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農(nóng)歷九月初三的清晨,天兒剛亮沒一會兒,住在新泰市職工中專內(nèi)的我們都還沒有起床,外面也還沒有人聲傳來,該所中專的老師、學(xué)生們也還沒有起床。我自從離開貴州去到山東泰安讀書后,便因為山東近東海且“日出東方隈,似從地底來?”的“亮得早”的緣故,養(yǎng)成了“醒得早”的生活習(xí)慣。醒是醒了,但也還沒有起床、沒有出門。我窩在床鋪上,一邊靜待同宿舍的其他幾個男生各自從睡夢中醒來,一邊看著書。突然,門外傳來了三聲輕緩的敲門聲,像是怕敲醒了旁的人一樣?;蛟S是我已經(jīng)醒了的緣故,或許是我的床鋪離門最近最方便的原因,我從床上起來,徑直過去開了門,門虛掩著沒全開,因為別的人還在睡覺。隨著門開的一瞬間,門外穿著粉紅色毛衣的她,一邊向我說了一句“祝您生日快樂”,一邊向我遞過來一束殷紅的玫瑰花,然后回隔壁她們女生住的房間去了。
好多年了,印象里,在那之前,從來沒有人給我過個生日,從來沒有人送過我花,從來沒有女人送過我花,我也從來沒有送花給包括女人在內(nèi)的人。1997年農(nóng)歷九月初三的前一天,我生她氣了。為什么生氣?是因為她有整整的一個下午沒有出現(xiàn)在我的眼前,是因為她出去的時候沒有跟我講,是因為她出去的時候沒有叫上我陪著她;我生她氣了,是因為我喜歡上她了,即便她喜歡我比我喜歡她要喜歡得早一點兒;我生她氣了,是因為我更喜歡她,雖然我喜歡她比她喜歡我要喜歡得晚一點兒,但喜歡她的那濤濤江水,似有“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fù)回”的氣勢。
看著從她手中接過來的那束殷紅的玫瑰花,花瓣間、葉干上還有一兩顆似珍珠的水露。初時,我以為她送給我的花兒,是提前去街市上的花店里買的。待到見著似珍珠的水露的時候,我始覺得那是她剛剛用手摘的。會是去什么地兒摘的呢?能摘的地兒,大清早的,只有新泰市職工中專里的園子了。因為那園子里有花兒,可供摘。同時,也只有再早一些,才能在摘的時候不被人發(fā)現(xiàn)……。我在想:唐代詩人白居易《暮江吟》詩中“可憐九月初三夜,露似珍珠月似弓”,和《長恨歌》詩中“芙蓉如面柳如眉”,及杜甫《佳人》詩中“摘花不插發(fā),采柏動盈掬”等等詩中的哪一句,才可以更能說得清她去園子里摘花送給我的那般情和境呢?也許不只是有這些詩中的某些意境吧,或還有其它。
“祝您生日快樂”,或許是湊巧趕上了我對她生氣后的第二天那個日子,是我的生日。我是記不住我自己的生日的,因為我于那之前從沒有“過”過一個生日。我算是記住了我自己的生日,因為從她那兒起,開始有人能記起我的生日,給我過生日了?!罢ú徊灏l(fā)”?當(dāng)然摘下來后是不會插到自己的頭上去的,因為,她摘它們只是為了送給我。當(dāng)她把自己于“露似珍珠月似弓”的境地里,將摘來的花送給我的時候,我那沉悶了一天一夜的臉,可能被看在她的眼里,就如同她的臉被看在我的眼里一般,笑如芙蓉花開。笑了?是的,笑了,釋懷了,我和她又在一起進(jìn)了,又在一起出了。
她曉得的,我曉得的,自那一次鬧別扭,那一句“祝您生日快樂”和那一束殷紅的玫瑰花被送進(jìn)來的時候,我們便去了人生最好的時光中徜徉。徜徉里,如同《廬山之戀》里的情景劇一樣,如同觀影《廬山之戀》的戀人們的心境一樣,我們在欣賞景兒的時候,我們真成為了別人欣賞的景兒,足夠旁人羨慕的了;也夠我們后來在回憶起那一段時光的時候,而顯得足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