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裂鏡（二）
午后的暖陽透過外窗，給教室里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層微光，佩蘿絲盡心盡力想要投入到課堂之中，奈何所教授的東西仍在她的知識儲備之內(nèi)，而先前勿惡快速交替變化的態(tài)度，也在她的腦中揮之不去。
盼啊盼，她總算是盼來了下課。
“那么非留學生的同學們，課后記得溫故一下今天所提到的三種自然元素力及其感知方法，后天去魔法實踐場地時我會抽查?！?p> 克里斯老師可以頓了頓，掃視了一圈臺下的學生，才繼續(xù)開口：“至于留學生，最好也感知一下，這對各位而言有益無弊?！?p> “那么，下課?！?p> 他轉過身，從容地離開了教室，就在他的右腳踏出大門的那個剎那，原本死寂的氛圍瞬間變得熱鬧非凡，洋溢著屬于學生的青春活力。
佩蘿絲剛一起身，便與第三排的勿惡對上了眼，她先是愣了愣，隨后，二人不約而同地相視而笑，似乎都看出了對方的目的。
“下一節(jié)是健體課，能陪我先下去嘛？”
來到后排，勿惡湊近佩蘿絲的耳旁輕聲道，后者點點頭，答應了她。
健體課與現(xiàn)世的體育課極為接近，只不過前者目的性較弱，只是在健體老師的帶領下簡單健身過后，就成了學生的戶外放風時間，而不會存在各類指標。
三班的健體課集合點被安排在角斗場旁邊，那兒離仆從們的訓練場地很近。
......不出意外的話，勿惡是改變主意了，不過，為什么......感受著皮膚上的燥熱感，佩蘿絲走出了教學樓，她有些疑惑地看著身旁的勿惡。
大抵是察覺到了她的心思，勿惡苦笑著轉過頭，左手微調(diào)了一下眼鏡：“很怪吧？為了這樣一個廉價感十足的東西而生氣？”
“呃，沒有，我——”
佩蘿絲并不覺得這有什么好奇怪的，很多東西的價值，只有自己才能定義，但她剛想開口，便被打斷了。
“沒事，我知道，你想問的是我為什么回心轉意了。”勿惡面帶愁容，無奈地搖了搖頭，眼中略有悔意，“我覺得我對他的好意太過失禮，但當時實在無法控制......”
說罷，她放緩了步伐，摘下眼鏡，抬起頭，那雙瑰麗的碧綠雙眸在陽光下璀璨生輝，其中代表<生靈操縱>的白色印記更是添上了奇幻的色彩。
她似乎是在思考什么，抑或是想念著誰，以至于忘記了合眼，任憑它們被烈日所刺激。
“勿惡，別這樣，對眼睛不好?！?p> 見她還不低頭，佩蘿絲面帶關切，扯了扯勿惡的灰色斗篷，然而，那種亞麻粗布的手感卻令她為之一振，相比于自己身上的這件墨綠色斗篷，簡直是天差地別。
回想起她每天在寢室啃的大面包，以及麥當娜老師提及的家境，再傻的人也能看出這個女孩與這里的絕大多數(shù)人不屬于同一個階層......但就其表現(xiàn)來看，這并沒有影響到她。
“其實我也好不到哪里去，落魄貴族？哈哈哈哈~”佩蘿絲的嘴角隱匿地閃過一絲自嘲的笑容，而勿惡也終于不再直視烈日，而是指著眼角，淺笑著望向她：
“沒關系，這大概也算這對眼睛的能力之一吧？”
“包括能在這副嚴重反光的眼鏡中保持視野清晰，也是因此而實現(xiàn)的?！?p> “我只是......想起了我的老師。”
她的態(tài)度很是誠懇，卻把佩蘿絲聽得一怔一怔的。
<生靈操縱>還有這種能力？為什么一定要戴上這副眼鏡？話說，這是她老師送的來著？為什么要送這樣一副眼鏡？
“能講講你的老師嗎？艾蔻·安赫爾大人。”
稍稍斟酌一番，佩蘿絲最終還是決定打聽打聽，畢竟看勿惡的態(tài)度，這應該不是什么不好講的事情——
不出她所料，一提及艾蔻，勿惡的神情便染上了幾分喜悅，她雙手捧著眼鏡，視若珍寶，隨后平靜地開口道：
“對我來講，艾蔻老師是這個國家，不，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魔法師，也是......也是我人生路上的指引者、救贖者?！?p> 就實際而言，她的評價確有虛高，但至少于她來講，對這番話她問心無愧。
“那是一個初冬，我和艾蔻老師相遇在一片難得長滿日落花的荒地，我還記得，當時正在下小雪，含苞的紅色花海被雪白所覆蓋，很美，也很凄涼......”
日落花，又稱終末花，常在初冬開放，但對于環(huán)境溫度卻極其苛刻。
據(jù)女神教圣經(jīng)記載，當它于世界各個角落叢生，邪神、鬼祟、龍種將吹響號角，無翼的漆黑天使于空中舞蹈，而那，便會是原初之神降臨之日，亦稱，毀滅日。
因此，在國民仍多數(shù)信仰女神教的諾頓王國，日落花常常會被當作邪祟之花清除，在宗教迷信盛行的鄉(xiāng)村尤為如此。
“我為它們可能的枯萎感到哀傷，所以我動用這雙眼帶給我的能力，幫它們清除了積雪，但這遠遠不夠......在這個雪天，它們或許注定凋零。”
<生靈操縱II>，具體能力為操縱接觸過的動植物的形態(tài)變化，由勿惡的表現(xiàn)可知，其還能帶來免疫強光干擾的能力，以及操縱動植物變化時，并不會傷及其本身。
“于是我躺在花田旁睡著了，雖然很冷，但我還是想陪著它們?！?p> “可漸漸地，身體上傳來了暖洋洋的感覺，當我睜開眼后，看到了艾蔻老師的背影，一個不斷吹出大量暖風的氣團，以及......那片壯美的日落花花海?！?p> “她順理成章地發(fā)現(xiàn)了我的能力，這大概就是，我們的初遇?！?p> 說罷，勿惡閉上了眼，她的腦中，那一天的畫面不斷地浮現(xiàn)，佩蘿絲雖然沒能聽到自己想知道的部分，不過這也沒必要強求，她溫柔地握住了眼前美麗少女的手：
“那就快走吧~為了修補艾蔻大人送給你的這份禮物~”
“嗯！”
勿惡收回思緒，微微頷首，少見地瞇眼笑了起來。
......
二年級仆從集合點，眾多仆從正在教官的注視下短暫休息，萊月也包含其中。
自從認清自我以來，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生活其實并沒有多少變化，不管是之前還是現(xiàn)在，訓練時的休息期間，都不會有任何人來找他，基本上所有認識他的人，也仍按照從前的眼光來看他......
他倒不是想要怨天尤人，至少他還有埃瑞克這樣一個朋友，至少......新來的室友都不認識自己。
那他為什么最近總是悶悶不樂，此刻仍然如此？
“我知道答案的?！?p> 萊月嘆了口氣，勿惡的臉龐在他腦海中不斷閃爍，與她有關的場景不停切換：那副飛到空中的眼鏡，她憤怒的神色；那個獨自在寢室啃面包，安靜如死物的身影；那根指向自己的食指，和一句“沒什么，就是心動了”。
仰慕、愛戀，這些都是其次的，在他心中更多的是愧疚。
“我從來都不了解她，就像我從未試圖知道那副眼鏡對她的重要，從未理解她與我一樣貧寒的家境......”
“爛人，萊月，你真是個——”
“喂?！?p> 就在萊月的臉色即將陰沉到極點時，熟悉、平靜且溫和的聲音將他喚回了現(xiàn)實。
他惶恐地抬起頭，是勿惡，以及早上見到的那個雙馬尾女孩？
“她們、她們來干什么？”
萊月的嘴一張一合，卻不敢問出心中的問題?？吹剿@般慌張，勿惡微笑著搖了搖頭，微微傾身道：
“抱歉，早上是我失禮了?！?p> “我希望能修好那副眼鏡，這周周六，我跟你一起去吧?！?p> 一、一起去？！
此話一出，不止是萊月，連身旁的佩蘿絲都投來了驚愕的目光——這難道就是......
約會 ∑(口||？！
似乎是預料到了萊月的反應，只見勿惡從口袋中拿出了一顆巨木橡實，將它塞到了萊月的手中：
“請不要誤會，如果出發(fā)前見面你沒有將它帶在身上的話，就請別怪我反悔了?！?p> 她挽著佩蘿絲的手，從容的轉過身來，在萊月的注視下漸行漸遠......
琢磨了一下手中的巨木橡實，萊月的心情可謂無比復雜。
首先，是來自差點窒息的恐懼。
而后，是難以置信的茫然、錯亂。
最終，是想要立即開一瓶（埃瑞克家的）香檳的欣喜若狂，它們掃凈了他心中積蓄已久的陰霾......
隨即，他深吸了一口氣：
“呀呼！”
確認勿惡二人已經(jīng)離去后，他沒能忍住內(nèi)心噴涌而出的喜悅，在眾人迷惑的眼神中爆發(fā)出了這聲歡呼，只有教官做出了及時的反饋：
“小兔崽子，反了你？！再叫？給我做二十組俯臥撐?。。?！”
“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