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稍事回憶見秋寒
入夜,整個(gè)納天之城都籠罩在一片夜空之中,銀白的月光灑遍大地,而肅殺的秋風(fēng)入夜后顯得更加寒冷,不斷肆虐周遭的一切,枯萎的草木鈞是隨風(fēng)而動(dòng)。而城中則是燈火明滅不定,仿佛是在秋風(fēng)中掙扎求存,放眼望去顯得極為肅殺,總感覺有什么在黑暗中蠢蠢欲動(dòng)。而城內(nèi)的黑甲衛(wèi)軍三三兩兩地巡邏,更是像黑暗中的游魂,極為詭異。
然而,炎王宮中,燈火通明,一片喧囂。正是炎王燼炎宴請其他的兄弟姐妹為靖王以傷接風(fēng)洗塵。只見眾人寒暄,都是在相互吹捧。以傷看著這群人,心下不禁唏噓,為什么皇城的人都這么虛偽,一個(gè)個(gè)的口蜜腹劍,溜須拍馬,他漠然地?fù)u了搖頭,向炎王燼炎看了下,也無奈地?fù)u了搖頭,心下道:“就連哥哥也是這樣嗎?”而后舉起酒杯,一飲而盡。燼炎似乎覺察到以傷,瞥了下他,無奈地嘆了口氣,又再應(yīng)付起眾人。但是對于他來說,或許這才是正確的,有些事總要有人去做,有人去承擔(dān),否則這個(gè)世界早就亂套了。而,以傷就讓他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吧,畢竟他是自己最親的弟弟,誰也不能取代。然而仿佛這一切都落在冰王的眼中,他不動(dòng)聲息,舉起酒杯,一飲而盡,道:“大皇兄,我還有點(diǎn)事,要先離開了?!睜a炎見勢,笑著道:“老五,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做嗎?眾兄弟姐妹難得團(tuán)聚,就多喝幾杯吧。”一旁的三皇子宇王解宇也跟著道:“老五,才喝兩杯就走了??!這么不給面子嗎?“冰王眉頭一皺,心下這老三什么時(shí)候站在炎王的邊上啊?他不是保持中立的嗎?不過就憑他那點(diǎn)能力,倒是不足為患,淡道:”你看你都喝多了呀,我真的還有事要走,你們喝好,我就不掃興了。“話畢又自斟了一杯,做了下敬酒的手勢,自己再次一飲而盡,道:大皇兄,老三,先告辭了。”話間又向以傷望了望,接著又道:“大皇兄,今天的事多有得罪,煩請代我向老四賠罪?!毖哉Z間仿佛充滿歉意。然而,燼炎聽話耳中,心中暗自不爽,卻是不形于色,只是笑著道:“哪里,是應(yīng)該我代以傷向璃辰賠罪才對,只勞老五多擔(dān)待?!毖茚尩α讼拢骸按蠡市侄鄳]了。哈哈哈……我先行告辭了?!痹挳?,便作揖離去。燼炎笑著望住衍釋離開,眼中卻是閃過一絲異色。而身旁宇王解宇,不咸不淡地道:“這老五,真看他不爽?!睜a炎笑了下,道:“別這樣。”宇王斜斜地瞧了下燼炎,嗆道:“老大,你也別得意,我還不想站在你這邊,我只是不爽老五而已?!睜a炎聽著,也不在乎,打了個(gè)哈哈,便繼續(xù)招呼其他。
也不知過了多久,以傷環(huán)顧喝的喝的正歡的人們,最終停留在燼炎的身上,半晌,搖了搖頭,便默默地離開了酒席,獨(dú)自一人來到后苑,他找了個(gè)位置,靜靜地做了下來,深深地吸了口涼氣,抬頭望月,皎潔的月亮高懸天上,月華如霜一般,冰冷而澄清,仿佛這世界的一切完全不關(guān)自己的事,自己就作為一個(gè)看客就好。以傷看住這月亮,默然,又嘆了口氣,自言自語地道:“我回來了,究竟是對還是錯(cuò)。母親你當(dāng)年留下的那番話是什么意思?“他無言,一個(gè)人默默的坐著,冰冷銀白的月華輕輕地籠罩著他,夜風(fēng)浮浮,不斷地撩動(dòng)著他霜白的衣衫,散亂了他染上霜華的秀發(fā),更撩動(dòng)著他那段染上月華的蒼白回憶,那一年,天瀧夜姬臨終之際,也是在這樣的月色下,也是這樣的秋風(fēng)中……
“母親,此處風(fēng)大,你什么虛弱,回屋里去吧!”燼炎柔聲道,同時(shí)將雪白的錦袍披在天瀧夜姬身上。瀧夜姬回首,淡淡笑道:”老大,無礙的,母親自有分寸,你不必太過擔(dān)心?!盃a炎看著瀧夜姬慈愛而又蒼白的臉容,心下就倒抽了下,暗自嘆了口氣,這些年,母親一直沒有好轉(zhuǎn),身體每況愈下,自己卻是無能為力,想到此處,燼炎更是恨自己的無能,不禁嘆了口氣,道:”母親,我一定會(huì)找到辦法的?!啊编?!“瀧夜姬笑了下,道:”我相信你能找到辦法的,但是也不能過分要求自己,知道嗎?咳,咳……“燼炎看到瀧夜姬無力地咳嗽起來,眉頭皺起,立刻輕輕按撫著她的后背,擔(dān)憂地看著瀧夜姬,也不知是不是月光的原因,映得她的臉色更為蒼白,他輕道:”母親……“沒等燼炎說下去,瀧夜姬搶道:”沒事,別擔(dān)心,看,你弟弟過來了?!罢f罷,便望著一路跑過來的以傷,道:”你慢點(diǎn),別磕碰到了?!耙詡钡溃骸敝懒四赣H,要你擔(dān)心了?!盀{夜姬笑道:”你啊,老是長不大?!耙詡敌Γ溃骸蹦赣H,這里風(fēng)大,回屋里去吧。“瀧夜姬白了他一眼,道:”行了,別跟你哥一樣樣。“瀧夜姬深吸了口氣,望了下燼炎以傷二人,淡笑著,笑的十分坦然,仿佛這一瞬間就是她這輩子的所求,看著他們,心中所有的事,所有的憾,哪怕生死仿佛都沒有了意義,一切俱是云煙。夜風(fēng)靜靜拂過,盡管寒冷,但也抵不住這一刻的溫?zé)?,瀧夜姬雙手緊緊握住燼炎以傷,一瞬間明亮清澈得如秋水一般得眼眸突然盈滿了熱淚。燼炎二人見狀,心中怔了下,同聲道:“母親,你怎么啦?”瀧夜姬拍了拍他們的手,柔聲道:“燼炎,你是大哥,一定要好好照顧以傷,你們兄弟一定要相互守望,或許將來,你們會(huì)有很大的考驗(yàn),但是只要團(tuán)結(jié)一心,便可劈石斷金。”二人默默地聽著,也不答話,只是心中有些愕然,瀧夜姬繼續(xù)道:“娘的生命力恐怕即將耗盡,待娘離開以后,你們才會(huì)真正的長大,到時(shí)候你們不論在不在納天之城,都一定會(huì)有很大的成就,為娘在天之靈會(huì)一直看著你們的?!岸寺犞鵀{夜姬這么說,心中不由地咯噔了下,不安的心緒從心底涌了出來。以傷焦急地道:”母親,你不會(huì)死的,你要陪著以傷,看著以傷長大的?!岸鵂a炎則是選擇沉默,因?yàn)橛行┦虑楸M管他不愿意面對,但是內(nèi)心卻是無可奈何,他只有安安嘆氣。瀧夜姬咳了下,道:”以傷,你要聽大哥的話,不要再胡鬧,惹麻煩了?!啊蔽也还?,反正我不要母親離開我!“以傷不等瀧夜姬說完便搶道。燼炎吸了口氣,嘆道:母親……“他到底也說不出什么,只是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無奈,看著最親的人一步一步走遠(yuǎn)的無奈。一股心酸莫名地從心底漫起,涌到鼻端,他轉(zhuǎn)過頭,仰起望月,而兩手緊握的拳頭已然冒出了青色的血管,甚至有些發(fā)白。母子三人此刻相顧無言,迎來了短暫的片刻,仿佛在靜靜地享受這種微妙的感覺,靜靜地享受這種靜謐,盡管這種天倫是逐漸消逝。良久,瀧夜姬從懷里掏出兩個(gè)三角形的碧綠翡翠,眼中閃過一絲復(fù)雜的神色,沉默片刻,仿佛下定決心,道:”此翡翠你兩兄弟拿著,日后也許會(huì)用得上的,同時(shí)也是為娘最后留給你們的東西,好好保管?!霸挳叄銓蓧K翡翠交給二人。二人伸出手,從瀧夜姬蒼白的手中接過翡翠,一股冰涼從瀧夜姬的指尖傳來,二人不由得心疼起來,暗襯:母親的手怎么變得如此的冰涼。不禁緊握起瀧夜姬的手,不斷的哈氣。瀧夜姬望住他們,心中一下子暖了起來,柔聲道:”兒啊,娘知道你們孝順。“說話間也抬起雙手,分別撫摸著二人溫柔的臉龐,接著道:”娘也不舍得你們……“”母親……“兩人感受著那雙手傳來的冰涼之意,哽噎了,無語凝泣。
一個(gè)月后,秋風(fēng)依舊蕭索,納天之城沉浸再一片悲傷之中,或者說,是以傷和燼炎沉浸在傷痛之中,瀧夜姬獴逝了,不戰(zhàn)疆的皇后就此離去。然而,不戰(zhàn)王空不空卻是不聲不響,不管不顧,外界頓時(shí)一片流言蜚語,各種猜測漫天飛舞。盡管燼炎以傷憤恨,失望,但是既成的事實(shí)二人也是無可奈何……
”以傷“一聲叫喚,把以傷從溫暖而又悲傷的回憶中拉了回來,月色依舊清冷,以傷隨著聲音的方向看去,正見燼炎不緊不慢,臉帶微笑地走了過來,以傷淡淡地應(yīng)了聲:”哥“。燼炎走到以傷的旁邊,坐了下來,道:”在想什么?這般出神,喊了幾聲才反應(yīng)過來?!币詡麑擂我恍Γ趿丝跉?,仿佛吐出了一絲憂傷,道:“我想起了母親……”燼炎笑容一緊,臉色微微變了下,沉默片刻,抬起手中的那半瓶酒,仰頭喝了口,望了望以傷,而后抬頭望月,月華如霜,夜涼如水。仿佛這一刻,他的回憶也回到了那一幕的場景,如今同樣是這片后苑,同樣是秋水般月色、瑟瑟的秋風(fēng),只是少了瀧夜姬溫柔慈愛的容顏,卻多了以傷這淡然得讓人心疼臉容,真可謂物是人非,點(diǎn)滴心頭。半晌,燼炎嘆道:“以傷。”頓了下,望住以傷,繼續(xù)道:“你還是在意父王的做法。”以傷怔了下,淡笑道:”已經(jīng)過去了,沒有什么在不在意的?!啊蹦菫槭裁椿貋砹硕疾豢先ヒ娝?,他的病情最近也是惡化了?!盃a炎道。以傷苦笑,搖了搖頭,道:”去不去都一樣,我也改變不了什么?!盃a炎無奈,道:”但是他是始終是你的父親。“以傷吸了口涼氣,道:”是啊……他是我們的父親,他可是我們的父親?。?!“以傷頓了下,,望著燼炎接著道:“我們求了他多久,可結(jié)果如何,不也是沒有改變什么嗎?我這些年一直想放下這事,我也以為我放下了這事,所以我回了,但是,當(dāng)我踏進(jìn)納天之城的大門,我就知道,我做不到,我沒有你的那份寬容,那份胸襟。“話畢,拿過燼炎的酒,一飲而盡。話語雖然說的很平淡,但是其中的那種恨意,不忿卻是充斥著每一個(gè)字,燼炎嘆了口氣,低頭望了望足下的枯草,道:”以傷……“想說什么,卻又說不出什么了,他心下暗襯:是啊,我要的解釋,到現(xiàn)在也沒有等到……要是當(dāng)年能跟以傷一走了之,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最后燼炎搖頭苦笑,自嘲了下。良久,燼炎回過神來,道:”以傷,你的修為高深了好多,但是你的氣息好像不是很穩(wěn)。以傷嗯了下道:“沒關(guān)系,我會(huì)想辦法解決的。”燼炎輕輕皺了下眉頭,道:“能解決就好,如果需要幫助盡管跟哥說?!币詡溃骸胺判陌?。”燼炎白了眼以傷,眼中卻是山說過一絲異色,道:放心你個(gè)大頭鬼,對了,今天的是你多留個(gè)心眼,老五不是這般好打發(fā)的。你的侍衛(wèi)要多加小心了。”以傷點(diǎn)了下頭,道:“知道了,我明白的。但是,哥,我覺得你還是不要管了?!盃a炎淡笑了下,道:”不礙事,我自有安排?!耙詡膊辉诙嗾f。風(fēng),悄然而過,以傷仿佛想起了什么,皺了下眉頭,眼中閃過疑惑的神色,他斜斜地瞥了下燼炎,卻也沒有說話,只是淡淡地看著高懸半空的明月。而今眼同樣看著月亮,同樣心中暗暗下了決心,風(fēng)過,不斷地撩撥著二人的衣袂,秀發(fā),還有心事。良久,以傷站起來,道:”哥,夜深了,我回屋里休息了?!睜a炎沒動(dòng),淡淡地應(yīng)了下,以傷也不在意,往屋里走去,走了幾步,他愕然地停下來,回過頭,道:“哥,你找個(gè)時(shí)間吧,我跟你去見他?!蓖瑯邮呛艿坏脑捳Z,燼炎聽著也沒有回頭,心下卻是一愣,而后兀自搖了搖頭,淡淡地笑笑,繼續(xù)慢條斯理地端起酒瓶,卻發(fā)現(xiàn)瓶里已是空空如也,他吐了口濁氣,抬頭望月,月冷如水,人,卻是溫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