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世界的深夜子時過半,一片寂靜的山林中傳出一聲夜梟的啼叫,剎時間正在覓食的老鼠們,如雷驚一般醍醐灌頂拔腿四散……
這里是異界一處人跡罕至的深山老林,這樣看似平淡無奇而又驚心動魄的夜晚在這里每天都在上演,動物們生存本能應(yīng)激反應(yīng),仿佛塵囂中的人類各種各樣的角色……
人之初,本性未必都善良。
天下熙熙攘攘的絕大多數(shù)之人都熱求于喧鬧的城池巷鎮(zhèn)和勾欄瓦肆,這些人趨炎附熱,無非就是奔個“欲”字能得到滿足,更有甚者放飛自我。
“欲”不能作為善惡的標(biāo)志,卻是一切善惡的源頭,如此便有良善奸惡之輩。善者酬志舒才而利民,歹人從來都是中飽私欲而禍國殃民。
但,極少數(shù)人不受“欲”的控制,他們歸隱山林,亂世之時出佐良善之輩平天下,而后功成身退。有詩文曰:
山居圣賢名,水載釀醇聲,古來隱名者,皆因世太平。
天下紛亂,老百姓更期望是休養(yǎng)生息。天下太平,負(fù)名者便以退為進,從此世間便有了王者順得民心,百姓安居樂業(yè)。
古來圣賢皆寂寞,同樣,奸佞之輩從未停止過狼子野心,他們在騷動于正義邊緣不停地試探,甚至兇狠之輩明目張膽……
此處是另一個世界的封建王朝之地,林秦川正是被石碑吸入到這里,他的故事便從此開始……
時年是尚國二世隆安十四年,據(jù)郭氏建立王朝三十年以來,政通人和,百廢俱興。朝堂之上,更是百官心聚,君施仁政,一片祥和之境。廟堂之下,百姓雖說安居樂業(yè),但教化民眾這等聚攏人心之事,尚為欠缺。譬如此時幾百里之外的偏遠(yuǎn)地區(qū),便有一些鄉(xiāng)紳山民無知暴橫,此時若有歹心之徒以訛言謊語蠱惑人心,甚至前朝余孽以利誘之順勢招攬的話,這天下將又起紛亂矣!
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尚國是一處國土方圓不過六百余里的偏僻小國。三十三年前,前朝項氏一族統(tǒng)治三百年的大興王朝,在一月之間離奇分崩瓦解,直至傾滅。而后各路諸侯割據(jù),群雄逐鹿,軍閥混戰(zhàn),此時局持續(xù)三年混戰(zhàn)后,于一場綠林會面而止。從此各自割據(jù)一方建國稱帝,以治一方,而尚國便是其中之一。
一陣微風(fēng)吹過山林,空氣中傳來陣陣細(xì)微的呼呼聲,其中還夾雜著稀薄的灼燒味,正立在樹上警覺的夜梟,突然快速振翅飛遠(yuǎn),似乎危機即將來臨。
穿過山林邊緣,夜梟看到了一處三間茅草屋佇立在小院子,它啼叫兩聲之后,便消失在黑夜中……
茅草屋內(nèi),一位年歲過甲老者正在挑燈夜讀,他嘴里念叨著,另一只手里還拿著一株草比照著……
“威靈仙,草藤本,莖棕紅六縱節(jié)大,被毛復(fù)葉柄長,小葉狹形卵至披針形……”
老者正讀著書,此時,窗外驟然亮了起來,仿佛白日曝光;他抬頭望向窗外,這乍起的光芒帶著幾分刺眼,老者不得不暫時閉上眼睛。
一息以后,只聽一群飛鳥振翅飛去,接著一陣撕裂長空的聲音呼嘯而來。老者放下書和藥草,一只手遮住眼睛慢慢睜開雙目,通過手縫抬頭看向窗外,只見,天空中數(shù)道火球正在向此處墜落。
“歲在巳月十三,青黃未接而生火劫,師變明夷……子孫休囚化鬼化父……”老者掐指一算,同時口中一陣絮語。
“遭了!此乃九死一生之兆!”
說罷,老者奮力沖開門向院子外面跑去。
幾息之后,老者累得實在跑不動了,氣喘吁吁趴在地上,他回頭看一眼那即將墜落的天火,只見天火的軌跡正向身后幾十丈之外的茅屋飛去。
呼吸之間,天火隨著八聲撞擊巨響撼地而落……接連的撞擊引發(fā)了地面陣陣晃動,遠(yuǎn)處的山里也隨之傳來“轟隆隆”悶響,這聲音像是天火撞擊聲的回音,但回響數(shù)量又不對。
老者先是望著漆黑的山里方向看一眼,又回頭看向早已震塌了的茅屋,只見茅屋處泛起陣陣霧氣白煙,空氣四處彌漫著燒焦的味道……
從未見過這等天地異象的老者驚恐萬分,他喘著粗氣,心中又暗自慶幸自己跑的早,確認(rèn)一切安定之后,他借著遠(yuǎn)處坑里天火的余光,顫顫巍巍地爬起來向天火走去。
老者逐個看了看院子周圍被天火撞出七處兩丈多深的大坑,坑里分別是各自燃燒著不規(guī)則形狀的隕石……有的像長瓠瓜,有的像石摏,還有的像蒜頭,更有甚者像個豆腐卷……
“不對……明明八聲巨響,怎會僅有七個火坑?”
老者正顫抖地嘀咕著,突然意識到新的危機……
“遭了!書!”
之前老者光顧著逃命,卻一時忘記他師傅囑托給自己的書,于是老者一拍頭腦,又一次拼命跑起來,只是這次不是逃,而是要回茅屋處……
借著火光,老者繞過兩個大坑后,來到院外一側(cè),透過稀薄的煙霧,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籬笆圍墻內(nèi)垮掉的茅屋,下面還有一處微微火光燃起……
“吾的書!吾的書啊……”老者心急地不顧一切奔向廢墟下火光,可進院子沒跑幾步便一頭跌進了水坑之中……老者一臉泥水,他全身濕透了,他掙扎幾下后起身后驚訝地張著嘴巴看著這一坑水。
“第八個坑……原來在此!”老者勞費氣力連走帶爬上坑外,他回頭看著深坑狠狠地罵道:“直娘賊……莫不是撞上院中水井?!”
老者無暇顧及水井,眼看廢墟中火苗愈燃愈烈,他也不顧安危,直接去搶搬書籍……一番往復(fù)后,所有的書都被搬出??衫险呋剡^頭,見火勢漸旺,從廢墟里找到幾件衣服后便沖到水坑里浸濕,之后爬出坑便開始撲火……
幾番周折,天快亮了,火也被撲滅了。
老者安置好全部的書后,他人已癱軟在地,早已筋疲力盡了。
“這火……這火……都得滅,否則……林子要毀……”老者看向遠(yuǎn)處山林喘著粗氣自語道。
歇了會兒,老者想起身去把那些火坑滅了,奈何他已經(jīng)沒力氣起身了。
“此時若能下雨便……”老者有氣無力的抬起手,他指著天在心里默念著,最后還是脫力的昏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老者被一陣水滴打醒,他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夜忙里碌的疲憊感猶在,他看著左右,身邊一丈內(nèi)的坑里還冒著熱氣,此時又下起了雨。見此情景,老者動了幾下手指掐算著,嘴里念念有詞,隨后一縷欣喜涌上心頭,他縱情咧開嘴大笑著:“哈哈……哈哈哈……”
“九死一生……否極泰來……天火同人,水火相濟!哈哈哈……師父……師父……我終于……”老者正笑著自說自道著,下一刻又老淚橫流,只是淚水于轉(zhuǎn)眼間淹沒在緊密的大雨中。
原安靜的山林,頃刻間被喧鬧的雨聲覆蓋。片刻之后,老者全身盡濕,一陣寒意襲來,他起身欲去避雨,可坐起之時,老者看到了一個灰頭土臉的少年橫趴在腳前方……
“這……這……這里……怎會有個毛頭小兒?”老者疑惑嘆道。
這雨勢已大,老者來不及發(fā)呆,他起身后抓住少年雙臂,而后將少年拖到未完全塌掉的屋檐下,接著累得癱坐在地。
老者喘著粗氣,兩眼看著少年,感嘆自己已老,體力不如當(dāng)年……片刻緩息后,他見少年還未醒來,便伸出二指貼近少年的左手腕,同時也看到少年左手心一個像劍身形狀的印記,他不禁打量著少年。
“脈盛氣勻……只是他手中‘劍印’……衣著奇特,膚質(zhì)白細(xì),定是門戶公子無疑了!”老者一番打量與推測,便拍打少年的臉,喊道:“醒醒……”
幾聲之后,少年緩緩睜開眼,老者也露出微笑看著少年。少年醒來見一臉亂糟糟胡子的老者面帶微笑看著自己,瞬間心生懼意,眉間立顯戒心,他快速爬坐起來后退幾步,生怕老者會對他圖謀不軌,可下一秒立即撫著自己頭……
“頭好痛……”
少年忍著頭痛眉頭緊鎖,他扶著頭盯著著老者,先是如受驚了的馬駒繃緊神經(jīng),驚慌失色地在自己身上一陣摸索,而后見身上無事后,又死死盯著老者問道:“你……你是誰?”
接著,少年又快速看向周圍,回頭冷冷地問道:“這是哪里?!你要對我做什么?!”
聽這語氣感覺自己被當(dāng)成壞人,老者瞬間變了臉,他嘆了口氣,不再說話而用兩眼盯著少年。
滂沱的大雨使得空氣夾雜著泥土的味道,遠(yuǎn)處原本的燃燒的坑里也冒了大片白色霧氣。屋檐下,二人對視著數(shù)十秒后,緊縮眉頭的少年看老者一直沒有回答自己,只是靜靜地盯著自己,一陣毛骨悚然感油然而生,少年下意識再次向后坐了坐。老者見他如此反應(yīng),側(cè)過身時白了少年一眼。
少許,少年逐漸放松神經(jīng),頭疼也輕了一些,他看著老者沒有回答問題。
“外國人?”少年側(cè)頭扶著,他疑惑的看著老者,開口用英語問道:“你是誰?想干什么?”
正整理衣著的老者,聽少年說了這么一句,他瞬間瞪大了眼睛轉(zhuǎn)過去看著少年,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便搖了搖頭……
少年仔細(xì)打量著老者,見老者是一副東亞人面孔,隨即又用日語再問,可這次老者緊縮起眉頭,依舊搖頭不語。隨后少年分別用朝鮮語、蒙語、泰語甚至維語問老者,老者都是搖頭不說話。
少年心態(tài)要崩了,他這十多年外國語學(xué)校所學(xué)的外國語言全用了,換來的老者只是幾個搖頭……
會不會……是聾子?少年仿佛豁然開朗,立即意識到問題所在。
少年自拍自的頭,眼睛盯著老者,一時情不自禁地用起了四川方言自語道:“這誰家老漢兒啊,還是個聾子??!也闊能嘴巴就是裝飯滴……”
少年聲落,隨即低頭拍著,可令他始料不及,只聽老者冷聲喝道:“豎子無德教!爾敢辱我!”
這一次少年被驚到了,他不禁抬頭看著老者,自己像做了虧心事,心瞬間提了起來,他看著老者怒目睜眉盯著自己。
“原來你……你會說話……”少年又驚又懼地張著嘴巴說道。
老者怒目而視冷哼一聲,轉(zhuǎn)過身去不再理會。
“你……什么……不好意思……抱歉!”少年緊張地嘴巴都不利索了,他抱歉地說道:“大爺……能……問一下你嗎?你是誰,這是哪里?””
老者見少年態(tài)度好轉(zhuǎn),卻聽呼喚自己為“大爺”,心中又起不悅,開口便斥道:“哼!亂呼大爺,罔顧綱常!實汝父之羞,門第不幸!”
少年一臉茫然不解。
梳子?什么王顧肛腸?石乳腐又是什么東西?
少年一陣猜測,這老頭兒到底說了什么玩意兒?
“我說大爺,梳子我沒有……”少年表述邊用手比劃著?!拔也挪皇鞘裁锤啬c醫(yī)生,也不認(rèn)識,你搞錯了!”
“無恥無知鼠輩!”老者冷聲說道。
“哎呦,你這老頭怎么還罵人呢?!”
之前老者說的少年沒明白,但這“無恥無知鼠輩”,若不是他平時看過武俠電視劇,他還真不知道這是什么意思。
“罵你亦如何?于我不敬、不禮,悖亂倫常,當(dāng)罵之!”老者再次怒目而視地說道。
“What?!”少年又是一臉懵逼……
“您能說點簡單易懂的話嗎?”少年繼續(xù)說道?!澳阏f了這么多,我就聽明白一句,還是罵人的……”
“哈哈……”老者見少年一直沒明白,不禁冷笑。
“我看你是老人家,一直對你客氣,但您要是一直這么說話,還罵我,那我可要說英語了,反正你也聽不懂,我有沒有罵你你也不知道?!鄙倌暌槐菊?jīng)的說道。
聽少年如此說來,老者冷笑聲戛然而止,轉(zhuǎn)而好奇地問道:“陰語?何人所說?”
“你是想說英語是什么人說的吧?”少年反問道。
老者點頭不語。
“英語是英國人發(fā)明的,自然英國人會說,當(dāng)然美國也說,還有我們也說。”
“陰國人?魅國?”
“是的。”
“他們在何處?”
“他們在地球的另一面,也就是腳下的另一邊?!鄙倌曛钢孛胬^續(xù)說道:“現(xiàn)在我們這兒是白天,他們那里是夜晚。與我們有幾個小時的時差?!?p> 少年說著,他便開始數(shù)了數(shù)時差。而老者眉頭緊鎖,此時他看著少年掰著手指,嘴里還一陣嘀咕。
“陰國人……在地下……莫非……他是地府勾魂使?”老者埋頭低聲自語說道:“不對……師父偈語明言,吾將遇水而生,遇火而興,遇土木而憩,遇金而歸。今土木水火四行俱現(xiàn)而未有金……”
老者抬頭看著少年裝束模樣,心道:此子衣著同戲文鬼使奇裝無異,可不知為何又不像……
“莫非,師父有誤?”老者嘀咕著說道,接著陷入了沉思。
可若真是鬼使……我尚未等得傳承之人,可是有違師命,入了地府亦無顏面對師父??!老者一陣腦補,面露難色欲哭……而少年依舊低頭數(shù)著,全然不顧老者痛苦的神情。
而當(dāng)老者聽到少年嘀咕著說出:“到印度差兩小時,土耳其離印度三小時”時,死亡的恐懼即刻涌上心頭,身體也隨即癱軟在地,全身上下每一塊骨頭都在戰(zhàn)栗。
“到……到到陰都……還差兩宵時……他……他他果然是……鬼……鬼使也……”老者顫抖地說道。
“算出來了!一共八個小時!”少年滿是成就感,他抬頭看向老者說道。
只見老者已躺在地上,全身顫栗……
“八個……如此之……遠(yuǎn)……”老者呼吸急促地說道。
而少年看到老者的樣子,以為是疾病癥發(fā)作,他先是愣住了,之后繃緊神經(jīng)緊張起來,連忙爬到老者身前。
“你這是什么???我……我我要怎么辦才能救你?!”少年心急地大聲喊道。
“師父……師父……”老者喊道,可他的目光漸漸失去了光芒……
“你師傅是誰?!”少年急切的問道。
老者呼吸開始變?nèi)趿恕?p> “你……你有藥嗎?”少年晃動著老者胳膊喊道:“喂!你別死?。 ?p> 看到老者不再說話,少年急的趴在老者身上,聆聽老者心跳,數(shù)秒后起身道:“不行,你快沒心跳聲了……得馬上送醫(yī)院……哪有電話呀……”
少年慌亂中迅速環(huán)顧四周,看到四周是一片狼藉,又是大雨天……他崩潰的要哭了。
然就在他手無舉措之時,他突然想起以前的消防救生演練。
“對了!心肺復(fù)蘇術(shù)!”
說著,少年雙手指交叉疊加在一起,接著不停按壓在老者胸口,又過了一會兒捏住老者鼻子,用嘴對著老者的嘴巴吹氣,然后再按壓……
半個小時過去,少年邊哭著邊有氣無力地按著,動作也慢了許多,可是老者還是沒有醒來……
又過了約二十分鐘,老者的胸口被少年按出了血印,老者依舊沒醒來……
少年趴在老者身上縱情的哭喊著……
不知過了多久,雨停了,少年擦干眼淚,起來便給老者整理儀容。
他要安葬老者。
少年看到院子里有一口聚水的大木桶,和不遠(yuǎn)處地深坑……
少年用了半天時間,他將老者放在木桶里埋葬在院子的深坑中。
此時少年饑腸轆轆,見廢墟邊上一塊臘肉,便咬了兩口,隨后放在老者的墳塋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