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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樓煙雨

第四十章 橫眉冷對

古樓煙雨 或人之等 3362 2022-04-06 18:00:00

  哪里有牽掛,哪里便有家。

  可是對于無所依掛的文華雨露二人,哪里才是家鄉(xiāng)呢?

  走出西北邊關,沿著驛道一直向東走。這一路風塵仆仆,二人都心事重重。

  前方一座城門浮現(xiàn)在眼中--南郡城。而西北的雪好像仍舊留在文華雨露二人身上,四周冰冷異常。白星走在前,毛發(fā)粘結(jié)干枯,滿身泥濘。雨露伏在馬背之上,紅著眼眶,睫毛濕潮。文華耷下眼角,眼神空洞,身旁人流不住穿梭,文華卻直挺挺向前無心去觀察眼前之景,因為世上已無人無事能夠使其為之矚目。

  文華身形驀然止住,如今算是徹徹底底離開邊關之地。他忍不住回過頭望向西方。

  雨露開口問道:“文華,你的家鄉(xiāng)不是在北方么?”

  滿眼的陌生。文華心沉而想“兜轉(zhuǎn)三年,自己如行尸走肉一般,毫無建樹。早知如此,何不如當年就留在百花村中”

  他低喃而語:“冀州唐水鎮(zhèn)……也已經(jīng)回不去了……”

  唯有一道倩影浮上心頭,可是自己此般境地,還有何面目去見她?文華長長的嘆了一聲。

  此言一出,雨露凝其眉在馬上弱聲問道:“文華,你猜父親他們怎么樣了?”

  文華知道她心中牽掛余祈明。然而余祈明既然將雨露托付給自己,那么他定是要誓死守衛(wèi)盤石關了。

  文華對她一笑,安慰道:“放心吧,盤石關乃是險要關隘,那地方固若金湯,而且有杜闖將軍一夫當關,敵人很難攻破。過些日子我們就去京城打聽他們的消息?!?p>  但其實文華知道,這一別,便是永別,他們與西北邊軍再難相見了。

  “那么我們現(xiàn)在去哪里?”雨露眼神黯淡,像是大病了一場。

  文華聽到她這么一問心中不免感傷“是啊,兩人舉目無親,哪里是歸宿呢?”

  文華低下頭思索著回答:“我也不知道,不過你放心,我不會扔下你不管的?!彼热淮饝擞嗥砻?,就一定會好好照顧雨露。

  雨露聽后眉間舒緩,踏實許多,笑了笑:“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去哪里都行。”

  一個經(jīng)歷坎坷的男子,一個初入世間的姑娘,一匹白馬,走進了新的生活。

  兩人來到湖邊的一家客棧,文華打算帶雨露去吃點東西。

  江南風光無限,雖說臘月寒冬萬物沉寂,但是城街繁華,來往行人熱鬧歡欣,所以天氣寒冷但熱鬧氣氛卻顯得濃重。

  湖邊坐落著一家客棧,這座客棧名叫江天曉,在整個南郡城首屈一指。

  生活不如意,但飯食要吃好的。文華雨露走進大堂內(nèi),尋了一張桌子坐下,店小二跑了過來,擦著桌子道“兩位請坐,需要點什么您跟我說?!?p>  文華要了一壺熱茶,讓雨露挑些自己喜歡吃的。他打量著四周,絡繹不絕的商人、行客在這里吃酒閑談。

  兩人很久沒有回到中原,其實這期間有不少事情發(fā)生。

  文華聽著附近一桌子人正在談天說地“哎,你知道為何今年各地大旱,咱們江南道上卻糧米不缺?我?guī)讉€月前去儲糧,發(fā)現(xiàn)當?shù)氐陌傩占壹叶加行率盏牡久??!?p>  “我知道!因為咱們江南道有抗旱神器,據(jù)說是蔣圣人的弟子陳易安造出的一個物件,好像叫什么‘天灑’”

  “對對,就是那個,那‘天灑’能驅(qū)云降雨。有了雨可不就沒有了旱。真了不起!”

  “聽說他還補全了前朝的草藥編集!”

  有人好奇心起,問道:“聽說這個陳易安是個讀書人,年紀不大卻滿腹詩書。他既然拜了蔣端民這個儒學大家,那么考取功名也不在話下吧?”

  一個看著文雅模樣的年輕人眼神中充滿向往,笑面談到:“據(jù)小弟所知,這位陳先生方是二十有四,胸中萬卷書經(jīng)自不必說,其人之志非旁人所比!若論功名,人家考取個進士不成問題。陳公子心懷天下,專以其學問方便黎民百姓,要不然怎么會做出如此極善之事?!”這人說完后不禁自嘆:“我輩讀書人,全都被功名利祿所蔽,唯有陳易安進的了儒門!”

  “可不是?!真乃神人也!”……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都興高采烈。

  這時旁邊桌上一個挎刀大漢笑道:“這算什么!你們聽說了嗎,江湖上出現(xiàn)了一位武藝非凡的俠客。那云南十二魔窟,多少英雄好漢栽在哪里?!去歲這人獨自前往填平了那十二魔窟!”

  旁邊人點頭道“此人名叫風行,只因他師門被滅,多年來一直尋找仇人,那仇家多半與魔教有關,所以才去的云南那里?!?p>  “哈哈,不錯!灑家有幸見過風大俠一面,嚯!真是威風凜凜相貌堂堂!千壁嶺十二魔哪一個單拎出來不能在江湖上掀起血雨腥風?風俠客一人一劍!嘿嘿誰能比?古北庭、潭天也不過如此吧?”

  這一桌不知是何門派的人端起酒碗“大仇得報,真是人生快事一件!來,喝酒!”

  一人端起酒搖了搖頭:“風行在云南并沒有報得仇,他仍舊遍及九州尋找魔教之輩唉……”

  幾人說到這感覺有些自豪同時也有幾分惋惜。

  雨露側(cè)起臉,她總覺得這兩個名字好熟悉,絕對是在哪里聽過。恍然間她慢慢瞪大眼睛昂起頭向文華看去。

  文華毛發(fā)豎起,心中已然卷起千重巨浪!他忙起身,帶的桌椅巨顫,將茶水灑了一地。文華一把抓住那大漢的手“你說的風行,陳易安在哪里?”文華心情激動,抓的那大漢的手生疼。

  “哎呦~你干什么?!”

  文華自覺無禮,忙抱拳快語說道:“這位壯士,我與風行、陳易安乃是摯友,你可知他們現(xiàn)在何處?”

  那壯漢紅著臉揉著手“風俠客行走江湖,飄忽不定。不過我知道那個陳易安就在江南道?!?p>  文華滿是欣喜他行了一禮道了聲多謝。此時心中悲喜交加,蒼天有眼,終于有了兩位兄弟的下落。

  他回到座位上,想著先帶著雨露去尋易安。多年未見,心中思念之情早已將自己激動地不知所措。文華又沉下臉色,百花村之事怎么向易安交代?

  旁邊的那位大漢看著他不禁咦了一聲“你是西北邊軍?”

  這一句話引來無數(shù)人將目光轉(zhuǎn)移到文華身上。

  有人怪聲喊道“可不是!他那腰刀我見過,就是西北邊軍佩戴的!”

  一時間大堂內(nèi)議論紛紛“聽說西北邊軍打了敗仗,十萬人被匈奴打的棄甲曳兵!”

  “整整十萬人啊,全都命喪西北,只有段江南那狗官逃了回來”

  “這小子不會是逃兵吧?還有臉回來?”

  “一定是逃兵,不用說,是和那段江南一起回來的。我呸!”不少人都附和著,一臉瞧不起的樣子,更有人擼起袖子破口大罵。

  文華很想辯解,但是他知道自己說的話這些人一定不會相信。

  人,就是這樣,他們寧可相信流言蜚語然后義憤填膺,這樣方能顯示出自己的正義。

  而義憤填膺之后往往又夾雜著一絲自鳴得意與不顧是非。

  利器傷人不過是皮肉之苦,言語傷人卻是痛徹心扉。文華只好苦笑著一言不發(fā)。

  他第一次被人誤解,這種感覺就像是浸了毒藥的針尖扎在心頭。

  文華默默無語雙手顫抖卻任由他人辱罵。

  旁邊的雨露終于忍不住,她把碗一摔‘啪’的一聲碎響,這一響聲倒是使得大堂安靜下來。

  雨露站起身橫眉立目凝視著那群指指點點的人,紅唇半啟怒聲而喝“我們不是隨段江南回來的,更不是逃兵!”她指著文華“就這位,被你們稱為‘逃兵’的這位,在戰(zhàn)場上出生入死,殺了不知多少敵寇!”從小舞刀弄槍的雨露脾氣一沖腦頂,根本收不回來,她叉腰越說越氣:“就是因為他們奮勇殺敵,才換來你們這群人在這里安然吃喝!你們有何臉面評論戰(zhàn)場之事?”

  “嘿嘿,你們不是逃兵為什么會在這里?”有人嘲笑道?!皩Π?,你還有什么說的?”也有人附和。

  雨露激動地眼淚都要掉出來“是有人讓我們回來的,我們不是逃兵!”她一咬牙,說著揮手便掏出了馬鞭,眼神凌冽“誰再說我們是逃兵,我就要他好看!”。

  在場有許多江湖人士,一看要動起手來都拿起武器躍躍欲試“逃兵還這么囂張,要動手?我們可不怕你!”。

  眼看雨露與這群人要打起來,文華站起身護住雨露冷眼環(huán)視四周:“千錯萬錯,錯在文某,各位盡可謾罵于我。但你們?nèi)粝氲箅y她,卻休怪我手下無情!”

  他掏出銀兩擱在桌子上,隨后倉啷一聲拔出寶刀踏步上前。刀光清寒,殺氣四溢!周圍之人都不由自主讓出一條路來。

  有人叫囂道“你還想傷人?街頭就是官府,你走不了。是不是逃兵等到官府再說!”

  說話間外面來了十數(shù)名衙役“哪個持刀傷人?”眾人指著文華雨露“就是他兩個逃兵,想要在這里傷人行兇!”

  為首的官兵轉(zhuǎn)過頭看向文華二人喝到“還不放下武器!”。聽到官差要捉拿文華,圍觀的群眾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

  文華心中長嘆“這里數(shù)十名百姓,竟無一人為自己說話”他收起刀黯然而語“我們和你走便是。”

  天外云淡風輕。千百人的眼里,卻容不下文華雨露二人。桌上的茶還冒著騰騰熱氣,此時文華倒覺得,江南的風比西北還要冷。

  一行官兵只是隨意撇了文華兩人幾眼,看文華的穿著并非富家子弟,不由嗤了嗤鼻子“你小子準備蹲一輩子大牢吧”

  雨露豎眉剛想開口。

  “廢話少說!老爺也有鞭子”一人拿著長鞭在雨露面前晃了一晃“你可嘗過?”

  兵卒們得意的笑了起來,而后面色不善得走在前。文華雨露身后而行。

  遠處傳來三兩寒鴉之聲。天空空曠,無情地將太陽從云中剝下。能留下什么,又不能留下什么?

  文華望了眼天色,兩目闔而復開。他拍了拍白星。

  有些事早已經(jīng)習以為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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