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水滴聲響徹于寂靜的空間中。蚊蟲的嗡鳴與老鼠的騷動，以及偶爾傳來的小動物嗚咽聲，是這據(jù)說規(guī)模堪比宮殿的龐大下水道系統(tǒng)中的主旋律。
而突兀響起的腳步聲，打破了有所局限的小型生態(tài)系統(tǒng)往日的寧靜。
夏洛環(huán)顧四周，眉頭緊鎖，從緊捂著口鼻的手指縫隙中發(fā)出沉悶的聲音：“出來吧。你們躲藏的技巧很優(yōu)秀，但靈性暴露在我的感知中，就等于沒有隱藏。”
“……”
片刻的沉默后，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以羅賓為首，稀稀疏疏幾道身影從水管后、縫隙間走出。他們的身上大多有著異于常人的器官，正是之前被歸一會拐走當作試驗品的小飛賊們。
“大清早來下水道……總不會是來閑逛吧？”
羅賓以警戒的眼神盯著夏洛，表情復雜，聲音之中透露出一絲明顯的抗拒：“艾爾人，我很感激你救出了我們的同胞，但是這里不歡迎你！”
“事情不因個人的好惡而轉(zhuǎn)變，就像哪怕我不喜歡這里的環(huán)境，還是不得不來到這里一樣……”
夏洛的視線在小飛賊們的異化特征上停留了一會，隨后重新轉(zhuǎn)移回羅賓臉上：“他們?nèi)绾?，有沒有展現(xiàn)出明顯的異常之處？”
“……”羅賓張了張嘴，但最終只是發(fā)出了一聲無奈的嘆息。這個只有十幾歲出頭、本該在肆意享受自己童年的孩子，臉龐如同飽經(jīng)滄桑的老人一般皺起，老老實實回答了夏洛的問題：“幻覺、幻聽、囈語、昏厥、低燒……癥狀較輕、還能正常行動的超……凡者同胞，都在你眼前了?！?p> “這是磨合期的正常狀況，是銘刻秘符文的第一個月，超凡者和秘符文彼此互相適應、互相改變的必然結果。”
說著，夏洛環(huán)顧周圍。和羅賓不同，這些癥狀較輕的超凡者小飛賊們，看著夏洛的目光中充斥著感激。在他們眼中，夏洛是那個拯救他們脫離苦海的天使、英雄一般的存在，哪怕彼此種族之間存在著巨大的矛盾，也無法阻擋他們的仰慕之情。
當然，如果他不加以鞏固的話，這份感情也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逐漸淡去、最終消失。這世上沒有什么是永恒不變的——除了黃金。
“……總之，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換個地方吧?！?p> ……
小飛賊的基地——下水道石屋中，除臭驅(qū)蚊的熏香靜靜燃燒著，散發(fā)出濃郁的氣味，雖說同樣刺鼻，但比起下水道中的氣味還是要容易接受得多。
“那么，來談談你們的事?！?p> 夏洛反客為主，就這么盤膝坐在了地面，還伸手招呼羅賓一起坐下：“放心，我不是來獅子大開口索取報酬的?！?p> “……我倒是寧可你索求巨額報酬?！绷_賓緩緩坐在他的對面，聲音凝重，“因為那代表我們能夠錢貸兩清?！?p> “不要說得那么難聽。除了最基本的利益外，‘人情’、‘感情’……或者一些別的東西，也可以加深人與人之間聯(lián)系的紐帶?！?p> 說著，夏洛的話語微微一頓。他想起了地平線報社，那是一個通過利益把超凡者們聯(lián)系起來的利益集團。它階級森嚴、秩序井然，但也導致山頭林立，三個期刊編輯彼此存在對立，記者之間也僅是同事關系，缺乏同伴意識。
不可否認，作為一個機構而言，它是優(yōu)秀的。但夏洛不喜歡那種運作模式。它……太像一個公司了。
不對，它本來就是一個公司。
很快回過神來，夏洛將目光重新聚焦在羅賓的身上：“就像我昨天和你們說的一樣。你們越過了那道分界線，察覺到了平凡表象下的奇詭與怪譎。你們已經(jīng)涉入太深，無法回頭了?！?p> “……我明白，那些身體發(fā)生畸變的同胞已經(jīng)注定不可能回歸到原本的生活中了。”羅賓的表情充滿了掙扎，看向眼中還帶著一絲希冀，“但是，那些與常人無異的同胞呢？他們不應該被牽扯進這件事情里……”
“很遺憾?！毕穆鍏s是微微搖頭，直視著少年的雙眼，讓他眼中最后的一絲希望之光消散。
“你可以將超凡當成瘟疫……一旦滿足傳播條件，就會不可逆地開始擴散，有才能者會覺醒，無才能者會瘋狂。不如說，你們是幸運的，因為你們所有人都是有才能者，以此避免了陷入瘋狂之中?！?p> “……有才能者……”羅賓呢喃著這個全新的詞匯，眼神有些呆滯，“有才能者的數(shù)量……很多嗎？”
“一般來說，平均一萬人里才會出現(xiàn)一個。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吧?！毕穆宥⒅恢涝谙胄┦裁吹纳倌?，微微瞇起雙眼，“而……奇妙的是，你們小飛賊全員，大約五十人，竟然全都無一例外的‘有才能’……這要用巧合來解釋，似乎有些過于牽強了?！?p> “……這……”
羅賓一臉茫然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們所有人都是被先代首領收養(yǎng)的伊拉紐孤兒。”
“先代首領……”夏洛微微沉吟，“我記得，你是‘二代羅賓’，那他就是‘初代羅賓’了？”
“和我說說他的事情。他是怎樣的人，平時有沒有什么反常的舉動，他現(xiàn)在又在哪里？”
“……這……”
羅賓的臉上露出明顯的猶豫神色，但或許是顧及到夏洛救出了被誘拐的小飛賊們，他最終一咬牙：“初代羅賓是一位四五十歲左右的老人，頭發(fā)灰白，右腿膝蓋以下部分是一條木腿。他收養(yǎng)我們、教授我們偷竊和逃跑的技巧，雖然要收走我們絕大部分的所得，但他人不壞，教授我們生存的技巧，同胞生病了還會出錢看病和買藥，大家都很喜歡他?！?p> “首領因為裝著一條木腿，行動不方便，平時就呆在這秘密基地。我們白天都在城市里‘找活干’，也不知道他平時都在干些什么。他很少和我們提及過去的事情，只在偶爾心情特別好的時候喝上兩杯酒，才會和我們吹吹牛，說些過去的故事?！?p> “他說，他年輕的時候，當過邪教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