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元哥,這老家伙到底怎么死的?”
風(fēng)靖忠等幾名殘余的尊者都走了。他們在虎跳崖一帶尋找了數(shù)百年,好像也沒找到什么寶貝;現(xiàn)在張元屠滅了霸鼎尊者,自然也就有殺死他們的能力,他們呆在這兒,好像也有些不好意思;加上魔族南侵,于是草草和張元等人打了個招呼,便各自散去。
洛含柳見林萌輕偎在張元身邊,心里有些酸溜溜的,本想就此離去,但實在太過好奇于霸鼎尊者的死,只得強壓住心里的酸澀,裝作毫不在意地問道。
只問這一個問題,他回答了,我就離開,回洛云鎮(zhèn)去。只是不知道,爹爹他們還在嗎?
張元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笑。這令她有些驚慌,仿佛心底的秘密被他看穿了一般。
林萌也笑了,伸手挽住她的手臂:“二小姐,三百多年,你一直守在這兒???”
洛含柳狠狠剜了她一眼,卻不知該如何回答,俏臉騰地便紅了。她雖活了三百多歲,但其中絕大多數(shù)時間都守在虎跳崖下,對于人情世故,特別是男女之情其實也不知道多少,倒與張元他們有些相似。但你要問她對張元到底是什么感覺,其實她也不是很明白,或許是朋友,或許還有那么一絲喜歡?其實,這個問題她想了三百多年,也一直沒有想清楚。
她堅持守在這兒,剛開始時,一半是誓言,一半是陣法——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八駝神丐離開時,曾在她那水云居附近設(shè)下了陣法,既保護她不被高階魔獸或強大修士所害,又讓她不能離開那方圓數(shù)十丈范圍。要不然,她修為還低的時候,如何能夠在水云居堅持下來?
但到了后來,她漸漸地心甘情愿守在水云居,陣法雖然還在,卻已束縛不了她了。
只是不知道這番情意,那個木魚腦袋知不知道,自己又有沒有機會,把它講出來呢?
洛含柳看了一眼張元,又像做賊一樣,輕輕瞄了瞄林萌。
林萌心底也有一些酸澀。剛剛那一瞬間,她想了許多許多。洛含柳能孤身守候三百多年,這已經(jīng)大大超出她的想象,也令她對有些問題的看法,有了極大極多的改變。
她和阿元哥之間會怎樣,在地底三百多年,她已經(jīng)想得很清楚了,只是不知道他想得怎么樣——在這些問題上,女孩本就要比男孩早熟。但不管他如何看待她,她總之只選他一個就是了——但是二小姐怎么辦呢?她癡心苦等三百多年,俺還能把她從阿元哥身邊趕走嗎?
林萌微微嘆了口氣,不由又望望張元:阿元哥,真是便宜你了。
她不是張元前世那種現(xiàn)代女子,沒曾想過自己的愛人不會三妻四妾,心里雖有些不是滋味,卻很快便調(diào)整好了。她也看出洛含柳隱有去意,所以才會挽住她手臂不松開。
“阿元哥,你就告訴俺們,你怎么就殺了那霸鼎尊者?”見張元還在怔怔發(fā)呆,林萌也嬌笑一聲,幫著洛含柳問道。當然,她自己也是極為好奇的。
張元回過頭來,“哦”了一聲,笑道:“自然是憑真本事殺的,還能怎么殺他?”
洛含柳心里又有一絲苦澀,萌萌問你就回答,我問你,你就佯裝發(fā)呆是吧?
“霸鼎尊者的九鼎歸一,的確厲害,真是神通廣大?!睆堅砹死硭季w,微笑道:“不過它有一個致命弱點,如果對方的力量過大,超過了那口大鼎的承受能力,那九鼎歸一,就成了九鼎俱毀。而霸鼎尊者此時的全身氣機,都融入在這口大鼎之中。所以,一旦大鼎被毀,霸鼎尊者甚至連從鼎下逃出來的機會都沒有,便徹底喪生在大鼎之下,神魂俱滅了?!?p> 尊者境修士都修煉有分神術(shù),所以才會極難被殺死。霸鼎尊者自然也有第二元神,但這口大鼎是他的性命交修,大鼎被毀,不但主神被滅,第二元神也同樣遭到了滅頂之災(zāi)。
“那,你殺了他,那口大鼎,就這么消失了?”林萌撇撇嘴:“真是好浪費!”
張元微笑著將手一伸,只見他手心里正有一枚黃豆大的小鼎,五顏六色,很是好看。
“這就是那口大鼎了。他死的時候,俺把這鼎奪了過來?!睆堅χ忉專骸八牟馁|(zhì)極好,應(yīng)該夠得上圣器級別。俺打算用它作胚,煉制一口高級煉丹爐鼎?!?p> 他在地底修煉數(shù)百年,對煉器和陣道都有了極深的造詣,但地底沒什么材料,他也極少煉器?,F(xiàn)在好不容易出來了,自然要充分發(fā)揮自己丹器雙煉的“特長”,發(fā)財致富。
洛含柳卻盯著這口小鼎,狐疑地問道:“阿元哥,這口鼎,怕不容易被打碎吧?”
“圣器自然有圣器的尊嚴。這口小鼎,沒有數(shù)十億斤巨力,是怎么也打不碎它的?!?p> “那你的那條火龍的力量有多大?”洛含柳真正關(guān)心的是張元的實力,在心底默算一番,驚訝地瞪圓了眼睛:“阿……阿元哥,你的力量,不是已經(jīng)堪比歸元圣境強者了?”
張元微笑不語。歸元圣境?恐怕一般的圣人,都不一定是他的對手了吧?
“那太好了!”洛含柳驀然高興起來,半羞澀地拉起他右臂:“阿元哥,快救救洛云鎮(zhèn)!”
“洛云鎮(zhèn)怎么了?”張元一驚,忙問道:“還沒問你,當初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你怎么守在虎跳崖底來了?那小丹會初選結(jié)果怎么樣?伯爵大人、大都督、陌陌,他們都還好么?”
洛含柳靜靜地把當初的事情都講了一遍,張元自己倒沒覺得什么,林萌卻聽得兩眼含淚。在地底三百多年,張元從來沒有和她講過這些,她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張元當初為了尋她,受了那么多的苦,甚至還被數(shù)萬狼群圍在猴兒山,若不是猴王洞把他“吞”下去,他就死了!
她一邊聽一邊追問,連同那天她離開伯爵府開始,事無巨細,終于都問了個清清楚楚。
“其他人都還好。陌陌和小娥、洛禹一直在鎮(zhèn)嶺關(guān)武學(xué)院修煉。你曾叫白虎送出來那幾部功法,我讓姐姐給了洛禹、小娥各一部,其他也都傳給了有緣者?!甭搴詈蟮溃骸鞍⒃纾氵@些《玄玄經(jīng)》里的附屬功法,當真神奇無比。原來在每一部玄級中品功法里面,另藏有一部更加高深的圣級極品功法,只要修為一達到長生境,這部功法便能顯現(xiàn)出來。我修煉到長生境后,便得到了這部《玄水神功》。也是因為這部功法,我才有不懼尊者的實力。”
神魔大陸的修煉功法,分為凡、靈、玄、圣、帝五級,與兵器的等級相同。
“那你剛才說要救救洛云鎮(zhèn),又是為何?”張元不著痕跡地收回手臂,輕聲問道。
眾人在青石道上邊走邊談,聽洛含柳娓娓而談道:“阿元哥,你應(yīng)該還不知道,就在十多天前,洛水以北的魔族大舉南侵。聽說渡過洛水的,已經(jīng)有數(shù)十萬白骨魔,而且這里面還有了不少魔將、魔君乃至魔王的身影。十多天前,我就遇上了一名魔君骨留痕,與它纏斗了許久。這魔君實力不弱,與我交戰(zhàn)不落下風(fēng),直到虎跳崖崩塌,它才倉皇退去?!?p> “你是擔心,若有魔族流竄到洛云鎮(zhèn),恐怕洛云鎮(zhèn)無法抵抗?”
“姐姐曾告訴我,爹爹收到鎮(zhèn)嶺關(guān)的命令,要帶領(lǐng)全鎮(zhèn)南遷,退到仙元郡附近去?!甭搴鴳n心忡忡:“但直到虎跳崖崩塌那天,他們也還沒有起程,所以我才會如此擔憂!”
“那就去看看。”張元回身拍拍朱雀的肩膀:“小朱雀,俺聽說那些絕世高手,都能乘鸞跨虎,儀表非凡。要不,你也讓俺們嘗嘗乘鸞而行的鮮,怎么樣?”
“你想騎在她身上?”洛含柳望著朱雀那嬌小的身形,不由一陣惡寒:太可惡了!
“又不是沒騎過。剛出虎跳崖那陣,不是就騎過了么?那時她體形……”
張元話音未落,已被朱雀匆忙打斷:“好好,俺答應(yīng)你,你等著!”
那時她體型比豬還要肥,這等語言,她一個小姑娘,如何敢讓張元說出來?
但她卻并沒有立時現(xiàn)出原形,而是將雙手一搓,便有一只拇指大的小鳥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就與她三百年剛遇到張元時的形狀一模一樣。張元正狐疑地看看她,便見那小鳥見風(fēng)就長,須臾間便長到了兩丈來高,雙翅一展,足有三丈;身后拖著丈把長的羽毛,高傲地叫了一聲。
“這……”張元一愣,哪兒又來了一只朱雀?
“這是俺的分身!”朱雀得意地笑道:“俺已成就尊者,你那四象天宮還沒發(fā)揮多大作用,便已失去效用了。你們?nèi)祟愒谧鹫呔衬苄逕挼诙瘢硞冄F便能修煉分身。俺這分身,修為與俺一樣,卻沒有俺這么強大的妖術(shù),只是速度極快,用來乘騎,是再好不過!”
她一步跳上鳥背,返身招手道:“公子,萌萌姐姐,你們?nèi)忌蟻戆?,這上面可寬敞了!”
眾人紛紛跳上去,果見那朱雀分身的脊背就有三尺來寬,正好供一個騎坐。
張元四處打量,笑道:“若是朱雀再能變化大一點,俺把四象天宮重新煉化了安在上面,便能如馬車一般,就算攜帶數(shù)十上百人,恐怕也不會覺得有多擁擠?!?p> “公子,你敢說俺是馬?”朱雀畢竟和分身同源,頓時瞇起了狹長的眸子。
但她與張元簽訂的是靈魂契約,就算張元調(diào)笑于她,她也沒辦法反駁半句,更不敢反抗。
見眾人都騎到背上,朱雀分身高亢地鳴叫一聲,雙翅一振,卷起陣陣狂風(fēng),便從倒塌成一堆亂石的虎跳崖旁急掠而起,繞著虎跳崖遺址轉(zhuǎn)了一圈,轉(zhuǎn)身朝著東南方飛了出去。
張元和林萌都大概知道,他們在地底數(shù)百年,應(yīng)該也是被一個陣法給困住了。那陣法想來就是保護那件寶物的。他們?nèi)∽邔毼?,陣法被破,這虎跳崖自然也就只能變成遺址了。
朱雀分身緩緩地在天空飛過,張元坐在最前頭,不時往地面上張望。
但他所望見的東西,卻令每一個都目?欲裂:到處都是火焰,到處都是鮮血!
魔族的確是傾巢南下,不但有洛水北岸的白骨魔,還有天昱嶺里涌出來的魔獸。
洛云鎮(zhèn)化作了一片廢墟,鎮(zhèn)上的斑斑血跡,告訴他們,這兒曾經(jīng)發(fā)生過一場大戰(zhàn)。戰(zhàn)斗的結(jié)局沒有人知道,廢墟里沒有發(fā)現(xiàn)一具尸體,興許是人類贏了,掩埋了尸體,又退走了。
洛含柳站在一堆廢墟前,淚流滿面:這曾是她的房間,現(xiàn)在卻變成瓦礫堆了。
她忽然間有些后悔,為什么三百多年都沒有回來一次,為什么當初要飛馬直奔隕星村?
魔族的南侵,勢頭十分兇猛。不但洛云鎮(zhèn)被攻陷,就連鎮(zhèn)嶺關(guān),也已成了魔族的天堂。
張元他們趕到鎮(zhèn)嶺關(guān)的時候,正遇到數(shù)百名白骨魔從縣城里出來。正好,促成了他們和魔族的初戰(zhàn)。當然戰(zhàn)斗的結(jié)果是從一開始就注定了的。那群白骨魔的領(lǐng)頭者只是一名中位魔君而已,連洛含柳都能輕松收拾它,對上張元,自然連泡也冒不起來一個。
何況,除了張元已超越尊者境實力以外,林萌的實力也不比他弱多少,一手虛空引雷術(shù)爐火純青;朱雀和白虎也有了尊者修為,一個善火,一個善兵,正是兩個好輔助。
那一戰(zhàn),數(shù)百白骨魔無一幸免,全都變成了鎮(zhèn)嶺關(guān)外護城河上的一堆碎片。
后來城里的魔族接到消息,猛沖出來,這次出現(xiàn)了一尊魔王,卻仍然被朱雀一口烈火燒成了灰燼;鎮(zhèn)嶺關(guān)里的魔族傾巢而出,與張元等人大戰(zhàn)了數(shù)天,終于全軍盡墨!
這一仗打出了張元他們的名聲。魔族南侵,給鎮(zhèn)嶺關(guān)和所屬的各鎮(zhèn)都帶來了巨大的傷害,但人類數(shù)量實在太多,魔族也不可能把所有人盡數(shù)屠滅,總能剩下許多人的。
而且魔族的推進速度太快,據(jù)說已經(jīng)推進到了仙元郡附近。但推進速度一快,對已陷落地區(qū)的占領(lǐng)就必然不會太強,已經(jīng)有許多殘存在魔族“后方”的人類,漸漸聯(lián)合了起來。
聽到張元他們大戰(zhàn)魔族的名聲,這些人類便逐漸開始向鎮(zhèn)嶺關(guān)靠攏,都希望能夠遇到那幾個“大救星”,把他們從危險重重的魔族治下救出去,遷到藍星帝國腹地去。
魔族南侵,整個軒轅王國都已淪為了戰(zhàn)場,只有進入藍星帝國腹地,才有一線生機。
但張元他們已經(jīng)離開了鎮(zhèn)嶺關(guān)。朱雀每日翱翔在數(shù)百丈高的半空,游弋在天昱嶺南線,幾個月下來,幾乎把天昱嶺以南的所有城鎮(zhèn)都跑了個遍。
魔族并不是只有從洛云鎮(zhèn)一路南下,而是分為了七八路,絕大多數(shù)都是穿越天昱嶺南下的。雖然在對付天昱嶺深處的妖族時,折損了一些魔族,但一路上也聚集了無數(shù)魔獸,于是魔焰更加囂張,所到之處,鮮血遍地,魔氣沖天,人類的大小城鎮(zhèn)村莊,全都化作了廢墟!
剛開始的時候,張元他們沒有見到一個人影。人類如果勝了魔族,就會掩埋死難者尸體,然后盡數(shù)南遷;魔族如果勝了,人類也會連尸體都留不下來,全都化作了魔獸的食物。
直到后來,在鄰近仙元郡的清河縣,張元才第一次見到了逃難的人類。
那是一個村莊的闔村民眾,被魔族屠殺了一些,還剩下一兩千人。在那名化凡境村長的帶領(lǐng)下,急匆匆地順著青石大道往仙元郡方向跑,后面則有一名上位魔王帶領(lǐng)魔族在追趕。
張元讓白虎去救了那些民眾,那名上位魔王,則被白虎一戟掃成了一堆骨屑。
“多謝,多謝上神相救!”顫顫微微的村長跑過來,一下子跪在地上,揚著手膜拜道。
張元連忙把他扶起來?;簿硰娬?,而且已經(jīng)垂垂老矣,年齡便應(yīng)該比他還大。畢竟他張元也才不到四百歲,叫這么一個老人朝自己跪拜,張元還怕折了壽元呢。
當然,如果是先天境或者后天境,哪怕他是個百歲老人,也只能是張元的“晚輩”了。
“你們要去仙元郡,這一路上不大太平,要小心吶!”
“唉,俺們也是去仙元郡看看,聽說,仙元郡那兒,也不怎么太平??!”
“怎么說?”張元一驚,不是說魔族還沒有到達仙元郡嗎,難道這些家伙有這么快?
“不是魔族!”村長看出了張元的疑惑,悲嘆著搖搖頭:“是軒轅王國,在攻打仙元城!”
“什么?”張元又是一驚:“軒轅王國?怎么會?現(xiàn)在不是魔族南侵嗎?”
“唉,誰知道呢!”村長搖搖頭:“反正聽說,軒轅王國和仙元城,已經(jīng)打了好幾年了!”
張元緊抿著唇,一時說不出話來,眼前卻總是在閃過一個鵝黃色的身影……
遍地烽煙,遍地烽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