nèi)侍與外臣,是不得私下接觸的。雖說是奉著圣命,但旨意里并沒有具體要蔡武辦的差事。按官家的原話,是看看蔡武其人如何?其意不言自明,只說看看,那就是要盡可能的了解清楚底細。不消說,他日蔡武極有可能會受重用。面對如此之人,龐策也不敢托大,脫了官服便只身前往蔡武的府上。

  蔡武,龐策并不算熟悉。但畢竟在朝中多年,對其家族勢力還是了解的。蔡武祖父是屠夫出身,早年跟隨太祖四處征戰(zhàn),立下過赫赫戰(zhàn)功。建國后,太祖為了表彰這個功勛卓著的戰(zhàn)將,除了封爵賞賜,還將自己的表妹嫁與蔡武的祖父,蔡家就此跨入了皇親國戚的行列。而蔡家的家風始終以尚武彪悍著稱,就連女子也不例外,從小便偷不得懶,天蒙蒙亮便由家里拳師帶著習學(xué)武藝。有這樣的家風,蔡家后代鮮有入朝為文臣者,幾乎所有的子弟都早早進入軍中效力。朝廷但有戰(zhàn)事,蔡家人也總會踴躍請戰(zhàn)。有這兩層緣故,不管蔡家后人的官秩、能力是高是低,都頗受皇家信任。

  蔡武在這一代的兄弟里排行第五。由于蔡武是長子嫡孫,所以一生下來就注定是蔡家的掌舵人。蔡武雖是紈绔子弟,為人倒是剛直不阿。有礙朝廷體制和法度的事情一概不做,也從未聽聞有仗勢欺人之舉。龐策時不常去殿前司傳旨,所以識得蔡武。但也只是點頭之情,私下里并無來往。正胡思亂想著,轎子緩緩?fù)W ^I外的小奚奴輕聲道:“干爹,蔡府到了?!?p>  “唔?!饼嫴邞?yīng)答一聲,小奚奴連忙挑簾。龐策一躬身從轎子里出來。

  蔡武的宅邸在城西靠近閶闔門的位置,離當差的殿前司衙門極近。整個蔡府是四進的院子,占地雖不大,但修整得頗為氣派。雖已是半夜,蔡府依然燈火通明。龐策放眼看去,只見門前停著一溜轎班,轎夫們正圍坐嗑著瓜果閑聊。蔡府的門房家丁也極殷勤,頻頻前來添茶送果子。顯見是有貴客來訪。龐策剛站定,便被眼尖的管家模樣的人瞧見,一溜小跑著過來行禮:“是龐內(nèi)官駕到了!您可是稀客,快請進?!惫芗乙贿吤男χo龐策引路,一邊回過身叫過兩個家丁道:“你,趕緊去跟老爺通報,有貴客到。你去,好好照料龐內(nèi)官的隨從綱紀,過庭耳房酒早備好了,請他們好好吃一杯!龐內(nèi)官,您這邊請!”

  “你認得我?”龐策見這家丁極是伶俐,便從袖里摸出一小塊銀餅子丟過去,笑問道。

  那家丁卻不敢接,連忙一躬到地,嘴里笑道:“謝您老的賞!小人是蔡府的管家蔡寧,之前小人跟隨主人到衙上值,曾遠遠見過您老來衙門傳旨,所以認得。不過主人以軍法治家,我們所有下人一概不允接門包賞錢,違者軍法處置呢!小人不敢壞主人規(guī)矩,還請您老體諒?!闭f完又是一揖。

  龐策聽得心里佩服,嘴上說道:“哦?久聞蔡都虞侯清介之名,今日一見果不其然——今夜府上是有貴客來訪?我看我來的不是時候了?!?p>  蔡寧忙道:“哪能呢?龐內(nèi)官是盼也盼不到的貴客,您肯紆尊降貴前來,主人曉得了必定十分歡喜的?!?p>  龐策笑笑不答。只跟著蔡寧亦步亦趨穿門過廊。還未到大廳,便聽見里面推杯換盞,宴樂之聲大作。

  蔡寧忙向龐策道聲稍候,自己提起袍腳匆匆進廳,向主人耳語幾句。蔡武聽著一怔,隨即趕忙起身到廊下迎接,一邊忖度著龐策來意,一邊卻拉著龐策的手笑道:“未能開中門迎接貴客,失禮不恭了!龐內(nèi)官快請,與我等一起痛樂了!”說著便輕輕拉著龐策往廳內(nèi)走。

  龐策笑道:“蔡將軍取笑了,咱家是不速之客,哪里是甚的貴客?咱家不過是官家身邊的奴婢,只會伺候人的把式?!倍诉吅阎呑哌M客廳。只見廳內(nèi)燈燭輝煌,正當中擺著一張碩大圓桌,而圓桌之上則架著整只的烤羊,以及各色精巧菜肴。桌旁圍坐著身著各色華貴服飾的客人。廳堂之下,則是眾多面容姣好的歌伎舞姬,紅肥綠瘦鶯鶯燕燕,絲竹之聲中夾雜著觥籌交錯,好不熱鬧。龐策用眼神迅速掃著桌上的客人。一眼便瞧見桌正中坐著的玉樹臨風的年輕男子,不禁心里一怔。是他?

  只見那男子明眸丹唇,須髯飄逸。身著一襲裁剪地十分合體的花綾圓領(lǐng)紫袍,腰系著顯眼的方團玉帶(宋時,只有貴族和極品官員才可佩戴玉制腰帶),彰顯著男子與眾不同的貴介身份。此刻男子正微閉雙目,身旁坐著一個如花似玉的妖媚女子,正撫琴而唱。男子邊聆聽琵琶玉音,邊輕輕拍膝應(yīng)和,全然一副放浪形骸的雅士模樣。

  “......盈盈秋水。恣雅態(tài)、欲語先嬌媚。每相逢、月夕花朝,自有憐才深意。綢繆鳳枕鴛被。深深處、瓊枝玉樹相倚。困極歡余,芙蓉帳暖,別是惱人情味。風流事、難逢雙美。況已斷、香云為盟誓。且相將、共樂平生,未肯輕分連理?!?p>  男子擢然開目,端起眼前的酒杯一飲而盡,嘆道:“好詞!雖說淫靡了些,可柳七郎也不愧是世間無雙才子?!痹捯魟偮?,周邊便紛紛傳來附和稱贊之語。

  龐策趕忙趨步過來,一躬身向男子行大禮道:“奴婢拜見王爺。方才怕攪擾了王爺?shù)难排d才未敢貿(mào)然行禮。懇請王爺恕奴婢不恭之罪?!?p>  此男子,便是禮王爺,趙從珰。

  趙從珰擺手笑道:“哦?是龐策!快免禮起來,入座!你我都未穿官服,又是在蔡府私地,行得什么大禮?”聽來人竟是官家身邊的大內(nèi)官,廳內(nèi)的人盡皆啞然。原本嘈雜的廳內(nèi)頓時安靜了下來。賓客們無不側(cè)目看著趙從珰和龐策。

  龐策毫不理會周遭的目光,只笑對趙從珰道:“禮數(shù)不可廢。王爺乃是天上人,奴婢一介賤婢,豈敢與王爺同坐?奴婢在一旁伺候王爺便好。”

  趙從珰聽了此話,隨即肅然端坐。接著自失地一笑,嘆道:“禮崩樂壞之日,還談什么綱常名教?罷了吧,快入席。你來得正巧!五月節(jié)將至,官家著我掌管賽典大事。你瞧這些歌伎,都是教坊司新進的女子。連日來我已派專人調(diào)教她們音律彈唱的功夫,省得她們在賽典上荒腔走板,丟了朝廷的臉面。今晚借蔡府寶地試演,又特邀幾位行家里手來品評一番。你今晚有耳福。來來來,接著奏樂!”

  龐策聽了一笑,也就不再扭捏。心里道:這差事不壞。

  廳堂里隨即又響起了笙簧絲竹之聲。

  東京城里某處。

  “趙伯伯......”躺在床上的白玉堂聽見一陣開門聲,掙扎著起身,用盡力氣輕聲喚道。

  “不要起身,快躺下歇息?!?p>  來人是趙俊卿,此時還穿著方才去都亭驛西的衣裳。顯見是剛回到家。趙俊卿摸了摸白玉堂的額頭,已是不燙了,這才放下心。趙俊卿輕聲嘆道:“雖說你危機關(guān)頭已過,可還是安穩(wěn)在我這住上個把月方可痊愈。若不是你從小身子稟賦好,恐怕如今已經(jīng)兇多吉少?!?p>  白玉堂高燒已退,但面色仍然煞白。見白玉堂依然掙扎著要說話,趙俊卿無奈地拿過另外的一床被子墊在白玉堂的背后,好讓他半倚著。再一口一口慢慢給白玉堂喂著參湯。

  半碗?yún)露?,白玉堂的氣色比方才又好了許多。醞釀了許久,白玉堂輕聲說道:“趙伯伯,有件事十分緊急,還需要拜托您?!?p>  趙俊卿放下碗,不以為意地說道:“是擔心你舅舅尋不到你?放寬心吧。正是他送你來的?!?p>  白玉堂輕輕搖了搖頭,劇烈地咳嗽了數(shù)聲,等咳出一口痰才輕松些。緩了緩神,說道:“我曉得是他送我來的。我,我還記得。”

  趙俊卿問道:“那你還有何要緊事?說吧。”

  白玉堂說道:“小侄兒請您,不,求您,幫我送個口信?!?p>  趙俊卿好奇道:“口信?”

  白玉堂說道:“正是?!?p>  大相國寺前的東大街,此刻依然熱鬧非凡。

  街上行人如織,路兩旁的攤販也甚多。與城里的高廣酒樓店肆不同,夜間的大相國寺前如同一大鍋雜燴菜,賣古董字畫的,各色小吃酒飲的,膏藥丸劑的,家用百貨的,花鳥猴蟲的,甚至關(guān)撲賭攤,凡此種種均聚集在東大街。偶爾經(jīng)過的馬車也被眾多的人流堵在身后,一時半刻行駛不得。連夜里開封府巡邏的衙役也不得不一邊喊著讓路,一邊卻又被行人擠得暈頭轉(zhuǎn)向。

  趙俊卿換了身便服,悄悄地貼著大相國寺的圍墻而行。

  他的藥鋪也在東大街,離這里不過一箭之地。除非夜里有急診,趙俊卿輕易不肯在這個時辰出門——這里實在是太聒噪。只是方才見白玉堂急切的樣子,他也只好應(yīng)承下來。

  快到內(nèi)城碼頭,趙俊卿便折南穿巷。巷子里光線昏暗,只有林立著的一排二層小樓里發(fā)出一絲亮光。許多樓院門半開著,并隱約有人從門內(nèi)往巷子里觀望。趙俊卿曉得這里,最是東京城里魚龍混雜的去處。趙俊卿不禁有些心里發(fā)毛,暗暗加快了腳步。

  快到河邊,趙俊卿在一棟小樓前停下。

  誰知,當他剛在樓門前站定,樓上的燈燭居然立刻就熄滅了。

  趙俊卿按著白玉堂的說法,先敲了敲三下門,又敲了兩下,最后一下。

  片刻后。

  樓門慢慢打開一絲縫隙。

  趙俊卿不禁咽了一下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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