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內(nèi)心原本潔白一片。”
是誰？她是死了嗎？凌霜慢慢支起身來，原本抱住她的葉萬寶消失了，痛覺也消失了。在凌霜的認知里，能快速解決這一問題的只有一個辦法：
死。
那么聽到這種來歷不明的男聲，好像也不是什么奇怪的問題了。
但是沒有人想死，哪怕死后存在著死后的世界。即便是住在恩赫里婭里的亡魂們，身邊即世界，就單照一個葉萬寶來看，絕大多數(shù)還是更渴望生者的世界。加上這四周除了黑暗什么都沒有，她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然而不知何處而來的女聲還在繼續(xù)敘說著自己的故事：
“我的內(nèi)心原本潔白一片?！?p> “但不知為何，有一天有人對我說，你是個廢物，去死吧。我想，如果當時有人跟我說，你真是個乖孩子，我都不至于落入今天的田地?！?p> “嗯？”不過就算她現(xiàn)在是個死人，一個不明不白的聲音也挺叫人害怕的。她試圖挪挪身子，卻發(fā)現(xiàn)動彈不得。此時的她突然是懸浮在空中的，像是被人抱住一樣。到底什么情況？“你是誰？你要告訴我什么？你放我下來??！”
“從那天開始，我因為這句話變成了惡魔?！?p> “凌霜！凌霜！”“凌小姐？你還好嗎！”
“我……”好消息，沒死，壞消息……好像也沒有。凌霜在葉萬寶的幫助下慢慢支起身子，肚子上只是破了一塊布，光潔的小腹與其他肚子上的皮膚顯得格外不同，宛若新生?！盎煦?？混沌呢？我不是死了嗎？”
“不要說這種話呀！”不算說是打耳光，芙洛倫斯輕輕拍了拍凌霜的臉。“別說不吉利的話，快呸掉！”“呃?！绷杷獙铰鍌愃垢鼰o語了，怎么一個洋人比她一個本地人還迷信？“好吧，呸呸呸。不過這是哪？”
“這是恩赫里婭啊？你是不是腦震蕩了？”
確實，一片白，她坐在蛇夫座的醫(yī)用床上，這毫無疑問是恩赫里婭?！皦亍巫仙耗兀俊薄霸谕饷娓鷦e的警員應戰(zhàn)，能扭扭腰嗎？看看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按照護士的指令，凌霜趕緊把腰轉(zhuǎn)了轉(zhuǎn)。她只一門心思想知道游紫珊如何了?！澳悻F(xiàn)在應該好好養(yǎng)傷，然后去找蛇夫座的人測一下能力是否穩(wěn)定，剛覺醒完超能力最好不要實戰(zhàn)————”“可以呀？”
葉萬寶不可置信地看著芙洛倫斯，半是憤怒半是你神經(jīng)病吧?！澳惘偭?！她才剛從瀕死狀態(tài)里被你同事救出來！你還準備送她去死是吧？”“你不是也是剛?cè)ナ谰捅凰偷竭@做訓練了嘛？”“我沒跟你開玩笑！”
“可是我想去。”
葉萬寶愣住了，繼而大聲呵斥起凌霜：“這不是開玩笑！人死了就是死了！你知不知道我們這些逝者有多想回去！你能不能想想你姐姐想想聞————”“那你自殺的時候。”誰都可以對凌霜說珍惜生命，除了自殺的葉萬寶?！澳阕詺⒌臅r候有考慮過你爸嗎！”
“我這是在替你考慮！你還來教育我！”
“那要不然這樣吧?！避铰鍌愃雇耆珱]有要生氣的意思，甚至還保持著適當?shù)男θ??！拔覀円黄鹑ズ貌缓?？到時候出了事還有人可以照應，一時半伙她是聽不進去話的吧？”“我————”“你不提她敢說這種話！哎……”葉萬寶抓耳撓腮好久，又變回最初見到凌霜的小孩子。“那我必須在你旁邊，好嗎？”
“行，行吧……”
“所以現(xiàn)在大概是個什么情況來著？”
“卓爾?！薄霸??！弊繝枒~萬寶呼喚而來，同時開放了電子屏讓大家了解戰(zhàn)況。那位人形“無臉男”并非消失，而是隨著越來越多的黑泥抽搐了起來。它一邊嘔吐一邊用雙手抽打著建筑，無數(shù)光彈穿過它的身體也不見叫痛，就這么抽搐著前進?！八绷杷謫柫艘粋€看似愚蠢的問題：“她不會痛嗎？”
“混沌不是人體，是沒有那么多觸覺的?！薄坝|覺不是多吧……你一個作家怎么形容物品這么不精確?！薄艾F(xiàn)在又不是寫詩的時候?！辈贿^很明顯，葉萬寶很享受跟凌霜扯皮的時間，扯著扯著說不準前方就收拾完了，不用凌霜再出去送死?！澳恰巫仙菏遣皇窃诶锩妫俊?p> “我的能力是不是能帶她出來??？”
聊了個寂寞屬于是。
“你的能力是控制天氣，風，雨，雪，霜，只要你的身體允許你就能控制它們，范圍根據(jù)你的精神狀態(tài)而定?！薄斑@有啥用啊……”“卓爾，給她調(diào)錄像。”
畫面上下起了金色的雨，說金色其實不太準確，應該是透明到像是金子一樣的雨，雨淅淅瀝瀝落在【混沌】的身上，溶掉了一層類似黑油漆的粘稠物。“這是什么？”
“在覺醒能力時人基本都會爆發(fā)能力一次，像我也是這樣。”“根據(jù)當?shù)貓蟮?，葉警員時因能力爆發(fā)導致兩名漁民永久性失明?！薄斑@一點都不好笑吧……”
凌霜默默無言，只希望自己的能力不要傷著什么人。
“那我們先實踐一下？你的能力看起來是遠程型的呢，你就用你的腦袋想，啊我要下雨，不過我要站的遠遠的。記住了嗎？”
“其實不用伸手也可以的。”
葉萬寶終究還是沒能阻止凌霜上戰(zhàn)場這件事，他只能盡可能幫助她不要走自己的歪路。他也沒想到自己所寫的文字居然能成禁止芙洛倫斯同行的權限，那一刻，他感受到文字貨真價實的力量。
現(xiàn)在他們站在距離混沌五百米的大樓上，加上其他警力，一時間還打不到他們身上，實際剛才怎么擊中的，葉萬寶也不是很明白。：“其實不用伸手也可以，超能力主要看的是精神，你的意志力，你具體的肢體語言倒是搭不上邊?！薄澳悄銥槭裁匆绷杷７氯~萬寶的動作，舉起手，biubiu。“我那時給我自己心理暗示?！薄澳俏乙部梢越o我自己心理暗示?！薄爸翱梢?，現(xiàn)在不行?！薄盀槭裁?？”
“你現(xiàn)在伸手，很容易被她發(fā)現(xiàn)的。在她的潛意識里說不準早就認出來你了?！?p> “我？”
“你是她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開口求助的人?！?p> “所以我更要救她啊?！?p> “那你給我再下一次剛才那場雨?！薄斑@樣就行了嗎？”
“你先做到再說?！?p> 凌霜不傻，不如說因為高度思考，她該疲倦的神經(jīng)格外敏銳。她意識到葉萬寶并非希望她真的出招，只希望她快快泄氣，打退堂鼓然后回家休息。這樣她更要做出點樣子來?！澳悄阋惨涛野?，閉上眼睛聚精匯神？”
“對?！?p> “就這么簡單。”
“你先做出來看看吧?！?p> 不能伸手，也不能做其他動作，只能干站在那邊。凌霜閉上雙眼，深呼吸，讓全身心投入下雨這件事，下雨，對，下金色的雨，只有她的能力才能做到的……
好像沒那么容易。
“呃你們超能力者是不是都要受過訓練之類的？要不然發(fā)不出招？”
“真的很簡單，你試試看?！?p> “這是報告?！边€是上次跟凌雨聊天的那位鳥嘴醫(yī)生，凌雨完全不懂他怎么做到如此平靜，她真的快要急死了！“所以呢？凌霜呢？凌霜呢？”
“你們一個國際組織會允許十三歲的小女孩上戰(zhàn)場？”
“是她自愿要去的，我們已經(jīng)經(jīng)過勸說了。”“可是，她……不是說那個……”凌雨還記得，對，瀕死?！八纳眢w還很不好，我們能不能……”
“從這里覺醒立刻服役的連嬰兒都有，我們也是確認凌霜警員————”“警員？她才十三歲！”凌雨已經(jīng)氣到無語了，關鍵是旁邊聞川澤還是阿禾都沒表示反對的意思。“只要在你們這出去的超能力者都算警員？我妹妹給你們打白工？”
在一旁的卓爾終于開口了：“我們不會虧待凌警員的。”
凌雨明白了兩件很可怕的事，第一，在她面前的是來自全世界所助力而成，甚至包括她的國家組成的龐大機構，并非她一個準高中生在這發(fā)脾氣就能解決，第二，她不能認可這件事情。
她必須要改變這沒有同理心的世界。
不過在這之前，她至少要把脾氣發(fā)出來。
“好吧，可以給我一間單獨跟我監(jiān)護人商量的房間嗎？”
“完全可以。”
看來卓爾也樂意讓他們內(nèi)部消化，她在凌雨跟聞川澤之間單獨劈開一塊空間，像是石膏房一樣的小單間，還各安排了兩把小石膏凳。這慘白色越看越覺得讓人慎得慌，聞川澤坐了上去，還翹了腳。“你是大爺么。”
“你不該這樣長輩講話，這次跟我可以，但下一次不要這樣了?！?p> “你明明養(yǎng)大了凌青凌宏卻看著他們?nèi)ニ退溃∥业挠洃浝飶膩頉]有你這個人！從來沒有！你算我們爺爺吧！你為什么不來看我們！為什么那么多事做甩手掌柜！為什么？為什么？”
“不要光愣在那里！回到我?。 ?p> “是回答我。”
聞川澤眉頭緊鎖，但是凌雨看到他沒有一天眉頭是舒展的，聞川澤總是板著一張冷臉，苦大仇深的樣子。“那你回答我??！”“真沒想到這么快就吵架了……你吵架的樣子很像你母親?！?p> “你還好意思提我媽？”
“他們當時跟我吵，我當初跟他們說不要做警察，尤其是緝毒警，但是凌青不肯。他說就是因為我，他才有做緝毒警的?！?p> “你害死了我爸？”
“不是，你也知道，我生活在民國?！薄懊駠潜榈囟际区f片的地方嗎？”
很遺憾，該死的影視造成的刻板印象，加上曖昧不清的夢，讓凌雨腦子中全是風花雪月，而不是腥風血雨?！八f就是因為我跟他講了那么多故事，他才去做緝毒警的。你覺得是我害死了他們，我也沒多大意見。”
不知聞川澤從哪里變出來一根煙，房間開了個小口，以免凌雨吸入更多的二手煙?！安灰v這些不知所云的話來轉(zhuǎn)移問題?。 ?p> “恩赫里婭，還是說特異科這個組織未必是我能煽動的，能做自由進出還能隨意命令卓爾部分權能的我已經(jīng)很特殊了，再說看市區(qū)的雨量以及我對恩赫里婭的信任，我覺得你可以試著去相信凌霜?！薄翱墒橇杷牛拧?p> “凌霜有辦法做像你一樣的編外人員嗎？”
“不知道，控制天氣其實已經(jīng)算很可觀的能力了。人是有執(zhí)念的動物，凌霜的執(zhí)念就是拯救她喜歡的網(wǎng)紅，你是勸不回來的，就像凌宏凌青。我試過了，才會放棄?！薄拔摇绷栌暧憛掃@樣的消極，又覺得不無道理。她覺得面前站著一個巨人，無力撼動。
“如果我做特異科科長的話，能改變規(guī)則嗎？”
聞川澤點了點煙，不如說，他在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