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華內(nèi)蘊(yùn)，暗箭相隨（三）
第十章
“笨！”三皇兄隨手從桌子上抄起一本書，照著我的腦袋不輕不重的拍了下來。
“?。√?！”我吃痛的驚叫。
“這棠梨陣我上次剛教過你的。這里，要走生門?！比市忠桓焙掼F不成鋼的樣子，從我手中奪過筆，重重的在紙上畫了一個圈。
“哦，知道了。”我趕忙點(diǎn)點(diǎn)頭，又拿出一張紙，重新畫了一遍破陣之法。然后雙手捧著，恭恭敬敬的遞給三皇兄，“皇兄請看?！?p> “還湊合?！比市譀]好氣的說。
“還是三皇兄悉心教導(dǎo)得方?！蔽覜_三皇兄甜甜一笑。
“少來這套?！比市謱ξ业挠懞弥萌糌杪劊澳愕淖志毜迷趺礃恿?？”
“呃……正在臨顏字。”又來了，我不禁把頭一縮。三皇兄寫的一手好書法，飄逸俊秀，自成一體，對于我的書法，也是要求極嚴(yán)，把他曾經(jīng)臨過的字帖都交給我，希望我能練好?？墒俏铱傆X得，一個人如果固定了筆體，就很難更改，即使故意隱藏也很容易露出馬腳，我的身份到現(xiàn)在還是一個不大不小的秘密，雖然寧錫不用留下太多的文字，但是如果一旦追查起來，我還是有點(diǎn)危險。而且，俗話說，字如其人，一個人的筆跡可以暴露很多東西，語言和表情可以掩飾，但是筆端流出的襟懷和抱負(fù)是任何心計都掩蓋不了的。我一直不愿意固定筆體，而是廣泛的臨摹各種書法，力求做到千字千面，每一種字體都能寫出不同的樣子，讓人無法分辨出這竟然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墒侨市謴牟贿@樣認(rèn)為。他是一個極其瀟灑的人，雖然他和我一樣，外表恭順，規(guī)規(guī)矩矩，但實則落拓不羈，敢作敢為，頗有江湖兒女的豪情壯志。自然，我的這種謹(jǐn)小慎微的做法是無法得到三皇兄的認(rèn)同的，每每我提及這些緣由的時候，他總是拍著我的腦袋說：“小丫頭，哪來這么多顧慮？”到后來，我也不再和他解釋，可他總是逼著我好好練字，沒辦法，我就把我臨摹的各派書法恭恭敬敬的交給他，雖然他也頗有些無可奈何，也拿我真沒辦法。
“還在臨？你都多大了……”眼看元彬又要開始說服教育了，我連忙上前，嘻嘻一笑。
“三皇兄，你天都快黑了，我還沒吃晚飯呢?！?p> 元彬看著我，長長嘆了一口氣，半晌不說話。他的目光剛剛還是有些無奈和疼愛的，慢慢變得黯淡了，仿佛帶著一絲哀傷。他抬起手捋了捋我的頭發(fā)，“德兒，沒有那么多擔(dān)心?！?p> “皇兄，”我天真的笑笑，“德兒午膳都沒有吃呢，是真的有些餓了?！?p> “德兒?！痹蛳胝f什么，欲言又止，“德兒，你不用……”
“皇兄！”我打斷他，“皇兄能來教導(dǎo)謹(jǐn)?shù)?，?jǐn)?shù)乱呀?jīng)很感激了?？墒?，皇兄，謹(jǐn)?shù)虏⒉皇菋扇醯墓??！?p> “德兒?！痹蛘酒鹕?，靜靜的看著我，終究是沒有再說什么。然后，元彬瞬間就笑了，很開心的樣子，輕拍著我的肩，“怎么，想吃獨(dú)食？剛剛是誰要等她的誠哥哥來著？”
“啊？”我一愣，低頭不好意思的笑了。
“來吧，讓皇兄再看看，你有沒有又發(fā)現(xiàn)什么新藥方?！痹驍堊∥业募?，領(lǐng)著我往書房門口走。
可是還沒有等到我和元彬走出書房，我們就不約而同的停下了腳步。三皇兄住在泰熙殿，不算偏僻，但是三皇兄素日不常與人來往，現(xiàn)在又正是晚膳時間，本不應(yīng)有人經(jīng)過這里的?？墒?，殿外卻依稀傳來了嘈雜的人聲。聲音不大，但是以我和三皇兄的武功，還是在第一時間聽到了。是莊誠，還是其他什么人？
我和元彬匆匆互望了一眼，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元彬迅速的放開我，回到了書桌前坐定，將我們剛剛寫寫畫畫的紙卷起來收好，又把他從沅州帶來的一些書胡亂的攤開，隨手拿出幾張紙，提了一些字和圖畫在上面。而我，則快步走到后堂，在屏風(fēng)后面藏好。
人聲漸進(jìn)，我凝神細(xì)聽，分辨出莊誠的聲音，他好像在和誰道謝，語音恭敬，謙和有禮，與平日在我身邊是插科打諢的戲謔不同，和稱呼我“少主”是的堅定馴順也不一樣，居然有些溫柔的意味。我略感疑惑。不一會，莊誠的聲音停下了，我聽到了另一個聲音，溫柔清麗的女音，因為他們走到近了一些，她的聲音很清晰：“莊大人不必客氣，都是太后吩咐下來的，原本就是她老人家的意思，本宮也不過是帶太后跑了一趟腿，怎么敢當(dāng)?shù)闷鸫笕说牡乐x呢。”
謹(jǐn)華公主！
我著實吃驚，她來干什么？我稍稍探出頭，看了看坐在書桌旁的元彬，他也正朝我這里望過來，顯然，他也聽出來了，和我一樣吃驚。我們對視一下，元彬馬上瞪了一眼，我也不敢再做什么，乖乖的藏好。
聽著莊誠和謹(jǐn)華走到了殿外，元彬便站起身，迎了出去。
我獨(dú)自一人藏在書房，側(cè)著耳朵把他們在外面的對話聽了個清楚。
國宴上的行刺事件發(fā)生以后，三皇兄和莊誠都成了嫌疑人，但是三皇兄是皇子，莊誠的父親是我父皇的結(jié)拜兄弟，又恰逢滕州和北朔的使臣來訪，這二人身份特殊，自然不能隨意處置，以免失了皇家體面。所以父皇就讓莊誠以陪伴太后為名留在了宮里，將他們兩個人的職權(quán)也暫時收回?？墒桥惆樘箅m然是父皇的借口，但皇帝金口玉言，莊誠自然要領(lǐng)命。所以，這幾日，莊誠每天都要去太后的慈安宮請安。莊誠自小在宮中做皇子陪讀，深受太后器重，每每留在慈安宮陪伴太后到晌午十分，好幾次還被留了午膳。而今天，莊誠更是從一早去了慈安宮就沒有再回來。
太后年老，經(jīng)常失眠，而莊誠很有孝心，從沅州回來特地為太后帶來了當(dāng)?shù)靥禺a(chǎn)的枯族安神香。今天太后午膳之后精神不濟(jì)，就點(diǎn)了這種香。誰知這香確實有效，太后真就睡著了，而且一睡就睡了一個下午，連前去探望太后的謹(jǐn)華公主都不敢打擾。莊誠至孝，自然要在慈安宮等待太后醒來。于是，就等了一個下午。
太后醒來之后，深深為莊誠的孝心感動，就賞賜了很多珍玩。但是莊誠認(rèn)為，太后對自己視若親孫，自己所做的實在不算什么，堅決不肯接受。于是太后只好該賜了晚宴，并囑托謹(jǐn)華公主親自送到泰熙殿，以示恩寵。
我暗自在心里感嘆，誠哥哥真是厲害！
其實，始慶殿上的刺客，是皇后和太子安排的一出戲而已，只不過是希望以此來陷害莊誠和三皇兄。但是三皇兄洞察先機(jī)，讓莊誠裝作不知情將舞姬按原計劃帶回平都，暗中派人調(diào)查好了皇后一黨的具體計劃，并且留下了足以指正真兇的證據(jù)。那一晚，三皇兄特意親自領(lǐng)兵，為的就是不讓皇后有機(jī)會將刺客滅口。
這幾日，我們都在宮里老實的呆著，對于這件刺客案的調(diào)查一點(diǎn)消息都探不到。我有點(diǎn)不放心，畢竟在宮里，皇后是執(zhí)掌生殺的人，借機(jī)刁難或者使一些詭計都是有可能的，但是三皇兄和莊誠卻一直不放在心上，原來是依仗了太后的庇護(hù)。有了太后撐腰，他和三皇兄就能躲過皇后的不少暗箭。
我正在心里羨慕，只聽院內(nèi)謹(jǐn)華清麗的聲音再次響起：“既然賜宴已經(jīng)送到，就不打擾莊大人用膳了。三皇兄，莊大人，謹(jǐn)華這就告辭，去慈安宮復(fù)命?！?p> “有勞謹(jǐn)華公主，莊誠謝過公主殿下”
“皇妹辛苦，慢走。”三皇兄和莊誠的語氣都很有禮貌。
“莊大人”謹(jǐn)華卻沒有走，而是又一次開口，“太后這幾個月，一直失眠，心情很是煩躁，謹(jǐn)華愚鈍，雖然心中焦急，也不知如何為她老人家派遣。倒是自從大人進(jìn)宮以來，太后的心情好了許多。謹(jǐn)華冒昧，請莊大人能夠多抽些時間，陪伴太后?！?p> “公主言重！太后對義明恩寵有加，義明難以為報，公主開口，義明自當(dāng)遵從！”
“那謹(jǐn)華謝過莊大人了。謹(jǐn)華告辭?！?p> 我聽見外面又響起一陣嘈雜的聲音，過了好久才消失。然后，我聽見莊誠讓太監(jiān)們把賜宴擺到書房，之后就是一陣盤碗堆放的聲音，我下意識的往屏風(fēng)后藏了藏。賜宴擺好后，莊誠就把送東西的太監(jiān)們喝退了。書房里重新安靜下來之后，三皇兄對門外拍了三下掌，把門關(guān)上了。
“不用躲了?！鼻f誠帶著笑意說了一聲。
我笑嘻嘻的從屏風(fēng)后面跳出來，學(xué)著謹(jǐn)華的聲音，嬌滴滴的說：“請莊大人能夠多抽些時間，陪伴太后。”
莊誠不理睬我，我繼續(xù)說：“誠哥哥，謹(jǐn)華姐姐可是很孝順的，聽說，在你在沅州的那三個月里，謹(jǐn)華可是天天都有去陪伴太后的哦。你說，她以后，還會不會每天去呢？”
“吃飯！”莊誠惡狠狠的瞪了一眼。
“皇兄！誠哥哥欺負(fù)我！”我假裝害怕，撲到了元彬懷里。
元彬笑著摟住我，“別惹你誠哥哥，他現(xiàn)在，只怕是心有所屬呢?！痹虻难劬粗f誠，一臉的忍俊不禁。
“文孝！”莊誠真的生氣了，大聲喊三皇兄的表字，“別和她胡鬧。”
“好啦，義明！”三皇兄拉著我坐到莊誠身邊，“德兒玩笑，別和她計較?！庇掷^我，“你看，這么多好吃的，還不快謝謝你誠哥哥？”
“嘻嘻，內(nèi)個，誠哥哥，謝謝！德兒就不客氣了！”我拉著莊誠的袖子，一臉賠笑。
“吃飯，吃飯。這么多吃點(diǎn)都堵不住你的嘴?！鼻f誠無奈。
“誠哥哥，謝謝你！”
“謝什么？”
“謝謝你沒給聞人成僡好臉色，替我出氣；謝謝你幫我安排出宮；謝謝你有好吃的總想著我?！蔽乙豢跉庹f完，看著莊誠。
“行了！吃飯吧?！鼻f誠臉色不好，但是明顯已經(jīng)消了氣。
“嗯，那德兒真的不客氣了！”我毫不客氣的品嘗起了太后賜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