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一谷還想爭辯幾句,門外傳來一婦人的大嗓門“又敲鐘又點狼煙的,夫君,怎么回事?”
邵峰緊走幾步來到門口,虛扶了一把抬腳而入的一個婦人。
這婦人四十多歲,與男子般高大,居然頂盔掛甲,腰懸寶劍,走路帶風(fēng),英姿颯爽氣質(zhì)奪人。
來者正是邵一谷的母親,葉赫部的烏麗琪寶音。
邵一谷的母親祖上來自蒙古北喀爾喀部,后與海西女真通婚,遷入葉赫部(吉林梨樹一帶)。
在李氏鎮(zhèn)守遼東的幾十年里,與葉赫部的關(guān)系十分融洽。
二十年前,當(dāng)時擔(dān)任李府親兵統(tǒng)領(lǐng)的邵峰,正值青春年少意氣風(fēng)發(fā),不僅武功高強,更是高大帥氣。
在葉赫城閑逛時,被偶遇的烏麗琪寶音(后稱寶音)相中,千里追隨不離不棄,最終成親,傳為佳話。
后來隨著李氏軍門衰落,邵峰便安身在東坪堡做了百戶,直到今天。
看到母親進(jìn)門,邵一谷趕緊施禮拜見,寶音看了眼高大的兒子,比邵峰年少時模樣更加帥氣。
欣慰的拍拍邵一谷的肩膀說道“吾兒明年就該束發(fā)了,不能光貪玩,要學(xué)身本事才行”。
邵一谷有些窘迫的撓撓頭,自己除了天生神力,騎馬射箭外,有限的一點劈砍招數(shù)都是跟著娘學(xué)的,平時沒少受娘的呵斥。
好在他母親沒時間嘮叨他,看著邵一谷的父親問道“此番奴赤大軍犯境,所謂何來?”
“夫人,來的是三千蒙古騎兵,未見大金騎兵,想是去攻打撫順城了,事不宜遲,夫人率堡內(nèi)婦幼,速速進(jìn)北山躲避”。
“好,這些你不必牽掛,守好塢堡,若是不可為萬勿莽撞,奴赤勢大,當(dāng)避其鋒銳,再謀其它”。
“夫人,此番非同以往。為夫要堅守至少一個時辰,等待沈陽援兵”。
“夫君為何要等候沈陽援兵,撫順城呢?”
“夫人忘了?游擊將軍李永芳與黃臺吉的關(guān)系”。
“夫君是說這姓李的要獻(xiàn)城?那千總王命印,把總王學(xué)道,唐鑰順等人不可能答應(yīng)的”。
“夫人吶,若是黃臺吉提前派人扮成商隊,混入城中,王千總他們千把人除了戰(zhàn)死,又能如何”。
剛說完,城頭傳來號炮聲,這是大批馬隊逼近的信號。
邵峰不再遲疑“夫人快走,谷兒束發(fā)之時,務(wù)必將兵器鎧甲交付與他”。
“夫君,妾身和谷兒在北山等你,不可莽撞啊”。
“快走,切記,谷兒將來不可入仕,更不能進(jìn)京為官”。
說完對裴勇和劉全擺了下手,二人上前拉著邵一谷往外走。
邵一谷也反應(yīng)過來,怎么聽著像交代后事似的,扭頭吆喝道“爹,打不過就跑,輸了不丟人,改天再打回來就是”。
“快滾~”。
街面上,一千五百余婦幼老弱,累年傷殘軍戶都等在這里,牽著羊抱著雞背著孩子,扛著糧食布兜,提著鐵鍬鎬頭繩索,一看就沒少往山里跑,帶的東西倒也全乎。
劉全在前面帶路,寶音夫人和六個身強力壯的女侍衛(wèi)走在前列,邵一谷,裴勇和一些胳膊腿全乎的老軍戶在隊尾斷后。
眾人從東北角山神廟的密道走出塢堡,來到塢堡外東北三里左右的一處林中墳地。
只要走出這片丘陵墳地,再趟過一條百十步寬的河流,就可進(jìn)入北山南麓的那條峽谷,進(jìn)入峽谷,再多的追兵也沒用。
劉全爬到一顆松樹上,向遠(yuǎn)處打量一番,隨即揮揮手。
寶音夫人和女侍衛(wèi)們張弓搭箭,走到河灘邊的松樹旁,仔細(xì)觀察后向后招招手。
大隊婦幼小跑著竄出林子,跑過河灘,蹚著過膝的河水向?qū)Π蹲呷ィО讶撕芸於蛇^河,后隊邵一谷和老軍戶們也跟了上來。
看著百十個老軍戶各拿兵器,精神抖擻,寶音夫人對邵一谷點點頭,快速蹚水過河而去。
邵一谷感到這河灘過于空曠,心中有些不安,便取下后背烏木硬弓,從背著的箭匣里夾出三支重箭搭在弦上,支棱著耳朵看著遠(yuǎn)方。
隨著溫度升高,水面濕氣開始升騰,漸漸起了霧氣,看著七十多人已經(jīng)過河,二十多人正在水中,邵一谷稍稍松了口氣。
西面霧氣中猛地響起‘嘣嘣’的弓弦聲,緊接著傳來箭矢破空聲,十幾個黑點從霧氣中向邵一谷等人撲面而來。
裴勇大喊道“公子快躲開”,同時一頭撞過來,把邵一谷撞翻在地,其余十個家丁急忙揮刀,撥打飛來的箭矢。
隨著兩聲悶哼聲,兩個家丁中箭倒地。
十多匹快馬沖出白霧,馬上的蒙古騎兵正張弓搭箭,再次拋射。
松軟的河灘沙地掩蓋了馬蹄聲,讓邵一谷等人吃了大虧,在地上翻了個跟頭的邵一谷怒火萬丈,平時射狼射大雁牛皮哄哄,就是沒射過人。
今天見騎兵沖到八十步外了,自己握弓的手竟有些發(fā)抖。
咬牙直身單膝跪地,懷抱滿月,‘嘣’一聲巨響,三支重箭電閃般飛了出去。
對面的蒙古騎兵也看到在地上的邵一谷,眨眼間馬背上的三個騎兵,連人帶馬摔在河灘上,生死不知。
余下的八九人飛快的搭弓射箭,人借馬勢,箭如飛芒,邵一谷下意識彎曲胳膊擋住面部頭顱,‘噗噗噗’的連續(xù)響聲中,五支利箭釘在邵一谷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