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是大白天的,屋內(nèi)卻點著幾盞悠悠的小燈,墻壁上的燈光并不算亮,落下來有種昏暗的味道,四周的窗簾都被緊緊拉上了,厚重的布條擋住了所有的光亮,沒有一丁點透露進來。
小屋柴門打開,黑色長發(fā)的女巫涂著深色的口紅,乍一看焦璘葺被這種顏色驚呆了,接近于黑色的藍紫,加上濃重的眼影,比起她那頭漂亮的長發(fā),妝容的沖擊性對她來說實在是太強了,以至于從進屋開始,她就不自覺地盯著那人看。
巫師穿著一身漂亮的黑色長裙,后腰有一個蕾絲蝴蝶結(jié),靠近領(lǐng)口的附近,鑲著幾朵小花,她身后就是一把躺椅,大概之前是在睡午覺,上面還放著一塊紅色毛毯。毯子有一角拖在外面,差點落到地上。在躺椅的右手邊,有一方小桌,桌子上放著一個泡著牛奶麥片的杯子,里面的麥片已經(jīng)有點結(jié)塊,看樣子是放了許久的時間,杯子旁是一包拆開吃了一半的薯片,巫師連看人都懶得看一眼,隨手拿過薯片,又躺了回去,自顧自地吃著。
咔嚓咔嚓。
在場的兩人坐也不是,站著也尷尬,就這樣盯著她看。
片刻后,是破爛先開口說話了,“那個……”
可見她是鼓起了勇氣,但話說了個開頭,又似乎是不好意思,側(cè)目瞥了焦璘葺一眼,她沒有繼續(xù)往下說,巫師倒是開了口,“你來的正好,我剛想跟你說,你想要的許愿星,我可以給你打個折。原本是要500金的,但如果你實在湊不夠,450也可以。”
“真,真的嗎?!”破爛喜出望外,霎時忘記了焦璘葺的存在,激動道,“我,我?guī)Я藖淼摹?p> 她低頭,從自己左邊那塊藍色麻布口袋里,拿出一個小荷包,荷包的風格跟她本人如出一轍,也都是縫縫補補拼接起來的各種顏色,等她從里面噼里啪啦地把金幣倒出來,蹲下身去數(shù)了一遍后,有些難過地抬眸,“可,可我只有350……”
巫師嘖了一下,皺著眉頭,“怎么這么少?你不是攢了好幾年了嗎?”
“吃、吃飯……還有……日常的……”
“行了?!辈幌肼犨@些瑣碎的事情,巫師打斷了她,手里的薯片也吃了大半,“350也行吧?!?p> “謝……謝謝?!逼茽€紅著臉,把零散的金幣都收拾起來,用雙手捧著遞給巫師,后者沒有伸手接,只是挪了挪下巴,讓她放在桌上,但也沒有立馬把東西給破爛,而是扭頭看向了焦璘葺,“你有什么事?”
“這,這位是我們街上的客人?!逼茽€跟她解釋道,“她聽說這里有巫師坡,所以想來看一看,等下我就帶她走的?!?p> “哦?!蔽讕熎鹕恚拔艺f最近怎么這么熱鬧,原來是來客人了,如果你們想去巫師坡看流星的話,最好是靠近湖邊的位置,那里的視野最開闊,也看得最漂亮?!?p> 她走到自己的那個加高的木柜前,藍色的許愿星就被她放在眼前的位置,一抬手就能拿到。這是一個手掌大小的玻璃星星,光是這樣看,焦璘葺也不覺得有多特殊。
但破爛拿到它的時候相當激動。
巫師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甚至懶得動眉頭,側(cè)目看向焦璘葺的時候,態(tài)度有了一絲溫和,“你知道許愿星嗎?”
焦璘葺搖頭,“可以許愿?”
“光是拿著許愿星的話,那是不行的?!蔽讕熗赃呑吡藘刹?,她的窗戶打開,窗外是正對著空曠的平原,在遠處有一個不小的湖泊,能看到湖面非常平靜,壓在地勢略低的位置,她微微側(cè)過身子,靠在窗邊,轉(zhuǎn)頭看向焦璘葺,“流星偶爾會來,對著流星許愿的話,就能夠達成心愿。很多人都想要許愿星,因為有了許愿星,愿望就一定能成真?!?p> 焦璘葺覺得自己被盯著看,又聽到對方問,“客人有什么心愿嗎?”
她一個也答不上來。
回去的路上,這條石子路還是一樣顛簸,晚風吹在耳邊,像是有無數(shù)的輕語訴說,但傾聽的人卻在神游太空。
如果給她一個許愿的機會,她倒是真的說不上有什么心愿,想要的東西羅列出來,好像有很多,但仔細盤算的話,又覺得哪個都不是特別重要。
非要得到不可的想法,對她來說很難以理解。
“客人沒有什么心愿嗎?”
風聲中帶著些許的膽怯,破爛很想熱絡氣氛,又找不到什么別的話題,便說了個她覺得最奇怪的,“雖然許愿星的價格昂貴了一點,但用過的人都覺得很值得?!?p> “我只是覺得……”焦璘葺說道,“把得到某樣東西作為畢生追求,這樣的話不會變得太輕視自己嗎?”
騎車的人沒有回答。
破爛不理解這樣的說法,對她來說自己的人生已經(jīng)足夠凄慘了,好像什么事情都不順心意,什么東西都沒辦法按照自己的想法去進行,總會有無數(shù)種聲音攔在她的面前,把她留在原地不敢前行。
她很懊惱這樣的現(xiàn)狀,期待著有一場巨大的改變,能夠讓她在一夜之間,擺脫眼前的這種痛苦。
“客人……”破爛的說話很委婉,但多少是不悅的,習慣使然讓她壓抑著這種情緒,語氣中流露出來的絲絲酸澀,還是壓不住,“總是受人歡迎,也不會理解別人的心情。并不是為了丟棄自己的人生,才想要去得到某種東西,恰恰是為了能夠讓自己幸福,才會那樣努力去做出改變。”
“你想要什么呢?”
“我想要變得,能更被人喜歡一點?!逼茽€笑著,說著自己一直以來都只能一個人說的話,“我身上太難堪了,哪里都是縫縫補補的,一點都不漂亮,誰見了我都會想要遠離一點。每次我同別人說話,聽到他們喊我‘破爛’,我心里就覺得很難過?!?p> 天邊的顏色鮮艷起來,傍晚的霞光,越過了山頭。山坡上的一棵樹,因為特別高大,而顯得有些孤零零的。
“但我又沒辦法說出來,我怕大家更討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