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7章 那是一種連體的疼痛啊！

　　　　我點點頭，沒有吭聲。其實我心里在想于莫倩怎么會知道莫言小時候的事，但是她笑的實在是喘不過氣來，我也就壓在心里沒有問出口。

　　當(dāng)時從醫(yī)院出來的時候，莫言問我，林初燕，你寒假準(zhǔn)備去哪。

　　外面的行人車輛絡(luò)繹不絕，聲音嘈雜。莫言俊秀的臉在陽光下閃著光芒讓人看不清楚，我也聽不清楚他用什么樣的語氣跟我說話，是陳述還是疑問。因為我根本就不知道我寒假該去哪，我餓不知道除了北道海我還能去哪。但是，我卻不愿再回北道海。

　　自從那次以后，我就再沒有去找過百川，再沒有回過我們曾經(jīng)一起居住的地方，沒有拿起手機(jī)給他打過一個電話，即使在校外無意遇到了，我也只是沖他點頭一笑。點到為止。然后。擦肩而過。

　　仿佛只是點頭之交的陌生人，我看不清他漂亮的臉上的表情，是淡漠還是憂傷，但我愿意將他的表情，哪怕只是想象，想象他是在憂傷，讓我感覺他還有一點點關(guān)心我。我于是就給了自己一個開心的借口，去填滿傷心的缺口。

　　于莫倩說我是個小心眼的女生，我并不否認(rèn)，我就是小心眼，而且還很虛偽。因為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非常后悔我曾經(jīng)喜歡上了程豫雪而招惹了于未然，如果我當(dāng)時，沒有喜歡程豫雪，那我現(xiàn)在應(yīng)該很幸福地和他一起嬉戲打鬧，一起惡作劇。如果我沒有喜歡上了程豫雪，我就不會丟掉清白，不會這么地不開心，轉(zhuǎn)瞬便成殤。也如果我沒有喜歡上了程豫雪，或許我至今仍是單純快樂的女孩，再不會卷入任何風(fēng)波中吧。

　　我發(fā)呆的時候，于莫倩就把我碗里的肉都給偷渡到她的嘴里，笑的像只偷腥的貓。我再看向碗里，里面只剩下了肥肉。

　　你偷吃我的肉！

　　噗－－－－－－于莫倩聽完差點將口中的肉給噴出來，她一抹嘴，你的肉？你也不看看你身上有幾斤？

　　我聽了這話心里特別不高興，我是瘦，我是營養(yǎng)不良，可也不至于這么不堪呀！

　　于莫倩看我臉色陰郁，連忙從她碗里夾了一塊肥肉扔我碗里，賠笑，你吃肉吧！快吃點肉啊！你別看它肥，但它肥而不膩！

　　我冷哼一聲，伸手把她的碗給撈了過來，二倩，既然你那么喜歡吃肥肉，那你就吃我碗里的好了，我這人心地特善良，全讓給你！于莫倩看著我推給她的碗，眼睛瞪得足有水牛的眼珠子大，然后再抬頭看我，再低頭看肉，再看我，再看肉......如此反復(fù)，好像碗里那肥肉是從我臉上掉下去的一樣，盯得我特不舒服，吃的肉都咽不下去。

　　于莫倩突然一拍桌子，服務(wù)員，拿一打啤酒來，要冰鎮(zhèn)的。然后用她的水牛眼珠瞪我，看我不喝死你小樣的。

　　于莫倩確實準(zhǔn)備要喝死我，十二月的天氣竟然要了一打冰鎮(zhèn)，別說一打，喝一瓶我都覺得難受。我沖她擺擺手，我說，二倩我就不喝了，我是真的不能喝，要不你喝我吃飯好了，等你喝醉了我好送你回家。

　　于莫倩又一拍桌子，沖我橫眉豎眼。我估計天香居的服務(wù)員都得恨上她了。她扯著嗓子，說，林初燕你得瑟了是吧，你是大姨媽來了還是因為程豫雪沒和于未然分手你難受的要去死了？今天你是喝也得喝，不喝我也得給你灌下去。說完，就起開了一瓶砸我面前。

　　白色的啤酒沫蜂涌而上，然后從瓶口溢出，順著墨綠色的頸子緩緩流下來，打濕我的手，透心涼。

　　可是，我的心卻再也飛揚(yáng)不起來！

　　程豫雪的名字仿佛紛紛揚(yáng)揚(yáng)的雪花，密密麻麻地穿透心臟，留下的是千瘡百孔。心驟然一痛，即使只是一瞬間，我也明白了。原來這么多年過去了，我還是不能放下你。無論心里對自己說了多少遍，或是罵了自己多少次犯賤，即便是那次在“心跳”咖啡廳里你絲毫不顧我的生死，在雨中撇下我而去救已經(jīng)脫險的于未然，那樣的絕望之下，你漠不關(guān)心地對我說聲謝謝，即便這樣，即使是這樣，我還是沒有忘記你。

　　一直以為，你離開了，我就可以忘掉一切無憂無慮。

　　一直以為，我忘掉了這一切，就可以趕走憂傷。

　　可是我呆在屬于自己的漆黑的角落里，沒有頹廢的影子，心卻開始荒蕪，遙遠(yuǎn)仿佛來自天國的笑聲，宣示著我的哀傷，靜靜地嘲諷我的孤寂。

　　程豫雪，現(xiàn)在我和你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著同一個城市的空氣，站在同一片土地上，我們的距離卻仿佛天與地那樣，彼此對望，而遙遠(yuǎn)。

　　顧城說：

　　你，

　　一會看我，

　　一會看云。

　　我覺得，

　　你看我時很遠(yuǎn)，

　　你看云時很近。

　　我才發(fā)現(xiàn)曾經(jīng)的我們是硬幣，背道而馳，而現(xiàn)在，馳的遠(yuǎn)了，我們連硬幣也不是了。

　　現(xiàn)在，你的身邊是于未然。

　　是樣樣都比我強(qiáng)上不止一倍的于未然。她雖然人不怎么樣，但是卻是真的愛你。

　　于莫倩一巴掌拍在我頭上的時候，劇痛之下我竟然沒有吭聲，也沒有反擊回去。于莫倩將酒瓶子塞我手里，一片冰涼、刺骨。她說，現(xiàn)在的男人，情意千金，不敵胸脯四兩！都是不值得信任的物種，你丫的為程豫雪失魂落魄尋死覓活的，你還是人么，你對得起自己嗎？

　　我看著手中的酒瓶子怔了半天，然后撈起來仰頭就往嘴里灌。于莫倩在那頭說了句，傻瓜。也跟著撈起酒瓶子灌。

　　也許我是上輩子造的孽太多了，所以我今生沒有好日子，嘗盡苦果，甚至得來了永遠(yuǎn)無法說喜歡的一生。

　　自從看了張揚(yáng)揚(yáng)那些穿越小說之后，我就在想，如果時光穿梭，我能回到過去。如果我還記得自己在今生喜歡的一個人，那么回到前世，我是會繼續(xù)作孽，還是會為了今生能與他多一次擦肩而努力行善？

　　這些我都不敢跟人說，哪怕是于莫倩。我怕她說我，說我傻，說我的異想天開，以及思念成魔。其實這世界上又怎么可能真的時光穿越，又怎么可能有前生今世？

　　于莫倩說我是個傻瓜，而她何嘗不是呢？我們兩個傻瓜在一起喝酒，喝的爛醉。既然是朋友，我又怎能不知道她與小李子之間的貓膩呢！小李子或許是真的喜歡于莫倩，但是于莫倩一定不喜歡小李子。在她的心中很深很深的地方藏著一個誰都不知道的人。她喜歡他，或許他永遠(yuǎn)都不知道，所以，于莫倩才默許了小李子在她的身邊。就是因為永遠(yuǎn)得不到，所以，于莫倩才會拉著我一起在寒冬十二月喝冰鎮(zhèn)。她說我傻，說我尋死覓活，而她又何嘗不是失魂落魄，只為了那個藏在她心底深處的他。

　　當(dāng)然，我和于莫倩的悲傷，于未然是不會懂的。這段時間，她一直在醫(yī)院陪著程豫雪。即使她是因為程豫雪的壓制才被判了四十八小時的社會服務(wù)令，但她還是一直在醫(yī)院陪在程豫雪身邊，給他清理傷口，照顧他起居。常常她會從雜志或者報紙上摘讀一些故事或者笑話，程豫雪總是安靜的，專注的聽。眼神一直看在于未然，安靜的笑。于未然也笑，她沒有化妝，素面朝天，就像是一朵盛開在程豫雪身邊的潔白的梅花。

　　而我卻在想該怎么將程豫雪徹底地放下。

　　這個時候，明媚的陽光總是會灑滿程豫雪的臉，于未然的臉，和我的臉，我的發(fā)，連帶著我的衣裳。我靜靜的站在外面，隔著透明的玻璃窗看程豫雪安靜漂亮的眼，看著他的胸前包著白色的紗布，肋骨一天天好起來，臉上的傷痕一天天消失。聽著于未然給他講的故事，他們笑，我也笑。盡管我根本聽不見于未然講的是怎樣的一個故事，但是我生怕錯過了程豫雪的每一個快樂，開心的笑臉。生怕多年以后，我的生命里再也沒有這樣一個人存在，生怕我就會從此忘記了這些我們一起經(jīng)歷過的每個細(xì)節(jié)。害怕再也不會有機(jī)會同他一起哭，一起笑，一起傷心，一起落淚。那么多年啊，我從十三歲起就一直依賴在他的身邊，他從我身邊離開，那像是將他從我的血肉里生生剝離，從血液中生生流去，那是一種連體的疼痛啊！

　　我站在外面，清風(fēng)微拂，窗子里面的是一對年輕的男女。外面的是站著呆愣愣的我。

　　其實于莫倩也有來，來看看我，沉默的站在我身后的不遠(yuǎn)處，一種綿長的呼吸靜靜回蕩在醫(yī)院只有我們兩個人的走廊里。我從沒有回頭看過她，她也從來沒有走上前來。

　　當(dāng)我第一次回頭時，看到的，是莫言。他就靜靜的站在我以為那里是于莫倩的位置上，漂亮的眸子輕輕的瞌上，身體微微傾斜倚在墻壁上，沉默的站在我身后的不遠(yuǎn)處，一種綿長的呼吸靜靜回蕩在醫(yī)院只有我們兩個人的走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