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幾人剛分好賬才扯了兩嘴閑篇冬兒就端了碗藥進來了：“爸，藥煎好了，水也快好了。”
“哎呀，你喊我不就行了嗎，當(dāng)心又燙著?！倍瑑核诌B忙接過碗說道。
“是啊，叫你爸就好了?！毙∶脙阂部粗笈畠盒奶鄣恼f著。
“沒事兒，之前我?guī)蜖敔敿暹^藥的?！?p> “還說，你忘了你手怎么燙著的了啊。”王江湖責(zé)備的說道。
“燙到了，什么情況？”小妹兒連忙問向自家男人，看他支支吾吾的沒說話，又招來了自家女兒，“來，冬兒，過來讓媽媽看看。”
“都好了已經(jīng)?！倍瑑呵由膶⑹稚旖o了媽媽。
“都留疤了?！毙∶脙嚎粗约夜媚锏氖粥f道，“女孩子的手啊，留了疤，還是在手背上?！?p> “沒事的，已經(jīng)好了?！倍瑑菏栈亓耸郑驹诹艘慌钥粗职?，不敢說話。
“怎么回事？王江湖，這是怎么回事？你爸煎藥不是除了你媽，從不假人之手嗎？”
“我爸病倒之前還收了最后一個病人在家，為了給那人治病他瞞著我們上山采藥，回來就沒力氣煎藥了。我媽為了照顧他，就喊了老大去煎藥，老大又被大媽叫走了，留了王乾在那，后來不知怎么的。。?！?p> “冬兒？”聽著自家男人越來越小的聲音，小妹兒直接轉(zhuǎn)向了女兒。
冬兒看爸爸不敢說下去，只好硬著頭皮說道：“大哥哥要出去玩，就讓春桃?guī)е闹裨谀强粗?，夏竹還小，鬧騰，最后我就去幫忙，然后不知怎么。。?！?p> “燙的不多，你看就小指頭下面留了疤，硬幣大小。”王江湖馬上拉著自己閨女的手遞到老婆旁邊說道。
“另外兩個怎么樣？”小妹兒摸著自己女兒的手輕聲說道。
“沒事，一點事都沒有?！蓖踅B忙搖頭說道。
“燙的不厲害？你爸那什么醫(yī)術(shù)，人只要沒斷氣他都有辦法給人從地府給拉回來，上次那人長那么大個瘤子，省里的醫(yī)院都判了死刑，他幾副藥給人救活了。冬兒的手現(xiàn)在還留了疤，你跟我說不厲害？”
“呃。。?！?p> “媽，真沒事兒，燙的不厲害，這個疤是我那時候貪玩把泡戳破了，然后化了膿，否則不會留疤的?！?p> 看著冬兒，小妹兒沒有繼續(xù)發(fā)火，只是沒好氣的問自家男人：“姓王的，你爸是怎么回事兒，憑他的醫(yī)術(shù)還有什么病能難倒他的？怎么好好的就？”
“不知道，這病怪的狠，年初的時候只聽我爸說體虛，我們沒當(dāng)回事，畢竟他也那么大歲數(shù)了，然后他又說自己得了寒癥，他還讓我給他煎了兩副藥吃，緊接著他又說體內(nèi)濕氣重，然后開始跟我們交代后事，我們到那時候都沒當(dāng)回事，最后他身上開始疼得時候，他才把我們拉過去說他得是賁門癌，屬于不治之癥，至少憑他得醫(yī)術(shù)是沒辦法治的。我們不信，說你連瘤子都能治，這還能比那難，他很鄭重的跟我們說這比那難，以他的醫(yī)術(shù)，只能保自己陪我們過完這個年，年一過他的期限就到了。那時候我還是不大信的，但是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躺床上不能動了，我們現(xiàn)在就按他自己的方子煎藥給他吊著命?！?p> “是啊，大姐，我們兩去看的時候都嚇到了，你爹（AH管爺爺叫爹，不同于北方）真的已經(jīng)躺床上不能動了，明明年初走的時候還硬朗的很?！绷Ω粨u著頭傷感的說著，力強也耷拉著個腦袋。
“我不信！怎么可能？他那醫(yī)術(shù)神乎其神的?！?p> “好了好了，不說了，你先把藥喝了，生了孩子也好讓他老人家看一眼?！?p> 許是自己自幼喪父的原因，小妹兒滿眼心疼的看著自家男人，害怕自己的眼淚會滑出，立馬接過藥，一仰頭倒了下去，然后撇過頭把碗遞還回去說道：“等我生完，帶著孩子去看看?！?p> 一碗藥下肚，大概過了一個小時左右，小妹兒正好清洗完身子沒一會兒就開始陣痛，雖然在場都是經(jīng)過事兒的人，但還是聽不得那聲音。大晚上的，王江湖帶著娘家兩個弟弟打著個電燈去請來了老太太，還帶回了一碗黑黢黢的藥。村里那些個好心腸的大娘、大媽也都過來幫忙，燒水的燒水，煮糖水的煮糖水。家里的幾個孩子大的帶小的，一個個面色驚恐的守在旁邊，怎么哄都哄不走，最后還是兩個小的先熬不住，在這嘈雜的環(huán)境里睡著了，被人帶走放床上了。
嗚咽著緊緊抓著被子的小妹兒死死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大喊大叫，因為一直記著她第一次生產(chǎn)時，老太太和村里老人叮囑她的話：“小妹兒，記著，生孩子是個力氣活，所以再疼都不能大喊大叫，萬一力氣用完了，孩子和你都會有危險，你記住了，千萬記住了?！?p> 但這一胎著實古怪，前幾個加起來都沒這個疼，嘴唇咬破了都沒用，止不住的偶爾會喊出聲，這時的老太太就會拍打著她的身子厲聲說道：“不要喊！留著力氣等會生的時候再使！”
幾番檢查下來，明明陣痛的頻率越來越短，可就是不見發(fā)動，老太太一急，忙喊來了自家兒子和她娘家的兩個兄弟：“你們?nèi)グ阉芷饋?，圍著屋子走，走不動了就讓她深蹲，我再去拿副藥來。?p> 老太太用那個小腳跺著步子走遠，旁邊和她一直姐妹相稱的小奶奶本打算扶她去的，卻被老太太回絕了：“你留在這看著這些小家伙?！?p> 等老太太拿著藥回來便立馬自己煎了起來，時不時的還去看一眼小妹兒的情況，然后酌情的將一些藥材添了進去。終于等藥煎好了，小妹兒和摻著她的那些人都已經(jīng)累癱了，老太太見狀立馬將快昏睡的小妹兒打醒，然后找人幫忙掰開了她的嘴將剛煎好的藥罐了下去。過了一會兒，迷迷瞪瞪的小妹兒終于有了點精神，老太太立馬又讓人將糖水給她喂了下去，而后偷偷讓自己兒子去她那兒端了碗雞湯來給她喂了下去，這才讓她又有了精神。
折騰了半夜，天快要亮的時候，小妹兒才終于進入了最終的生產(chǎn)環(huán)節(jié)，已經(jīng)疼的抑制不住高喊的小妹兒在老太太不斷的喝聲和大力拍打下一次次的強行拉回現(xiàn)實，一盆盆的血水端出，在她快要脫力的時候，老太太又將什么東西迅速的塞到了她的嘴里。
忙乎了好久，孩子終于出來了，但不同于其他剛出生的孩子那樣紅彤彤的，這孩子一出生就是青紫色的，青的詭異、紫的發(fā)黑，脖子上還繞著兩圈臍帶?，F(xiàn)場寂靜無聲，明明親眼見著老太太將她脖子上的臍帶解了，將嘴里的東西也弄了出來，還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可就是不見孩子哭。老太太嘴里嫌棄的念叨著：“又是個丫頭?！钡稚弦惨恢睕]停，眼睛還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睜大著雙眼的小妹兒和遠處快要哭了的兒子，嘆了口氣，又繼續(xù)碎碎念道：“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反正已經(jīng)救了一個不在乎再多救你一個，孩子啊，你自己也爭點氣，當(dāng)給你爹積福了。哎~就是可惜怎么就是個姑娘呢？可憐我那兒子了。你放心吧，這孩子我說救就會救，你剛生完別哭了，當(dāng)心眼睛，實在累了就睡。孩子啊，加吧勁，哭出來吧，哭出來你就能活了。。。。。?！?p> 鴉雀無聲的堂屋里只聽到那個裹著小腳的老太太自言自語的聲音以及她各種拍打和急救的聲音，終于像過了漫長的一個世紀一樣，一聲像貓仔子一樣嗚咽的哭聲傳進了大家的耳朵里，眾人明顯的震了一下呆呆的看著，愣神了很久都沒反應(yīng)過來，倒是一旁的小奶奶率先樂呵呵的朗聲說道：“老姐姐，不愧是你??！江湖，愣著干嘛，還不把你小女兒抱好?！?p> 緊接著就是各種恭喜聲和贊譽聲。
王江湖接過孩子遞到了力富手里，自己顫抖著手打算將自己的母親攙扶回屋，卻被老太太回絕了：“你照看家里吧，我自己回去?！?p> “老姐姐，我陪你吧?！?p> 就在兩人互相攙扶著往外走的時候，小妹兒看著自家小女兒高聲朝門口喊道：“老太太，不管以前怎樣，今后我潘曉妹欠你一條命！”
“你個死丫頭顧好你自己吧，幸好這是個丫頭，要不然我現(xiàn)在救過來了也要找你拼命，你看你往肚子上裹的啥，好好一個孩子差點讓你給誤了！生了一窩賠錢貨，還跟我叫！你以后不跟我吵我還要找你麻煩呢！哼！”老太太極其厭惡的背朝著后面說道，然后就和老姐妹攙著裝作嫌棄的走了。
說來也怪，等老太太回家之后，這天就下起了鵝毛大雪。雪花紛紛，又是臘八，雖然天冷不好干活，但村里人見面都會笑呵呵的說上一句：“瑞雪兆豐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