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 她真的是個好人,也變成了好人
于莫倩站在我面前叉腰跟茶壺一樣沖著我笑，手指還指著我亂顫，說，初燕啊初燕，你他娘的真是越活越過去了，想當(dāng)年咱倆在北道海縱橫霸道，馳騁江湖的時候，那老娘們還不知道在哪給孩子呢！你奶奶的因為兩塊錢被那老娘們指著鼻子罵，丟不丟人??！
我的臉一下子就黑了，心里不爽起來。可是于莫倩還是沒發(fā)現(xiàn)，自顧自地在我面前笑的花枝亂顫。我心想，二癡永遠(yuǎn)是二癡，根本不明白完美是什么樣的。
其實以前的時候，于莫倩就喜歡這么笑，大笑，笑的全身都抖起來的時候再抱著肚子飆眼淚，笑的眼花飛濺。關(guān)于我和于莫倩過去的英雄事跡，還要從北道海說起。
北道海其實不是海，是個村莊。因為村里北道的地方有條大河叫北道而命名的。那條河不是很大，河水也不是很急，但它確確實實淹死過人。于莫倩的奶奶是，拐我和百川來北道海的人販子也是，他們都是在我面前淹死在那條河里的。聽村里人說，其實那條河里已經(jīng)禁錮了很多人的靈魂了！
北道海的人都很迷信，所以在那時候，這條河經(jīng)歷了一次改朝換代。它不再叫北道海，而是冤鬼河！因為在這里淹死的都是冤枉的，他們只是為了生計而努力，并不該死。
北道海的人幾乎沒有幾個人出去過，他們就一代代的留在了這幾乎與世隔絕的地方，漸漸被人遺忘。冤鬼河里有很多魚，各式各樣，每一種都是味道鮮美。這些魚完全夠北道海這點可憐的人丁生活好幾輩子，偶爾也會有外面的人來大量收購，那時就是冤鬼河上捕魚人最多的時候。所以這條河不僅是村民的奪命河，更是多數(shù)人的救命河。
一般晴朗的日子里，冤鬼河都是寂靜無波的，除非是陰雨天，那時才是危險的時候。
總是會有很多婦女和老人或風(fēng)風(fēng)火火或步履蹣跚的來到這里，在晴空下，布滿繭子的手里端著大大的盆子在河邊洗衣服。
北道海的天很藍(lán)，草很綠，景很美。四面環(huán)山，所以常年幾乎沒有陌生人出現(xiàn)過。每天低頭不見抬頭見，家長里短的也就那幾檔子事，所以當(dāng)人販子把我和百川拐賣到這里來的時候，為平靜的北道海添上了波濤暗涌。
人販子就是在那天淹死在冤鬼河的，當(dāng)時他趕路趕的累，坐在河邊的大樹下喝水，就是那時候，百川趁他不注意推了他一把，然后拉著我就跑。人販子就這樣掉進(jìn)了冤鬼河，被平靜的河水平靜的埋沒，沒有聲音，沒有掙扎，就這么消失在碧波微漾的河水中。
那時百川的腿就像灌鉛了一樣，立在原地。他的手還拉著我的手，卻像跟木樁一樣一動不動。他的目光復(fù)雜而深邃，以一種奇怪的思緒望著平靜的冤鬼河。良久，他才輕聲對我說，走吧！
后來，我們就在北道海轉(zhuǎn)了兩圈，周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那些人也都用陌生的眼光看著我們。我就躲在百川的背后，也用陌生的眼光怯怯的看著他們。
沒多久，天就像吸了墨一樣由湛藍(lán)色變成濃濃的灰黑色，周圍也漸漸刮起了大風(fēng)，樹葉一片片飛起，粘在我的身上，發(fā)上，臉上，然后下一陣風(fēng)來的時候，它們就會再飛向別的地方。
百川拉著我躲到冤鬼河邊的樹下，那是一顆極老極大的榕樹，粗的我和百川胳膊腿加在一起也抱不過來。這時，冤鬼河原本平靜無波的河面終于蕩漾起來，風(fēng)越大，波浪就越厲害。
我看著這么大的浪，身子瑟瑟發(fā)抖，百川握著我手的力道就漸漸加大，我的心也隨著這力道而安靜下來。緊緊的依偎在百川身邊，向兩只倉鼠一般。
老遠(yuǎn)，我就看見一個身影快步往這邊走來，手中端著盆子，嘴里不知道叨念著什么。
很快，她就來到我面前。是個五十左右的老奶奶，她看見我們的時候一愣，隨即嘴里發(fā)出一聲類似于貓嗚咽的聲音，然后就聽見她叫，這是哪家的娃兒啊，大冷天穿這么點衣服，也不怕凍壞了，真是沒良心.....
她嘴里不停的嘟囔著，邊說邊把身上打著許多補(bǔ)丁的衣服脫下來，看了看百川，又看了看我，把衣服披在我身上。
百川警惕的看著她，似乎是在審視這件衣服有沒有危險。良久，他終于意識到，大雨天里她在這挨凍，也許真的只是好心將衣服給我而已。
百川低著頭，輕聲說，謝謝。
于是我也跟著說，謝謝。
那老奶奶聽見了，立刻又叫，瞧這倆娃多懂事啊，要是我家那個兔崽子也這樣好，老婆子我該省多少心吶......
她這話直把我和百川說的臉通紅。
大雨一直不停，百川的身子在抖，老奶奶的身子也在不停的抖。她不停搓著雙臂，腳來回在地上踱來踱去。幾次我都想把衣服還給她，但是她總是尖著嗓子叫，你這娃不聽話，都給你說了我不冷，你看我渾身冒熱汗呢！
她抖著身上雨水對我如是說。
那時我就默默的想，這真是個好人。
也許是我的念想太準(zhǔn)了，她真的是個好人,也變成了好人。
不久，冤鬼河水漲了，不停的拍打著低岸，不停的沖刷到我們腳下。土地泥濘一片，我的腿漸漸有些發(fā)麻，哆嗦著站不穩(wěn)，在下一個巨大的浪翻到這邊來的時候，我的手就從百川的手中脫開了，隨著大浪被卷回河里。我聽見百川驚慌失措的聲音，還有一個尖叫著的女聲。
然后我就被水淹沒了一切，包括視線以及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