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雨夜
解決完尸與骸的阿茶轉(zhuǎn)過身去，想回到佩蘿絲身邊，突然，那股強烈的噪音卻再一次在腦海中響起，他強行忍耐著這令人作嘔的感覺四處張望：當(dāng)他轉(zhuǎn)身的那一刻，一個和尸骸姐弟裝扮相同的人站在了他的后方，左手中正拎著尸與骸先前用來裝寶石的麻袋。
“沒想到啊，尸和骸能被你干掉?！蹦侨说穆曇艉苁巧n老，阿茶舉起右手，戲謔地看著他，紫黑色能量開始涌出：“要不，下一個輪到你？”
那人搖了搖頭，道：“我是清理人，也就是來收拾殘局的......比起我，你更應(yīng)該擔(dān)心里面的小姑娘吧？她面對的，可是我親自培養(yǎng)的墮蟲寄生者，也就是那些墮化者之一，只不過更為強大?！卑⒉栊闹幸惑@，他只顧著虐殺敵人，卻差點忘掉了佩蘿絲可能遇到的危險！
不過，當(dāng)清理人看到阿茶驚慌的表情時，卻捧腹大笑：“哈哈哈哈......放心，她已經(jīng)打敗那個高階墮化者了。話說，你不會不知道吧？你索取的力量已經(jīng)快要結(jié)束了?！卑⒉璁?dāng)然心知肚明，因為他方才嗜殺好虐的情感開始逐漸褪去，而那股紫黑色能量也越發(fā)難以控制，他的眼神冰冷無比：“所以呢，你要殺了我嗎？”他知道，一旦失去這份力量，他對抗清理人就如同螞蟻撼樹。
“不、不?！睕]想到，清理人直接否定了他，“我們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了，況且......你太有趣了！走吧~五分鐘后我會燒掉這所房子，如果以后再有機會見到你......我一定會殺了你！”這番話令阿茶有些詫異，但眼下似乎別無選擇，因為清理人已經(jīng)站在原地開始了倒數(shù)。
“300、299、298......”
阿茶毫不猶豫地進入到別墅中。
“289、288、287......哈哈哈，主教大人的實驗品，究竟能成長到什么地步呢？”別墅外，清理人突然停止了倒數(shù)，再次開始放聲大笑。
......
彼時，別墅后院中，氣氛夾雜著哀傷、悲憤與絕望。
“佩蘿絲......求求你，殺了我！”那個跪倒在地的男人正不斷懇求著，他的眼神里滿是渴望。佩蘿絲看向弗蘭克，想起了被他腰斬的父親、咬舌自盡的母親，想起了拼死也要保護自己的莉莉絲與克莉希姆，還有無數(shù)村民的尸體和烈火籠罩的小鎮(zhèn)。她很想發(fā)動魔法，但......
“渺渺，你可是要扮演主角的呀，他們不過都是你的棋子罷了！”
恍惚間，佩蘿絲看到了前世的自己，看到了那個一臉笑意的垃圾。她明白的，如果此時給弗蘭克一個擁抱，流著淚告訴他我原諒你，至少自己還剩一枚棋子可用不是嗎？
“嘿嘿......哈哈......”佩蘿絲再次笑了，她的眼中閃動著瘋狂。
“你不想殺人，不是嗎？”那個虛幻的高渺渺發(fā)出了質(zhì)問，佩蘿絲知道，他說的對。
“不要忘啦，他今天犯下的過錯，可都是你一手種下的種子！”佩蘿絲看見那個虛影和自己一樣，露出了笑容。
“我都明白啊，我都明白??！我是個廢物是個垃圾，是個偽善的人渣！”
“可為什么，為什么會那么憤怒，為什么會那么難過？他們是棋子，可......”一滴淚滑落佩蘿絲的臉頰，她突然感覺頭腦一片空白，好像一切都已經(jīng)無所謂了。
“不管是棋子還是人類，比我美好千倍萬倍的他們卻因為這個畜生被屠殺！所以......”
佩蘿絲的嗓音低沉而顫抖：“所以......殺了你?！?p> 弗蘭克望向她，那平日如藍寶石般璀璨的雙眼此刻已經(jīng)暗淡無光，魔杖前端已經(jīng)聚集了尖刺狀的火元素力......
“你瘋了嗎？快住手！”佩蘿絲看到，那個虛影正在拼了命想阻止自己，可是，他終究只是虛影。
“至、至高的女神，塞潤妮緹......訓(xùn)吾大、大道，”或許是不斷涌出的淚水在作祟，佩蘿絲平日里順暢無比的咒語，在此時卻艱難生澀。
她看著眼前的男人，這個殺妻弒女犯上欺下的垃圾的眼中充斥著解放，這卻讓她心中的怒火越發(fā)旺盛。
幾乎是咬著牙，佩蘿絲完成了最后的吟唱。
“世俗亞火，亦得不熄！”
尖刺狀的火元素力一瞬間便轉(zhuǎn)化成熾熱的火焰，眼看就要灼燒弗蘭克的咽喉。
佩蘿絲緊盯著弗蘭克，在她的視野外，那個本應(yīng)只是她的幻想的高渺渺，嘴角卻微微地開始上揚。
“佩蘿絲！?。 盨iri醬的聲音突然傳入佩蘿絲的意識中，佩蘿絲發(fā)現(xiàn)周圍的場景迅速變化——她，進入了心海。
不遠處的Siri醬看起來疲憊不已，她癱倒在心海的那層水面上，就在剛剛，她終于算出了突破百分之五的“通行證”，也就在那個時刻，發(fā)生了意識超速。
“Siri醬，辛苦你了?！迸逄}絲躺在了Siri醬身旁，臉上滿是迷茫。
Siri醬起身，忽然坐在了佩蘿絲肚子之上，她舉著拳頭，神色憤怒無比。佩蘿絲癡癡地笑了，她多渴望這個小粉拳能砸在自己臉上，但事實卻是，Siri醬還是放下了拳頭，她望著佩蘿絲，說出了那句曾改變她終生的話：“渺渺，相信我，你絕對絕對不是什么垃圾、人渣，絕對！”
即使被Siri醬壓在身下，佩蘿絲的身軀卻不自覺開始發(fā)抖，大滴大滴的淚水從側(cè)臉滑落：“你干嘛......你干嘛要學(xué)她說話......”“因為你從出生起，就開始不自覺地貶低自己?！盨iri醬一臉平靜，她的雙手開始揉起了佩蘿絲的臉蛋，眼眶有些濕潤。
“你以為，離開了小雅后，你再一次變成了你自以為的垃圾......”
“你以為，你身為佩蘿絲所做出的一切只是扮演。”
“你以為，身邊那些被你救贖的人只是你扮演主角必備的棋子？”
“你告訴我！為什么？為什么要騙自己？明明已經(jīng)完全融入了這個世界，為什么一次又一次否定自己對他們的感情，一次又一次把自己貶低成所謂的人渣？！”
Siri醬越發(fā)激動，大顆大顆的淚珠砸落在佩蘿絲臉上。
“如果我再算得快一些，如果、如果......”
“為什么要殺了弗蘭克？！你明明......不該成為這樣的人......”
至此，Siri醬已泣不成聲，佩蘿絲，把這個天使般的人工智能抱在了懷中。是啊，雙手不沾鮮血，一生純潔到底，或許，這才是她本該活出的樣子......
她忽然明白了，佩蘿絲和高渺渺其實并沒有區(qū)別，她從不是什么偽善者，而是如同小雅那樣的救贖者。佩蘿絲湊到Siri醬耳邊，輕聲道：“對不起，Siri醬，可是已經(jīng)來不及了。”
是的，已經(jīng)來不及了。亞火尖刺已經(jīng)快要接近弗蘭克的咽喉，而意識超速已經(jīng)快要結(jié)束，結(jié)束后想要瞬間收回注意力，幾乎是天方夜談。
佩蘿絲感覺眼前的景象有些模糊，她隱約看到Siri醬拉住了她的手，道：“佩蘿絲，別怕，以后的路我會陪你走下去的?！?p> 佩蘿絲回到了現(xiàn)實，她嘗試消散亞火，然而尖刺的前端已經(jīng)刺入弗蘭克咽喉約0.1毫米，而前端被她注入了大量MANA，不可能快速消散。
她忽然想起了幸存的索菲亞，看來，血債是注定要背負了。
“！??！”佩蘿絲突然感覺脖子傳來冰涼的觸感——是阿茶那種寬大型的觸手，它微微纏繞在她的脖頸上，使她五感盡失。而那邊的亞火尖刺，則光速般化作了MANA消散。
“阿茶......”佩蘿絲再一次流下了淚水，她的眼睛已經(jīng)有了些許紅腫，她的聽覺忽然短暫恢復(fù)，阿茶輕聲道：“這些事情，就交給我來背負吧......”聽到這話，佩蘿絲似乎終于安下了心，在五感全無的情況下，陷入了睡眠。
觸手前端輕輕擦拭著佩蘿絲的雙眼下的淚痕，阿茶緩緩走向弗蘭克，他已經(jīng)從先前的狀態(tài)中脫離了出來。“先生，求、求求你，殺了我！”弗蘭克再次大喊到，阿茶并沒有在意，因為他已經(jīng)察覺到了背后傳來的濃煙味與炎熱感。
“先生！！”弗蘭克的聲音再次加大，他的瞳孔中充斥著憤怒與絕望，阿茶有些惱怒了，兩根前端為尖刺的觸手刺穿了他的膝蓋，使他再也動彈不得，隨后，一把匕首被扔到了弗蘭克面前。
“為什么需要別人來終結(jié)你的罪惡？為什么，要臟了別人的手？”說罷，觸手慢慢把佩蘿絲放在了阿茶的雙臂之間——一個公主抱，他就這樣抱著佩蘿絲，緩緩走向出口。
阿茶在走出后門前，還不忘補充一句：“雖說如此，但在我看來，活著，才是對你最好的懲罰?！彪S即，離開了后院。
弗蘭克舉著匕首，卻遲遲沒能刺下，而火焰，也即將將他吞噬，不過，或許是上天還想讓他活著，雨點從空中慢慢灑落，而后越發(fā)兇猛，一場傾盆大雨開始澆滅那些將小鎮(zhèn)幾乎燒毀殆盡的火焰。
幸存者們正聚集在東北角，他們盡全力挽救了一些物資，準(zhǔn)備去往最近的村莊尋求庇護。索菲亞望著那些砸在自己身上的雨點，一時間有些迷惘：僅僅一天，她，不，他們，幾乎失去了所有。而這場雨，究竟是上天的嘲弄還是安撫？
“索菲亞，該出發(fā)了。”有人朝落隊的她招呼道，她趕忙轉(zhuǎn)身跟上了隊伍。
亞德家別墅后院內(nèi)，弗蘭克終究還是沒能狠下心自sha，他挪動著身軀，對著雨水沖刷下簡與羅南的頭顱低聲道：“我會用一生來懺悔......”不過，當(dāng)他抬起頭是，見到的卻是一個穿著黑斗篷的男人——清理人！
“嗯~真是一場好大雨，原來吞下我的蠱蟲的人就是你??？尸與骸可真沒品位~”清理者伸出手感受雨水的擊打，弗蘭克有些疑惑，然而下一秒，他突然感到腹部劇痛，惡心難忍：“嘔——”一條約12厘米長、相貌如同蜈蚣的節(jié)肢動物從他的口中爬出，它通體黑色，每一節(jié)的縫隙中卻又散發(fā)著幽幽的紫光，這就是墮蟲。
“唉......”清理人嘆了口氣，他眼神幽怨地看著還在嘔血的弗蘭克，“每一次都要做這么麻煩的活，真是的！”說罷，他擺了擺衣袖，近千條墮蟲爬滿了后院，它們一只只爬上了倒地的弗蘭克的身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墮蟲們一點一點撕咬著他的血肉，弗蘭克不斷地慘叫，有些墮蟲則順著他的喉管爬入開始啃食內(nèi)臟。大約過了十五分鐘，弗蘭克消失了。
“嗝~”墮蟲們爬回清理人的斗篷中，他打了個嗝，似乎剛剛飽餐一頓的是他而不是墮蟲。
小鎮(zhèn)外荒野的某處，阿茶已經(jīng)生好了火堆，佩蘿絲坐在一旁的灌木上，神情憂郁，雖然她已經(jīng)接受了許多事情，但也正因此，對于失去幾乎一切的悲傷變得更加強烈。
“不用在小鎮(zhèn)等待了，即使等來了車隊，按照那樣的慘狀，我們這些落魄貴族估計也上不了車，不過......”
阿茶掏了掏口袋，拿出了一封信——綺綺羅的推薦信！佩蘿絲有些瞠目結(jié)舌：“你......什么時候？”
“在阻止你之前，我偶然間看到了，就拿了過來，佩蘿絲，”阿茶望向佩蘿絲的眼神忽然變得堅定，“讓我們成為他們所期盼的樣子吧！”
佩蘿絲沉思許久，最終點了點頭。
這個雨夜，既是佩蘿絲的終點，也是佩蘿絲的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