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羅南的過往（三）
弗蘭克此時很懵，他已經(jīng)從大醉中醒來，卻仿佛全然忘記了之前發(fā)生過什么——他喝斷片了！他只覺得渾身上下一陣尖銳的劇痛，還混雜著皮膚表面火辣辣的痛感。
“喲，弗蘭克，你醒了？”羅南冷笑著看向他，眼里只剩下決絕之意。
“羅南......老、老爺，我我我，我做了什么？”弗蘭克的聲音因恐懼而顫抖，沒了前面醉酒時的那番狂傲。
羅南和簡沒有說話，只是冷冷地看著弗蘭克。
弗蘭克強忍著劇痛，翻了個身，趴在地上開始求饒：“老爺、夫人，我弗蘭克忠心耿耿，不管之前我做了什么，都絕無二心啊......”
羅南歪了歪頭，仿佛在思考什么，簡則一臉厭惡。
“求求二位了！我還有妻子、女兒，我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他們可怎么活啊！”弗蘭克眼中飚出眼淚，擰著眉頭，看上去傷心欲絕。
“要是換平時，我已經(jīng)不忍心了吧？”門口偷窺的佩蘿絲這般想到，她明白離別家人之苦。
但聽到這話的羅南，不僅沒有被觸動，反而突然暴怒，一腳踩在弗蘭克頭上。
“你的妻子就是妻子？你的女兒就是女兒？你的妻子若被人侮辱，你的女兒若被人玷污，你想怎么處置那人？！”羅南激動地大喊到，“我要殺了你！殺了你這骯臟的蛆蟲！”他一腳接著一腳，弗蘭克的頭顱一下下撞在地板上。
“親愛的！別這樣！”虧得簡及時阻攔，不然弗蘭克多半要在這命喪黃泉。
頭部遭受重創(chuàng)，弗蘭克的表情卻從痛苦轉(zhuǎn)變成了驚愕，他想起了自己先前的所作所為......
“呼......呼......”羅南顯得有些疲勞，簡輕輕拍打他的背部，他總算冷靜了下來。
弗蘭克趴在那兒，沒有做聲，但羅南知道，他還活著。
“弗蘭克......你知道嗎？你知道為什么當年我的父母沒有和我一起回來嗎？”羅南看著弗蘭克，回想起往事，眼角有些濕潤，“出了克拉拉村，土地一片荒蕪，沒有食物、水，卻有數(shù)不盡的魔物?！?p> “我們向著最近的村落出發(fā)，可就算是偵察兵來跑，也要八天行程，更何況是我們?nèi)齻€瘦小的農(nóng)民......第四天，父親被魔物咬死，我和母親逃走。第六天，我們的糧食沒了。第十三天，我和母親都快要餓死在荒漠了......”說到這，羅南的眼淚滴落，他仿佛想隱瞞了什么，但最終還是決定說出。
“第十四天夜里.....母、母親......用隨身的小刀自殺了......她忍著痛苦，用血寫下幾個字?！?p> “吃了我，活下去，孩子。”
“??！??！”回憶那一幕，羅南崩潰了，他捂著臉大哭起來，“我照她說的做了！我活了下去！我活成了曾經(jīng)不敢想象的高傲姿態(tài)！”
簡沒有安慰，她明白，她此刻只能默默地陪伴他。
而弗蘭克，他只感到脊背一陣發(fā)涼......
一陣抽泣后，羅南再度重拾理性，他用手指著弗蘭克，沉聲道：“他們死了，但我從來沒有怪罪過你，弗蘭克。我想要打敗你，我也真真正正地打敗了你，但我從沒有想過報復你！可你？你辜負了我！”
“我給你職位，你卻成天酗酒瀆職；我給你寬容，你卻打心底里蔑視我；我給你仁慈，你卻想要加害我的家人！”
“現(xiàn)在我就擺明了告訴你吧，我要報復你，我要讓你也嘗嘗我曾經(jīng)的痛苦！”
羅南面目猙獰，此刻，他已經(jīng)拋卻了曾經(jīng)的理智與沉穩(wěn)。
弗蘭克的身軀顫抖得更加厲害，他明白，羅南想要干什么。
“弗蘭克·卡爾，我，二級貴族羅南·亞德，在此宣告：即日起，剝奪你加工廠工頭職位，沒收所有個人財產(chǎn)，加之游街三日，放逐荒野！”羅南如法院最高審判長，下達了對弗蘭克最后的審判。
弗蘭克抬起頭，又一次開始了無助的求饒：“弗蘭克，求求你，不要這樣！求求你，我還有索菲亞、珍妮，我不能死在野外！”
簡用手掩面，很顯然，弗蘭克的這番話對她有所觸動，但對羅南而言，這更加平添了他的怒火，只見他的左手在胸口畫出女神教中代表121的符號，這是女神教的祈禱手勢，也是虔誠的女神教教徒的宣誓儀式。
在場的所有人都明白，如果后續(xù)儀式完成，對于羅南而言，他對弗蘭克做出的懲罰性質(zhì)便成了一定要遵守的諾言。
佩蘿絲覺得弗蘭克的確很可惡，是一個無藥可救的人渣，但她從未想過這樣的垃圾也會有妻女。“或許我是假圣母吧，但失去家人這樣的事......”佩蘿絲與莉莉絲對視了一眼，后者瞬間明白了她的意圖。
“小姐......”莉莉絲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但還是點了點頭。
羅南振振有詞道：“至尊的女神塞潤妮緹，我以女神教教徒的身份起誓，剛剛說出的話語，我必將傾盡一生去——”
“爸爸、媽媽還有......弗蘭克叔叔，你們在干嘛呀？”佩蘿絲的話語打斷了羅南的誓言，客廳內(nèi)的三人紛紛扭頭看向了她。
“莉莉絲，這是怎么回事？”簡發(fā)問道，莉莉絲微微傾身，語氣略帶無奈地回復道：“我實在是拗不過小姐，所以......”沒等眾人反應，佩蘿絲飛速跑向弗蘭克，手上還攥著一張手帕。
她溫柔且仔細地擦拭著弗蘭克臉上的血跡、淚痕與塵土，關切地發(fā)問道：“沒事吧，弗蘭克叔叔？爸爸媽媽是不是欺負你了？”除了莉莉絲外，其余的三人都懵圈了。
“小佩蘿，你這是？”羅南忍不住反問道。
佩蘿絲隨即轉(zhuǎn)過身來，開始了那半真半假的解釋：“爸爸、媽媽還有莉莉絲都錯了哦，弗蘭克叔叔真的不是什么壞人......雖然他工作時間確實偷偷喝酒，莉莉絲教訓他他還反駁，但其實沒有莉莉絲說的那么過分啦~而且他其實沒有對我做什么，早上我們不是喝了橙汁嘛，那時候一滴橙汁滴到我的衣領上了，弗蘭克叔叔當時提起我的衣領應該是想提醒我，不過被莉莉絲誤會了......嘿嘿......”雖說含含糊糊的一番解釋也能說通，但佩蘿絲心里還是很虛。
“我是為了你的妻女，可不是為了你！你這個人渣！”佩蘿絲在心中憤慨。
在場的四位成年人中，沒有一個是傻子。他們當然能看穿佩蘿絲的謊言，也當然明白她的意圖，只是......這番話語從受害者佩蘿絲的口中說了出來。
羅南和簡找不出任何理由來駁斥佩蘿絲，也不忍心戳穿她，不忍心打擊她對弗蘭克的那份善意。
而弗蘭克，看著佩蘿絲的背影，仿佛看到了天使，他的眼角再一次滑落淚水。
“莉莉絲，小佩蘿說道......是真的嘛？”羅南瞥了眼莉莉絲，后者則平靜地回應道：“小姐所言均為事實，是我一時沖昏了頭腦，才導致了這場鬧劇，我愿意受罰。”她的這番回答與先前對弗蘭克的控訴大相徑庭，但從邏輯上而言，確實可以講通。
怎么辦？是要維持原來的懲罰，還是......羅南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爸爸，莉莉絲的做法我能理解，要是換做你，肯定也會毆打弗蘭克叔叔的。因為你愛著我?！迸逄}絲上前，抱住了羅南的雙腿，“但你想想，弗蘭克叔叔也愛著他的女兒，如果他的女兒如果失去了他，不就像我失去了你嘛？”
羅南看了看佩蘿絲，又看了看弗蘭克，嘆了一口氣。
其實，他本就是因為佩蘿絲險些受傷才勃然大怒，再加上先前對弗蘭克的種種忍讓，才使他狠下心來。至于父母的仇恨，他其實早就深深地埋在了心里，不再想起......若是他們還在世，也一定不想看到兒子被仇恨蒙蔽雙眼吧？
簡也松了口氣，她本以為今天的鬧劇必定將以一個家庭的悲劇結尾，但好在佩蘿絲的救場，挽回了局面。她也同羅南一樣，早就放下了對弗蘭克的仇恨，只是把那五年了時光當作了女神塞潤妮緹對自己的考驗罷了......
“咳咳！”簡清了清嗓子，對莉莉絲道，“既然錯在莉莉絲，就罰你明天肚子打掃別墅吧！”莉莉絲微笑著低頭回應：“莉莉絲受罰了。”
羅南冷眼看向弗蘭克，大喊道：“事已至此，一切明了！弗蘭克酗酒瀆職，降職為普通礦工。莉莉絲，送客！”說罷，便牽起佩蘿絲與簡的手，轉(zhuǎn)身離去。
聽到這話，弗蘭克總算松了口氣，腦中回蕩著佩蘿絲的身影，突然，他感覺頭發(fā)一陣疼痛，抬眼一看，是一只纖細修長的手，他永遠不會忘記那只手的主人。
“客人，我來送你咯~”莉莉絲擺出職業(yè)笑容，只是其中似乎還隱隱約約透露著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