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什么曾經(jīng)的大人物,就這么,悄無聲息地,隕落了?
無垠無際的三千魔域,不知多少魔族,強行壓抑著心頭的驚恐,抬起頭來,怔怔然,不敢相信:那可是亙古以來與天同壽的周天大神魔啊,怎么,就這么輕易地,隕落了?
劍魔域中,一座恢宏無比的古老山莊里,有無數(shù)劍鋒出鞘;一個身材極其高大、背著長劍的青衣老人,腳踩著另一柄紫紅長劍,自山莊里騰身而起;身后,是一片光燦燦的劍鋒。
“神魂倒轉(zhuǎn)一壺酒,青鋒阿持三尺兵。大道由我向天去,斬斷生魂祭吾卿!”
影魔域中,有淡淡的影子飄出。有人輕聲問道:“影阿大,影帝大人,真的走了么?”
“三千魔域,雖然沒有三千雄英可鎮(zhèn),但,總歸要有些許人,去問問為什么的!”
大道上,似乎走過一個淡淡的影子,又似乎是錯覺;但那隱隱傳來的聲音,總不像假的。
天魔域、無名域、魔清域……
幾乎每一個魔域,都有魔族強者踏步而出,目標,似乎都是那剛剛失去了主人的死靈域!
“快走!”猛一看到從天而降的烈火、猛沖而出的巖漿,張元立馬便拉住林萌小手,身形一展,踏上一團如火焰一般的鳥翼。朱雀分身將雙翅一振,剎那間飛出去千萬里。
林萌似還沒察覺,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被張元拖著走而已。她詫異地望去,卻見張元雙眉緊皺,不時朝蒼茫的大地上張望著,好像在擔憂著什么。
“俺真沒想到,死靈魔帝之死,居然會生出這么大的動靜!”張元嘆了口氣:“現(xiàn)在,整個三千魔域都知道,他們的死靈魔帝死了,就死在死靈魔域之中。這個一生玩弄生死的魔神,終于還是沒能逃過一死。但他死了,俺們卻也陷入了生死危機之中!”
他滿是擔憂地望向南方:“從這兒到洛水,會有多少人,會搶著來攔截俺們?。 ?p> 林萌這才明白了:魔族,這是為死靈魔帝陰墟,大舉復(fù)仇來了!
朱雀分身的速度極快,一振翅便是數(shù)千里;但在三千魔域的空中,它卻算不得最快的。
張元只覺得眼前一道赤影閃過,竟似除了朱雀之外,天空中還另有一團如閃電般的火焰。他愕然一驚,那朱雀分身卻反應(yīng)十分靈敏,早已將身一沉,竟剎那間躲開了那團火焰。
但那團火焰卻在朱雀身前上下穿梭著,居然勾勒出了一個無比絢麗的火紅圖案:它的速度能讓它不但不會被朱雀分身甩掉,甚至能讓它在朱雀分身面前,編織出一張網(wǎng)來!
朱雀分身只能停了下來,雙翅撲扇著,死死地盯著面前這洋洋得意的巨鳥。
此時那巨鳥也現(xiàn)出了身形:周身火紅的羽毛,卻生著六只足、四只翅膀,頭上卻光溜溜的,不見了嘴巴和耳朵;然而奇怪的是,沒有嘴的它,居然還能“帝江、帝江”地鳴叫!
“帝江,魔族十大魔神獸之一,號稱神魔大陸速度第一!”林萌緊鎖秀眉,喃喃地道:“阿元哥,看來魔族真是看得起俺們,剛一出手,就把這只兇獸給派了出來!”
張元倒并不意外:他可是殺了死靈魔帝陰墟的。然而他自己也知道,說他殺了陰墟,其實并不準確。他只是打了對方一個猝不及防,把陰墟扔進了無盡深淵而已——陰墟雖一輩子玩弄生死,但他所凝結(jié)的死靈之氣,其實并不純粹,因為他并沒有真正掌握生死天道的本源;而經(jīng)過張元改動過后的幽冥界,則已經(jīng)有一道真正的生死天道,滅殺陰墟,自然不是難事。
說起來,張元也只是借刀殺人——但關(guān)鍵是,他可不能跑去跟魔族講,陰墟不是俺殺的。
當陰墟隕落,整個三千魔域都震動起來的時候,張元就知道,糟了,整個魔族都驚動了!
他已經(jīng)用了最快的速度,想要離開三千魔域,回到人類世界去——但他還是遲了一步。
一個堪比玄虛帝境五層的魔神獸帝江,他其實并不害怕,哪怕對方生著六只足、四只翅膀,他怕的是更多的魔族趕來。螞蟻多了也能咬死大象,何況相比之下,他才是螞蟻吧?
“闖過去!”張元厲喝一聲,手中便多了一柄銀白長劍——但他的金之法則雖快,卻還有比他更快的:一道青影閃過,一只雙翼足有百丈的雷鳳便迎著那帝江飛了過去。
“阿元哥,俺們走!”林萌冷笑一聲,伸手一招,晴朗的天空中便憑空響起一道驚雷。
那雷鳳雙爪如鉤,一下將那道驚雷抓住,朝著帝江頭頂便是一按。只聽“轟隆隆”一陣悶響,那帝江便被震得倒飛了數(shù)丈。林萌一拍朱雀分身的頭顱,后者便是一聲長唳,雙翅展開,剎那間飛出去數(shù)十里遠,早把那六足四翅的魔神獸帝江遠遠地拋在了身后。
但明明萬里無云的晴空中,卻不知何時出現(xiàn)了一道淡淡的影子,在湛藍的蒼穹中,猶如幽靈一般,輕輕一跨步便出現(xiàn)在朱雀分身背上,一柄吞吐著死亡的匕首,悄然遞向張元背心!
而在朱雀分身正前方,一柄縱貫千里的漆黑魔劍,帶著玄奧無比的魔紋,橫斬而來!
地面上,還有兩名高達數(shù)丈的魔族,提著兩桿金光閃閃的長棍,正在奮力追趕!
張元輕輕地嘆口氣,拍了拍朱雀分身:“萌萌,咱們還是到地面上去吧!”
四大魔帝級別的強者,牢牢地阻住了他的去路。他雖然一掌將那道淡淡的影子拍開,但速度卻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若繼續(xù)飛行在空中,就是為追趕的魔族提供指路的明燈了。
朱雀分身不甘心地叫了一聲,倏然化作一道流光,一頭扎進了地上的密林之中。
拼命趕往洛水的張元,遭到了魔族前赴后繼、不死不休的追擊。
血魔池畔濃濃血霧之中的神秘人,也終于在三大魔神的攻擊下,露出了真容。
天魔神帝鈞的天魔掌,終究還是沒能拍散血霧,只是讓那層層血霧稍稍淡了一些;地魔神該亞的地泉烈沖,也只是讓那神秘人輕輕地哼了一聲;但心魔神問天的“心靈駭擊”,卻震得那血霧劇烈地顫抖起來,似乎那神秘人,終究也還是扛不住問天的靈魂攻擊。
血霧漸漸淡去,一個修長的身影,便漸漸顯露在四大頂級魔族的眼前。
“是……是你!”嗜血魔帝血天都猛退半步,驚駭?shù)匾皇种钢巧碛埃拖褚娏斯硪话恪?p> “你認得這個人?”天魔神帝鈞皺著眉頭,冷冷地問道。
“他認得,我也認得!”心魔神問天嘆了口氣:“真沒想到是你,藍星帝國軒轅王國仙元郡鎮(zhèn)嶺關(guān)公爵之子,苦修佛法的風寒秋風公子。我早該想到,血蓮刀,本就是七品蓮花刀!”
那修長身影赫然正是早已落入血魔池的風寒秋。他冷冷地望著四大魔神,卻沒有說話。
“就是那個被你打入血魔池的風寒秋?”天魔神帝鈞冷冷地望了血天都一眼,又回望著風寒秋,皺著眉頭問道:“本神倒十分好奇,你是怎么從血魔池里爬出來的?”
“本神?”風寒秋桀桀地笑著,似乎有些不屑一顧:“幾個半吊子天道的蠢貨,也敢稱神?不如把你們的神意貢獻出來,也好由本神讓你們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神族!”
“你說什么?”地魔神該亞勃然大怒:“你知道什么叫做天道么,愚蠢的人類小子!”
“不知這位老女人,你是想知道生死天道呢,還是想明白殺戮天道?”風寒秋輕蔑地一笑:“要不,就讓你仔細感悟一下,何謂殺戮天道——佛魔血蓮,三千鴉殺!”
“哼,誰不知道,神魔大陸只有一線天道,便是混沌天道,哪有什么殺戮、生死的!”
地魔神該亞冷笑一聲,轉(zhuǎn)瞬卻望著眼前密密麻麻的血紅烏鴉,目瞪口呆,一臉駭然!
她能夠感受得出來,這每一只血鴉身上,都帶著一股玄之又玄的意味——她好歹是半神級魔帝,對天道自然也有所感悟,雖然她感悟的都是“擬天道”——但這些血鴉身上的殺戮氣息,卻是半點也沒有作假的:它們就是由殺戮天道化成,而且是真正的殺戮天道!
一只血鴉橫掠而過,翅膀輕輕觸及該亞肩膀,那比大地還要渾厚的肩上,便出現(xiàn)了一條深可見骨的裂痕,鮮血噴涌,猙獰無比;而更多的血鴉,一旦聞見了血腥味,便如鯊魚一般,盡數(shù)惡狠狠地撲上來,翅削喙啄,剎時間,地魔神該亞便成了一個破裂的瓷娃娃!
整個三千魔域之中,防御力絕對能稱得上第一,還擁有大地法則之魂的該亞,就這么變成了一具血肉模糊的瓷娃娃,甚至沒能慘叫一聲,便傾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著!
她那引以為豪的防御,在三千鴉殺面前,其實不比一張薄薄的羊皮紙,要牢固多少!
“二妹!”天魔神帝鈞目眥欲裂。地魔神該亞不但是他的二妹,也是他的女兒、他的妻子,更是當初天地初開時,陪他一齊渡過最初始那無盡孤獨的伴侶!
“該死的,我要殺了你!天魔解體!”
血魔池上空,無數(shù)魔氣劇烈翻騰著,漸漸形成一具高達數(shù)千丈的魔相,怒目圓瞪,眉心似血,六七條小山般粗壯的手臂上,緊抓著金輪、彩帶、兵戈、印信,都狠狠地砸向風寒秋!
“二姐!”心魔神問天也厲喝一聲,同樣悲不可抑:地魔神該亞,說起來應(yīng)該是他母親!
但他卻并沒有像帝鈞那樣奮勇向前,反而一邊厲喝,一邊飛身而退;眉宇間,卻有一道道黑氣如長帶般飄出來,朝著風寒秋那修長的身軀縛了過去:“意縱天橫,魔縛天魂!”
“不錯,不錯!”風寒秋卻沒有絲毫驚駭,只淡淡地笑道:“本座叫你把魔意貢獻出來,你還真是聽話。也罷,看在你如此聽話的份上,就留你們?nèi)齻€魔崽子三具全尸吧!”
也不見他有何動作,血魔池里的血水卻如燒開了的沸水,瘋狂地朝他涌來,竟在他身后凝結(jié)成一具同樣高達三千六百零一丈的血紅法相,禿頂方額,寶相莊嚴,渾身上下卻彌漫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沒有任何一絲佛意,反而顯得無比地詭異、恐怖!
“佛魔異相,血籠寒秋!”巨大的血紅佛相嘴唇噏動,輕輕嘆息一聲,悄然伸出左手,往那巨大的魔相按將過去;風寒秋身前的血紅大刀便沖天而起,剎時掠到了佛相左手。
道道血紅蓮花極天際地,剎那間,天魔神相那頂天立地的身軀,便已被圍了個嚴嚴實實!
而心魔神問天額頭里沖出的道道黑色長帶,剛剛掠到風寒秋身前,便被后者一把抓住!猙獰的狂笑聲中,傳來問天無比凄慘的號叫,仿佛他的靈魂也要被扯出腦袋了一般!
更有那三千鴉殺,地魔神該亞雖已倒在血魔池畔,只能微微抽搐,那密密麻麻的血鴉卻并沒有放過她,仍然落在她身上。于是不過眨眼之間,地上便只殘留了一具猙獰的骸骨!
該亞身上所有的血肉,包括她的靈魂,全都被血鴉們啄食得干干凈凈,一絲不剩!
血鴉們心滿意足地振振翅膀,都飛向風寒秋,被那血紅佛相一只一只地吞進了肚里;地魔神該亞殘留的骸骨,卻悄然間分解了,一股股濃重無比的大地氣息,悄然消失在天地之間!
地魔神該亞,這存在了不知多少個紀元的魔神之皇,這已經(jīng)半只腳突破帝境的頂級強者,就這么無緣無故地消失了,在這個行將消亡的神魔大陸上,沒留下半點痕跡!
但她也許是不孤單的:天魔神帝鈞的天魔神相,已被層層血蓮緊緊包裹,存亡不知;心魔神問天則被扯住漆黑的長帶,也不知什么時候,就會被風寒秋扯出靈魂,死得不能再死!
誰也不知道,本應(yīng)消亡在血魔池底的風寒秋,為什么還能沖出血魔池;誰也不知道,他到底在血魔池底經(jīng)歷了什么,竟然會變佛為魔,更是擁有了這一身連三大半神級強者都遠遠不如的實力——更沒有人會知道,現(xiàn)在的風寒秋,能為神魔大陸帶來些什么!
就像誰也不知道,現(xiàn)在的張元和林萌,究竟落入了一個什么樣的生死危機!
一片密密麻麻的大森林里,參天古木把天空遮得嚴嚴實實,林間便更加陰寒而潮濕。
張元斜靠在一株比房屋還粗的大樹下,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時間不長,不過三天,卻足足有上百名魔帝、魔圣級強者,瘋狂地圍襲而來!
他覺得有些冤:自己只不過是殺了個死靈魔帝——不,還不能算他殺的,因為他只是把那家伙捉到幽冥界而已,真正殺死那家伙的,其實是幽冥界,只有一界之力,才能滅殺魔帝。
然而真的有人殺死了一尊魔神——雖然只是半神,但張元能夠感覺出來,就在那大地本源纏繞到他身上的時候,那尊半神是真真正正地殞落了——但卻沒有一個魔族能感覺到!
死靈魔帝陰墟死的時候,天地異變,三千魔域差點迎來滅頂之災(zāi);但地魔神該亞死的時候,天地間卻半點反應(yīng)也沒有——也許是,魔帝實力雖強,卻仍然不能反抗天地,所以仍是天地保護的對象;而魔神卻已經(jīng)開始超脫天地,所以天地也不會保護她了嗎?
到這個時候了,張元還在冷靜地思考著這個問題——也許,這會是重塑天道的一個規(guī)則?
“阿元哥,他們沒有追上來吧?”林萌靠在他身側(cè),胸前也在重重地起伏著。那只伴隨著她闖蕩了上千年的雷鳥,就靜靜地伏在她身邊,一只翅膀帶著觸目驚心的傷痕。
關(guān)于這次把林萌找回來,花了多長時間這個問題,張元一直是很模糊的:在他的印象中,應(yīng)該沒有花多長時間,不過就是在三千魔域里尋找了大半年,然后就是進了血魔池,到了天外中控城,然后在死域——不,現(xiàn)在叫做“幽冥界”了——呆了大概二十來年吧。
總體上說,應(yīng)該是只花了不到二十四年,比起上一次找了她整整三百六十年,才帶著她沖出虎跳崖下的陣法牢籠,時間并不算長——但回到三千魔域以后,一打聽,他才驚悚地發(fā)現(xiàn),自己離開三千魔域,已然是一千年的時光了——這時間,到底去了哪兒了?
按照神魔大陸的歷法,今天是神魔歷第10081紀元,第001385年,七月初一!
張云咧開嘴,無聲地苦笑著,忽然朝前一撲,把林萌緊緊按在身下——身后,突兀地出現(xiàn)了一道虛幻至極的影子,一柄尖利的匕首,就插在他剛剛靠著的那棵大樹上!
若不是他這一撲,那柄匕首,便應(yīng)該插在他脖子位置!
“影十七,魅影魔帝座下實力最強的影子殺手,至圣榜第一百二十五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