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無殤!”軒轅玨尖厲的叫聲能震破人的耳鼓,手上跳躍的火焰更能點燃一整座森林。
但一團血霧輕飄飄地落在她手心,那團火焰便似被萬載寒冰凍住了一般,一丁點的威力也散發(fā)不出來;而那團血霧,卻還瘋狂地往她手心里鉆去,經(jīng)脈立時傳來一陣陣腐蝕的劇痛!
軒轅玨原本就蒼白如紙的臉龐,更是連一絲血色也沒有了。她知道,這便是殤血部落少主,歸元圣境三層的“寒血魔圣”血無殤的絕學(xué)之一,寒煞血罡!
據(jù)說,在人魔戰(zhàn)場上,寒煞血罡曾冰凍過人類的三名圣者,號稱“天下第一寒毒”!
原本,血無殤雖見過她一面,但那時他是沒有用這門歹毒無比的招式來對付她的,但現(xiàn)在似乎他已對她徹底失去了耐心,于是她知道,自己這次應(yīng)該是沒救了。
她并不在意,只是回過頭,朝雙眉緊皺的張元,緩緩露出了一個淡淡的微笑。
在她的意料之中,張元此時應(yīng)該展動身形,往南便走,徹底離開三千魔域。
然而她失望了,他也咧嘴朝她笑了笑,接著伸出一只大手,輕輕覆在了她冰涼的小手上。
“你……你為什么不走?”她緊閉在心底的情緒驟然爆發(fā),嘶吼聲尖利無比:“走??!”
但張元沒有絲毫動作,手心里卻有一股溫暖的熱流,緩緩淌進了她冰寒無比的手掌。
“你還沒告訴俺,你為什么要來到血魔族?!彼p輕笑著,就像大哥哥在問小妹妹。
軒轅玨只覺得眼角有些發(fā)澀,怔怔地看著張元那硬朗明快的臉龐,不由扯出了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語氣卻一如既往的調(diào)皮:“我為什么要告訴你,你是我什么人?”
“你修煉了《南離炙炎訣》,就是俺的徒弟了,俺為什么不能問你?”張元也跟著調(diào)皮地笑起來,眼見這個女孩似乎有種魔力,能讓人忘記那些繁重蕪雜的心思。她就像一枚開心果,只要她開心了,身邊不管是誰,也會跟著她不由自主地開心起來。
“真是同命鴛鴦??!賤女人,你在本少主面前勾引野男人,真嫌自己死得太慢了么?”
陰惻惻的聲音,似乎要比那詭異的血霧更加冰寒,那位殤血部落少主,卻仍沒顯出身形。
“人族與魔族,包括妖修,其實都沒啥區(qū)別。”張元一只大手仍然覆蓋在軒轅玨的小手上,一股股溫暖的洪流仍然孜孜不倦地鉆進她手心,為她驅(qū)趕那徹骨冰寒的血霧,一邊冷冷笑道:“世界上所有的地方,都有好人也有壞人,同樣也有嘴賤的人,有自己作死的人!”
“哈,哈,哈!驅(qū)趕了本少主布下的寒毒,你就以為本少主拿你沒辦法了么?”陰惻惻的笑聲中,驀然有一張幾乎透明的血色臉龐,憑空出現(xiàn)在張元面前,正陰森森地冷笑著。
若換了一個人,恐怕這透明臉龐的“出場方式”,便能將他嚇得三魂出竅、七魄升天。
但張元卻似毫無畏懼,只冷冷笑道:“藍(lán)星帝國仙元郡鎮(zhèn)嶺關(guān)的天煞會,是你們栽培的勢力吧,他們也有這種寒毒。天尊榜第三十三位的‘毒尊’上官樓,也是你們的人?”
“本少主為什么要告訴你?想知道,就等你成為本少主的血奴再說!”透明臉龐嘴角一扯,張口吐出一篷血霧,霎時化作一條血紅色的小蛇,張開生著鋸齒的蛇吻,一口噬來!
雖然對寒毒的記憶可稱得刻骨銘心,張元卻沒有后退半步,只揮了揮右手,一柄深紅中帶著漆黑的長劍朝著那血紅小蛇猛刺過去,竟似連虛空也要刺出幾條縫隙來!
“吱吱!”兩聲輕響,那血紅小蛇輕輕垂落到草地上,兩截蛇身扭了扭,倏地消失不見。
深紅長劍卻去勢不停,筆直地刺向那張透明臉龐,看著刺得極慢,卻似比閃電還快得多,那透明臉龐竟似躲不開,被正正刺中額頭,接著便是一股腥臭無比的氣息,就像在燒肉。
“混賬!”一聲怒吼,透明臉龐飛速后退,草地上的血霧卻劇烈地翻騰起來,竟化作一條條數(shù)尺長的血紅小蛇,都張開生著鋸齒的蛇吻,瘋狂地?fù)湎驈堅蛙庌@玨!
“本少主承認(rèn),剛才是有點輕視你了,不過這次,本少主倒要看看,你還怎么躲得開!”
血無殤的聲音仍然很平靜,似乎剛才被刺了一劍的,其實并不是他一般。
張元也很平靜,臉上沒有半分驚惶,這讓軒轅玨一顆心稍稍平定了些,側(cè)著脖子望著他,不由有些期盼:也許這個便宜“師傅”,真有本事打敗那萬惡的殤血部落少主呢?
在她心目中,這位同樣修為深不可測的“師傅”,只要一出手,一定是石破天驚的。就連她小小一個長生境大圓滿,也能一舉發(fā)出遮蓋了半邊天空的火焰,何況這位“師傅”呢?
但她很快就失望了:張元并沒有什么多余的動作,只是一手緊握著那深紅長劍的劍柄,劍尖微顫,挽出五六朵劍花,正好,兩人身側(cè),前后左右,加上頭頂上,各有一朵劍花。
這一招,若是放在后天境那等凡人世界,自然算得英姿威武,劍勢逼人。但用在與一尊魔圣的戰(zhàn)斗中,這算怎么回事?難道這些劍花就能擋住那些猙獰的血紅小蛇了么?
還真沒讓她說錯,這幾朵劍花飄飛出去,忽然都化作了一片片徑寬丈許的蓮花,就像盛夏六月里的荷池,卻每一朵蓮花、每一枚花瓣都是由火焰組成的,都吐著炙熱的氣息!
軒轅玨本就是修煉的火屬性功法,她自然知道,張元那柄深紅長劍,本就是濃郁的火元素凝結(jié)成的。但她怎么也想不出來,在這滿是魔氣的血魔族,張元是從哪兒找到那么多火元素的?她也怎么都猜不到,張元這柄火焰長劍,為什么比她修煉的火元素,還要精純這么多!
她輕輕退了幾步,乖乖地退到張元身后。左臂那凍入骨髓的血霧,已被張元渡過來的火系真元逼出體外,半分也沒留下,此時的她渾身暖洋洋的,就像身處一個大火爐邊。
有張元擋在前頭,自然就不需要她去拼死拼活——不得不說,雖然她活了三百多年,還是第一次嘗到這種滋味,以往她那高高在上的父親,從來都是讓她一個人去面對人生中的困難險阻的——但只第一次嘗到這種滋味,她便迷戀上了它,再也舍不得忘記!
“師傅,以后玨兒就做你身后的開心果,專門負(fù)責(zé)逗你開心,好不好?只是你要記得,你要永遠(yuǎn)為玨兒遮風(fēng)擋雨,不讓玨兒受一丁點委屈哦!”
軒轅玨沒有把這幾句話說出來,只讓它們默默地回旋在心底,展露在目光之中。
“嘶嘶”之聲接連不斷,數(shù)十條血紅小蛇,紛紛撞在那一朵朵火劍化成的“蓮花”之中,卻沒一條能夠撞破那看似薄如蠶翼的花瓣,反而有幾條被灼燒起來,滋滋作響!
“來而不往非禮也!”張元可不愿做只挨打不反擊的烏龜,朗笑一聲,雙手緊握劍柄,縱身而起,一劍劈下,劍鋒上便滲出了丈許長的一道火紅劍罡!
這一劍,卻不是劈向那些血紅小蛇,而是劈向了數(shù)丈遠(yuǎn)的一個角落。
“砰!”那個角落躍起一個血紅的身影,卻像一砣堅硬的石頭,張元如此凌厲的一劍斬去,居然沒能傷到那身影絲毫,一股反震之力傳來,卻讓張元手腕一陣陣發(fā)麻!
“你是怎么知道本少主的藏身之地的?”那身影落到遠(yuǎn)處,現(xiàn)出真容,卻是一個渾身血紅長袍的男子,臉上蒙著血紅面巾,看不出相貌如何,但渾身上下那股陰寒至極的氣息,卻像極了那數(shù)十條血紅小蛇,明白無誤地告訴了張元,他就是殤血部落的少主血無殤。
“在《至圣榜》上,你排名多少?”張元沒有回答他,只靜靜地反問道。
“排名第七百一十七,怎么樣,這個排名不算低了吧?”殤血部落少主笑容可掬,只是那股陰寒卻是怎么也排遣不去的:“你問這個,莫不是想著,自己向一個七百多位的圣人投降,也不算丟臉,是吧?只是可惜,本少主不打算接受你的投降!”
“俺曾斬斷排名七百五十八的一位圣人的一只手,只是不知道,現(xiàn)在要幾招,才能殺了你這個七百一十七!”張元扯了扯嘴角,卻左手一翻,那柄深紅長劍便不見了蹤影。
“哦,哈哈哈哈!”血無殤一陣大笑:“有意思,真有意思,小小輪回尊境一層,居然也能如此有意思。既然如此,那你就先陪他們玩一玩,本少主再來看看你到底多有意思!”
手一揮,草原上忽然又震動起來,不知多少血紅色的騎兵,從草叢中展露了身形。
這些血紅騎兵,每一個都擁有長生境以上的修為,領(lǐng)頭的更是個個都是魔尊。他們并不像剛才那群騎兵那樣拿著套圈,而是都提著長長的血紅馬槊、騎槍、大戟,在草原上連成了一片腥紅的血影。接著,血影動了,如一座血紅色的山丘,朝著張元二人直壓下來!
山岳之上,卻沒有絲毫聲音傳來,所有的騎兵,全都一聲不吭,連馬蹄聲也沒有!
“他們,是神是鬼?”軒轅玨的聲音有點顫抖,臉上開始透出一股股烏青。
“神魔大陸上,你何曾見到過鬼?”張元冷冷一笑,隨手丟給她一個丹瓶:“大還丹!”
大還丹,全名“陰陽共濟大九轉(zhuǎn)還陽育魂金丹”,算得是小還丹的升級版,功能助長修為、治病療傷、增加壽元,雖只是七品丹藥,論珍稀程度,卻堪比八品圣丹!
軒轅玨接住丹瓶,愣了一愣,卻見張元提著兩柄深紅火焰長劍,迎上了那群騎兵!
劍起,一匹血紅駿馬無聲地嘶鳴著,把背上的騎兵高高地拋起在天空!
劍落,兩匹血紅駿馬齊齊倒下,兩名騎士變成了滾地葫蘆,卻再也沒能爬起來!
劍刺,又是兩名騎士翻身落馬,兩匹血紅駿馬卻漸漸變得模糊起來。
劍翻、劍撩、劍斬、劍斫,劍影翻騰,如蛟龍怒飛,一連串的騎兵飛上了百丈高空!
望著那如冰糖葫蘆一般在高空中上下翻滾的騎士,遠(yuǎn)方有人輕聲笑了起來:“真是不俗!”
張元沒有聽到那句贊嘆,此時他身前已再無一名騎士,就連籠罩著草原的血霧,也似沖淡了幾分;回過頭來,只見一地的死馬、死尸,卻沒有一絲血跡流出,竟是分外地詭異!
“真是不俗!”血無殤輕聲贊嘆了一句,也許他自己也不知道,這句贊嘆,竟與遠(yuǎn)方那人的贊嘆完全雷同。不過他臉上的神色,卻不像遠(yuǎn)方那人的臉色那么輕松、自在。
張元輕輕笑了笑,拖著一雙深紅長劍,疾步回到軒轅玨身前。
她已服下那枚七階極品大還丹,正盤膝坐在地上,全身冒著裊裊白煙。
“你不用看她,本少主只是在和你玩玩而已,現(xiàn)在,本少主不想再玩了!”
血無殤仍然那么驕傲,輕輕伸出一只鮮血淋漓的纖白細(xì)手,緩緩豎起了一根食指。
“看來,一招就夠了!”張元卻無頭無腦地說了一句,接著,半蹲下身子,雙腿前弓后箭,左手在身前劃了一個圓,右手緩緩向上撩著:“降龍十八掌,五行齊至!”
“龍戰(zhàn)于野、龍漸于陸、龍潛于淵、龍見于田、龍興于闐!”
一只足有近千丈長短的血紅色手指,驀然出現(xiàn)在草原上,遮住了天空上那個血色的太陽;手指上,有著道道血紅的魔紋,滲著縷縷血紅的魔血,朝著張元,便是輕輕一捺!
但這一指并沒有捺在張元身上,而是捺中了一條土黃色的巨龍,捺斷了粗壯的龍身!
不過那手指也不是全然無損:捺斷土龍之后,它那血紅的魔紋,也似要淡了幾分。
一頭火紅又迎上了那只手指,轟然爆開,就像草原上升起了一輪火紅的太陽!
火光消逝,那手指上的魔紋又淡了幾分,卻又有一條水龍,肆無忌憚地撞了上來!
水龍也被那一指捺斷,那指頭已是搖搖欲墜,血紅的魔紋淡得幾乎看不清了。
但靛青色的木龍又來了,龍口怒張,竟一口將那手指吞進了肚子里!
“轟!”巨響震得蒼茫的草原震動了幾下,血紅手指在木龍肚子里猛然爆炸,于是木龍與手指同時消失得無影無蹤,都像從來沒出現(xiàn)在這個世界上一般。
但血無殤的臉色卻沉重得像能凝出水來:五條巨龍,還有一條銀龍盤旋而來!
他抽身便退:那血紅手指算是他的絕招之一,已用去了他一小半的魔力,即便他是三層魔圣,但也需要時間來回氣——但那銀龍卻沒有給他這個時間,竟剎那間把他纏繞了起來!
更令他恐懼的是,那原本已經(jīng)消失掉的四條巨龍,竟重又出現(xiàn)在了他的眼前!
“五行回轉(zhuǎn),生生不息。血無殤,你死定了!”
血無殤臉色陰沉無比:大意了,沒想到,這個小小的輪回尊境,竟已掌握了法則之力!
張元卻并沒有掉以輕心,而是又一揮手,一柄三尺長劍又出現(xiàn)在他掌心,仍然是深紅中帶著漆黑,那漆黑的感覺,卻似比剛才那兩柄火劍要深邃數(shù)倍,隱隱切割著周圍的空間!
“讓俺送你一程,焰魔斬!”既然五龍盤旋,已把血無殤困得嚴(yán)嚴(yán)實實,張元自然要痛打落水狗;而既然火焰對血魔有著克制作用,他自然要用最強的手段,一擊斃敵!
血無殤驀然瞪大了雙眼,眼睜睜看著那火焰劍鋒直落頭頂,卻似束手無策:五條顏色各異的巨龍,已將他周身上下纏得死死的,他連一根毛發(fā)都動彈不得!
若不是一只蒼白的手掌,輕輕握住了劍鋒,血無殤知道,他就真的要死了!
張元緊皺雙眉,果斷丟掉火焰長劍,隨手一提軒轅玨,身形爆退了數(shù)十丈遠(yuǎn)。
血無殤身前,似乎是從虛空里鉆出來的,憑空出現(xiàn)了一個淡淡笑著的修長身影。
“爆!”張元卻也不看那身影一眼,而是伸手一握,血無殤身上的五條巨龍,轟然爆開!
就算你能捏爆俺的火焰長劍,那又如何,俺就算不能殺了他,難道還不能廢了他?
“?。 逼鄥柕膽K叫,血無殤渾身氣機爆裂地翻騰起來,周身衣衫也給氣機一沖,頓時化作一堆齏粉,露出他那半透明的身體,體內(nèi)的血色霧氣,一篷篷地從他的七竅,沖了出來!
“鬼號個什么?以渾身修為換來開族之祖,你還有什么不滿意的?”
身前那人淡淡一笑,揮了揮手,血無殤便如一粒輕塵,不知飛到什么地方去了。
張元目光收縮,冷冷地望著那灰衣小帽、青襪白鞋的儒雅書生:“你又是誰?”
“老夫本名問天,姓什么嘛,好像沒姓。不過他們有事無事的,都叫老夫做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