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合上了紙冊。
月光透過紙窗戶照在他皺巴的手上,少許的黑點晶瑩透亮。我看著他的動作有些不解,雙臂端正在桌子上,小聲詢問“外公…怎么不講了?”我外公被我這么一說倒是開懷大笑,隨即點上了油燈。我反正不知他在笑什么,但是那臉上的皺紋緊吧得形成了幾條長長的溝壑,這讓我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他臉頰看,而他就這樣不避諱我的注視笑了一會“今天,先到這里吧。等哈該出克耍了”
我心里暗罵,但也只能委屈巴巴的撇嘴“好嘛…”待到他轉(zhuǎn)身將紙冊放回書架時我才回過神來,他說出去玩,是他要出去玩嗎?
沒等我詢問外公去哪玩時,忽然門外傳來了一聲稚嫩的聲音“雞哥,出克耍啊?!蔽乙宦犅曇羰峭庹呐肿釉诮形倚∶?,嘴角不知覺的翹起了幅度,轉(zhuǎn)過腦袋對著屋外鬼叫一聲“來啊,來啊…”說罷便站起身來向大門奔去,快要推門而出時,外公突然叫住了我“記得把門帶上”。
我本能的輕點了下額頭,回首看向外公,他還在整理書架,突然心里涌現(xiàn)出一股奇怪的感覺,手握緊了門把手,拉開房門說“我曉得啊”,便踏門而出了。
我和胖子打小就是穿一條褲衩的好兄弟,他常常帶著我在山野田地跑動,什么抓泥鰍逗蛐蛐更是家常便飯,我倒是非常羨慕他,因為他總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到哪都是孩子王。
今天他倒是反常,一改以往的領(lǐng)袖氣質(zhì),雙手插在腰上抖動著腳尖問我,“克哪點玩???”這到把我難住,往日都是他踩點安排,今天反倒想聽取我的意見。
我心想著小胖你也有聽我發(fā)落的時候啊,便雙手插在胸前,揚起腦袋說“要不我們克探險吧”胖子聽我這么一說連忙擺手后退幾步,“哪樣探險哦,明明就是當(dāng)?shù)刭|(zhì)隊員,勘探洞穴嘛,上回搞得我卡在石頭縫里個把小時,我差點以為見不到明天的太陽拉咧…”他話說一半,我腦海里立馬浮現(xiàn)胖子的大屁股,和我使勁推他進(jìn)洞的畫面,不覺得嘴角又上了弧度,沒等我深入細(xì)想,胖子連忙把我拉了回來“聽講文化廣場那邊又要搞演出,要不我們克看看?”
我愣了愣,收攏了傻笑,淡淡說“有哪子好看捏嘛,不就是一群人在那點扭秧歌?”像胖子說的這類演出,我們這隔三差五就要弄上一回,都是一些民風(fēng)民俗的展會,一點新意都沒有,我可不想看一群大爺大媽在那里扭來扭去,辣眼睛?!斑@回聽講是啥子外國人演的哦!”胖子見我沒了興致,故意把演出的重要性放大了一點,但是這點對我來說一點吸引力都沒有,不過看他好像很感興趣的樣子,我也不好拒絕,揮手向前說“走嘛,克看看?!彼娢宜煽诖饝?yīng)連忙開心地蹦了起來,領(lǐng)著我就朝文化廣場走去。
寨子雖分內(nèi)外二圈,倒也不是很大,走個通頭也就半個小時。而文化廣場就在正中央,那里還坐著一棟古樓,我外公說它的年紀(jì)能生幾十個我,我信個鬼,但是每每路過古樓還是被它梁柱的堅韌給折服,整整十二樓,由下往上看感覺都插進(jìn)云層里了,天知道怎么修建的。
“玄機,你搞快點”胖子在前面猴急著,也拿我沒辦法。我卻心不在焉看著周圍路過的人,她們都穿著銀衣,那厚重的感覺,將我拉回了外公說的故事里,仿佛我就是里面的過客一般。正當(dāng)我睜眼瞎想時,胖子在前面停住了腳步,害得我撞在了他肥碩的背上,我捂著鼻子叫罵出聲“小胖,你搞哪樣喲”,見沒有答復(fù),我立馬走到他身旁用肩膀懟了一下他“喂,跟你講話,各聽道?”胖子被我這么一懟,側(cè)著臉微張嘴巴,嗚嗚呀呀地說不清話,但是手卻實誠地指向前方,我便順著他的手指看向前方,瞬間一股新奇涌上心頭。
這條青石道路兩旁的臺階上站滿了身穿銀衣的人,她們的目光齊刷刷看向道路中間正在行進(jìn)的隊伍,清一色全是洋人,由幼到老前后列隊都穿著黑白相間的禮服,雙手都捧著一只蠟燭,嘴里還念念有詞。
我哪見過這樣的陣仗,連忙拉著胖子鉆進(jìn)人群中,去追趕他們的腳步“胖子,你搞快點,不要跟打落哦”,胖子聽我這么一說也顧不上自己卡在人群中,拼命的往前擠去,我回頭看他,就像我擠痘痘時,一坑一逗的畫面,“雞哥,你搞慢點,我又洽住了”我聽他說卡住,連忙回頭去拔他,“我講你個死胖子,這么些贅肉,好久克解肥啊”他一聽減肥立馬急了眼,雙手就去推兩側(cè)的腰,一下子從人群中滑了出來。
我倆終于趕到了隊伍前面,赫然看見廣場入口拉起了橫幅,上面紅底白字寫著“天主教堂喬遷大吉”我心想天主教是什么東西,不會是新建的游樂設(shè)施吧?正想著突然就被厚重的吟唱嚇了一跳,尋著聲音過去是那群洋人隊伍,正在用奇怪的語言唱著歌。胖子倒一臉鎮(zhèn)定,連忙對我科普“我在叔家的電視上看過,他們講捏是英語”我翻了翻白眼,心道你當(dāng)我傻啊,便沒有理他。
我們站在較高的位置矚目著洋人隊伍,他們一路行至廣場的中心,接著四散而開,將手中的蠟燭分散給周圍看熱鬧的人,并邀請他們跟隨而去。胖子一看有個洋人妹妹過來,連忙去迎她,我趕緊去攔,皺著眉頭像訓(xùn)狗一般對著她擺擺手,“去…去…”。
胖子卻嬉笑著把我拎到一邊,操著不怎么流利的普通話羞怯說“你好,我叫王胖子…不是,我叫王凱旋,初次見面,正在招募戀人,請多多指…”沒等他后語,我直接一拳打在他肚皮上,肥肉抖了抖,上前向歪著腦袋的洋人妹妹跺腳推手“退~退~退”緊接著她空出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掐成一個圈,另外的三根手指伸展向外,我心道你虎我啊,便回了個千年殺的動作給她,微風(fēng)輕撫她的禮服,她也隨之微微一笑,便轉(zhuǎn)移目標(biāo)去了隔壁大娘那。
胖子捂著肚子撞了撞我,罵道“雞哥,你個草包,壞我好事”,我笑道“你才是草包,哪個曉得她安捏哪樣心,萬一把你拐了咋辦?”胖子見我這么一說倒是平復(fù)下來,接著他指向廣場深處,古樓旁邊的白色房屋說道“他們都克白屋了”我心道白屋,那不是云家古宅嗎?接著回頭去看洋人們,他們皆從四面八方向白色房屋靠攏。
我目光掃向白色房屋,門梁上的牌匾赫然寫著“觀云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