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節(jié) 制衡
“喂，璐璐嗎？我老吳??！方便嗎聽電話？……你在哪兒呀？電話里挺亂的……”
吳一嫡確定葉曉松走了以后，馬上給韓璐打了個電話。她想把葉曉松的行蹤告訴韓璐。老板紀爾雷要來BJ了，這么重大的事兒，葉曉松肯定不會輕易透露給韓璐。凡事，只要對韓璐不利，葉曉松都會積極響應。這事兒，吳一嫡看過幾次就全明白了。
她這么做有自己的目的：
一來，賣個人情兒，跟韓璐那兒討個好兒。
根據(jù)以往的經(jīng)驗，韓璐總是對這類信息特別感興趣。
二來，看看這里面有什么可以利用的機會。
當然，做這樣的事兒背著葉曉松，那是一定的。
現(xiàn)在是信息時代。每天海量的信息，什么內容都有。但是，一定不要放過對自己有利的任何信息，哪怕一點點。吳一嫡總是相信自己的判斷：不管什么事兒，都多個心眼，多注意觀察。然后，將收集到的信息，運用到極致。
D·T公司這么多年，來來往往的人里面，她見過的多了。高學歷、海歸、多年奢侈品行業(yè)經(jīng)驗……這些，都不是成功的資本。當然，如果用“能夠留下來”論成敗的話。
吳一嫡從沒有放松過。在D·T的每一天，都是這樣過的。
很多時候，她都覺得自己活的辛苦。哪兒哪兒，都不如人家風光。但是，每當想到有那么多各方面條件都很優(yōu)秀的人，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最終不得不離開公司，而自己卻是這么幸運能夠留下來的時候，她就覺得自己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那些離開公司的人中，當然也包括被自己“設局”擠兌走的幾位非常優(yōu)秀的同事。在吳一嫡眼里，她們最大的缺點就是能力強過自己。
她們的存在，就像定時炸彈，隨時能將自己炸的粉身碎骨。
一旦有誰令她不安，那么這個人最近在D·T一定會有不開心的事兒尋上門兒。哪怕是最微小的事兒：打印個文件、開水間打水、取個快遞……甚至是某個令人想像不到的犄角旮旯都會有令你不愉快的事情發(fā)生。
摩擦的結果，吳一嫡早總結好了：
第一種：主動出擊的吳一嫡遭遇強敵后表面服軟、逢迎，背后再尋找制勝的機會。假如想盡一切辦法仍然無法“攻克”對方，那就徹底放棄進攻轉而投靠對方。
這類人里，韓璐就是一個；
第二種：雙方“戰(zhàn)斗過”以后，勢均力敵，則從此兩相安，互不干涉；
第三種：對方屈服于吳一嫡，從此受制于她。這類人里，葉曉松算是一個。但葉曉松屈服于吳一嫡，實在是出于無奈。內心，是掙扎的。
還有一類人，屈服于吳一嫡之后，成為典型的“斯德哥爾摩綜合癥”患者，慢慢過度，最終成為吳一嫡攻擊別人的幫兇。郝玉梅，屬于這類人。
第四種：或主動，或被迫，對方離開D·T。
所以，一旦鎖定某一個目標，這個獵物是無處可逃的。吳一嫡只要盯住了，她會跟你死磕到底，不吃不喝不睡她也一定要千方百計將對方置于第三、第四種情況。楊路見她這樣，雖然不屑但表示理解：“沒辦法！這社會競爭太激烈！”
吳一嫡趁機向楊路表示感激之情，講還是楊路好，這么體諒人。吳一嫡清楚，自己在D·T算什么呀？什么都不是！不管如何包裝，多年前，她就是一個國企下崗女工。這點，她自己最清楚。之所以能順風順水地呆在D·T這么多年，當然是自己“能干”。
當年，那位自我感覺良好的人事經(jīng)理最后不也屈服于她吳一嫡嗎？吳一嫡批評她的話堪稱經(jīng)典：
“就你？！還當人事經(jīng)理呢？你招人的標準是什么呀？你別跟我提什么為公司好，你看上的‘人才’們來了，請問：你去哪兒呀？我去哪兒呀？我們大家都去哪兒呀？你愛公司，我可以理解，但是首先你得是公司的人！我說的對嗎？……”
也許是吳一嫡的某句話觸動了大家的神經(jīng)，“共鳴”就這樣產(chǎn)生了，言語之間傾向吳一嫡的是多數(shù)。
一席話，問的人事經(jīng)理當場傻了。
“你……你……你怎么……”
最后，“你”了半天卻沒有下文。而吳一嫡，早在她的同黨簇擁下飄然而去。
人事經(jīng)理知道，如果當面跟吳一嫡沖突一定不會有好結果，因為吳一嫡人多勢眾。
對于這個人，老板紀爾雷早有定論，翻譯成漢語就是：制衡！
此話一出，把向他反映情況的幾位前任經(jīng)理們驚呆了：沒想到啊，這老外做生意的，不就一商人嗎，還精通帝王術?。。啃∪丝梢灾坪饩?，君子亦制衡小人。連老外都懂這道理，想來，這小人不分國界，哪兒哪兒都有。不過，悲催的是D·T人事經(jīng)理最后還是被“逆淘汰”了。此乃D·T前傳，略過不提。
隨著這位人事經(jīng)理的離職，D·T珠寶公司有個“吳制衡”這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在業(yè)內就傳開了。
君子斗不過小人，可不是D·T獨創(chuàng)。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勝者王，敗者蔻！小人也有令人佩服的地方：撒謊的技巧、顛倒黑白的功力、瓦解對方陣營的方式方法、溜須拍馬的手段、臉皮的厚度、無縫插針的心機……
最重要的，是虛偽的外表！這可是常人所學不會的。
小人身上有諸多優(yōu)點都是值得我們學習的，可惜很多人不屑于此。
世界因為有了小人，而變得豐富多采：吵架的多了、打架的多了、擰巴的事兒多了……世界因此少了些許寧靜，人間多了些紛爭、咒罵和怨恨。
吳一嫡給韓璐打這么個電話，就是在做著她最擅長的工作：拴事兒！
這種事兒，她以前經(jīng)常做，現(xiàn)在正在做；將來，照樣還會做。她要讓自己陣營以外的所有力量相互死掐。惟其如此，她自己和她的團隊才相對安全。可是，韓璐的電話打不通，吳一嫡心里非常著急。她希望將自己得到的信息趕緊傳遞出去，以便這信息能夠及時發(fā)揮效用。
韓璐的電話時斷時續(xù)，根本無法完整地表達一個簡單的意思。最后，不得不結束通話。放下電話，吳一嫡環(huán)視了一下自己的辦公室。然后，將自己放在椅子里，全身往后仰躺，伸展一下四肢。她打算暫時放松一下。
這么多年，每天家里家外的，實在太累了！
多年前，隨著自己供職的那家國企的倒閉，一大批員工“被下崗”。近千人，手里拿著僅夠支撐家庭幾個月開支的補償開始在社會上自尋生路。
驚恐、迷茫！
“被下崗”的老公就是這個時候，隨著出國潮舉債去了曼哈頓。
人，至今未歸，生死不明。
年邁的婆婆、還在讀書的孩子……有時候，她甚至想，如果有一天睡著了再也不用醒過來，那多好！身上沉重的擔子就可以完全卸下去，終日提心吊膽的日子就再也不用過了。再也不用上班，再也不用每天人前人后的演戲，再也……
乳白色的天花板精心處理過，浮雕工藝般精美。
只是，吳一嫡心里亂亂的沒心思欣賞。用手捋捋頭發(fā)，仔細想想，又確實沒什么事兒。拉開抽屜，拿出一面小鏡子。仔細瞅瞅，看有沒有新增添的白發(fā)。
“唉，真是老了。一年不如一年了?！彼猿暗負u搖頭，嘆息。
鏡中的自己，嬌美的容顏早已不再，當年那個遠近聞名的“?；ā保缃褚苍跉q月里洗去顏色，變成了黑白底片。兩鬢偶爾驚現(xiàn)幾根白發(fā)，觸目驚心！每一根白發(fā)，都會令吳一嫡驚慌一次。自發(fā)現(xiàn)的第一時間起，趕緊、馬上、及時處理掉！
辦公室抽屜里，隨身的包兒里，隨時準備著一面小鏡子。
“我‘老’不起呀！”吳一嫡內心酸楚！無人訴。
并不是她多么愛美，只因身上的擔子無人分擔。生活的苦，自己獨自吞咽。
葉曉松有一次半開玩笑：“吳會計，您說說，您一地道的BJ土著，都不懂得享受生活！我媽跟您年齡差不多少，她每天就想著怎么開心怎么享受。都辛苦一輩子了，人總得善待自己。您是本地人，有根兒有派的，不像我們，從外地來京，像浮萍一樣沒根兒沒派，不拼命不行。您呀，也得對得起自己，別太跟自己過不去。這世上的錢呢，是掙不完的！”
吳一嫡知道葉曉松是嫌她礙事。言外之意：你趕緊退休走人吧，都奔5張兒的人了，還是個本地人，偏偏跑出來跟我們搶飯碗！
這話，葉曉松早就在其他場合公開說過，只不過，后來還是傳到了吳一嫡的耳朵里?！班?，我這人呢，命苦！一歇著呀，這渾身不得勁兒，今兒這痛明兒那癢的。這不，我也沒轍不是嘛!”。吳一嫡說這話的時候，面帶笑容。心里，是苦的。她的家庭情況，從不在人前抖落。如果不是迫不得已絕對不提，她怕自己經(jīng)受不住來自于外界同情的眼神。
“要說，更年期也早過了，怎么回事呢？”吳一嫡擰緊眉毛苦苦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