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是洛云鎮(zhèn)伯爵府的二小姐,一個是仙元郡公爵府的郡主,一個是軒轅王國的公主,三個女孩聯(lián)手創(chuàng)建了洛陽城,雖然這名字是自己定下的,雖然自己也派了三個妖寵幫忙,可是歸根結底說起來,這座恢弘的城池,與自己到底有什么關系呢?好像,沒啥關系吧?
再說了,三個女孩,和自己又有什么關系呢?雖然洛含柳在虎跳崖下苦等了俺三百六十年,那又怎樣?雖然自己在血魔域救了軒轅玨,在虎烈原救過風傾云,那又怎么樣?風傾云也救過俺,軒轅玨則曾經與俺敵對過,然而這一切都已經是千年以前了,現(xiàn)在,還有關系嗎?
也許,這洛陽城,俺也只能是一個過客。也罷,暫住一宿,俺就和萌萌繼續(xù)南下吧。
但這時風傾云已踏前一步,走到城樓檐下,雙手微微往下一按。樓下的城墻上,包括城墻下的空地上,本已聚集了不知多少洛陽城居民,還有許多頂盔貫甲的兵士,喧鬧聲直沖天際,但風傾云這一按,頓時城上城下鴉雀無聲,只聽見風吹過旗幟的呼啦聲。
張元有些愕然,左手本能地往身后一劃拉,便把林萌的小手捉在手心。他也不知怎么的,每到這種有些仿然的時候,就想抓住她的手,似乎那輕柔纖細的小手,便是他的依靠一般。而且在這么多人里,他依然能夠準確無誤地抓住那只柔荑,仿佛兩人早已心有靈犀,那只小手就在那兒等著他一般。他回頭望望,卻見她也正朝他笑著,那笑容里,有著幾分安慰。
于是張元的心便安定下來,淡淡地望著風傾云嬌俏的鵝黃背影,卻沒發(fā)覺身側有好幾道有些幽怨的目光,一時間,城樓上的氣氛便有些淡淡的尷尬。
張元對這種尷尬毫無所覺,倒是林萌敏銳地察覺到了,卻好似并沒覺得有何不妥,只是淡淡地笑著,那目光有幾分閃爍,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洛陽城的大家伙,無名傭兵團的兄弟姐妹們!”風傾云扶著欄桿,開始講話了。
見張元有些迷惑不解,洛含柳在身側為他解釋道:“阿元哥,洛陽城是你定下的名字。咱們幾個在建城的過程中發(fā)現(xiàn),一座城池,特別是大城,如果沒有一支可相匹配的武裝力量,就像一個小孩抱著金磚走在街道上,十分危險。所以我們就又組建了這支傭兵團。但洛陽城是有名字的,你卻沒有為傭兵團取名,所以我們申請的時候,暫定名為‘無名’,就等著你回來,給它命名呢?,F(xiàn)在,這個傭兵團已經擁有三十余萬人馬,晉升為五級傭兵團了!”
張元霍然一驚:“三十余萬人?傭兵工會沒有說什么嗎?”他可是知道,傭兵工會有個不成文的規(guī)定,絕不允許藍星帝國存在五級傭兵團,畢竟成長到五級,傭兵團理論上可以擁兵一百萬;而且藍星帝國的開國皇帝,就曾經組建過一個五級傭兵團:藍星傭兵團!
可以說,藍星傭兵團,就是藍星帝國的前身,由此可見五級傭兵團的威力!
“傭兵工會自然是不滿意的,但咱們洛陽城孤懸洛水以北,毗鄰三千魔域,藍星帝國想要咱們?yōu)樗麄兊挚鼓ё?,自然就不敢對咱們多說什么?!甭搴财沧欤骸岸?,藍星七大王國勾心斗角——哦不,現(xiàn)在只剩下六大王國了;整個帝國誰不知道,只有咱們洛陽城才是真心抗魔的。所以大量的有識之士北渡洛水,加入洛陽城和傭兵團,藍星帝國又敢說什么?”
張元嘆了口氣,卻沒時間問問消失掉的那個王國,只聽風傾云又大聲道:“大家都知道,我洛陽城從一個小村發(fā)展起來,直至現(xiàn)在,已過千年。千年之中,洛陽城有大將軍,有元老,傭兵團有高官,有名將,但傭兵團團長和城主之位,卻從來沒有人擔任過。許多人都問我,問洛長老,問軒轅長老,問朱雀、青龍、白虎這三大神將,為何洛陽城沒有城主?那時我們都沒有回答,因為我們的城主,我們的團長,一直都沒有回來?!?p> 城上城下一片安靜,顯然,這也是他們所有居民、所有傭兵所關心的問題。
“但今天,我可以回答你們,洛陽城的城主和傭兵團的團長是誰了,因為他回來了!”風傾云含笑說著,把張元拉到自己身邊:“這位,張元,就是咱們洛陽城和傭兵團的主人!”
張元愕然,林萌愕然,洛含柳、軒轅玨、包括一直圍在張元身邊的秦陌、洛禹、洛小娥等人,卻是一臉的理所當然,都含笑望著他,軒轅玨更是帶頭拍起掌來,于是掌聲鋪天蓋地。
“城主!城主!”
洛陽城的居民都在拍手歡呼,那熾熱的氣氛,震得天上的云彩都淡了幾分。
“團長!團長!”
頂盔貫甲的士兵更是齊聲吆喝,有的將槍桿頓在地上,砰砰作響;有的彈著刀身劍鋏,鏘鏘有聲,一股蕭殺之氣便沖天而起,一只飛鳥正好從北門城樓上飛過,竟一頭栽了下來!
“下面,咱們請城主兼團長,為大伙講兩句話!”風傾云捉狹地笑笑,又推了推張元。
這可真是正宗的趕鴨子上架了。張元猝不及防,也不知該講什么,不由局促不安。風傾云也不催促,只和洛含柳、軒轅玨三人默默地站在他身邊。她們三女一向都是整個洛陽城和傭兵團的主心骨,三人這一表態(tài),城上城下便都安靜得落針可聞,看來是萬眾歸心了。
這一刻,不知怎么的,張元反而冷靜了下來,他的腦海里閃過一楨楨圖像:有血魔池底那閃爍著蒙蒙星光的神秘通道,有轟然崩塌的虎跳崖,有荒涼死寂的中控城,也有瀕臨滅亡、卻重獲新生的幽冥界,更有一尊尊魔族、人類、妖族,更有那如千層糕一般的神魔大陸……
他清了清嗓子,大聲說了起來:“紀元劫至,神魔初淪。命在我手,天道在心。披荊斬棘,萬眾成城。破劫彌災,唯在開天!兵戈四起,鼎志荒原。傭兵一團,名為圣天!”
停頓了一下,他又補充了兩句:“圣者,獨悟天道可稱圣;天者,眾志一心可開天!”
幾句話,無頭無尾,似乎讓人不解其意;但不知怎么的,城上城下無數居民與兵士,卻似乎都聽懂了,那一排排整齊的兵士更是齊聲吶喊起來:“圣天、圣天……”
這一刻,“圣天傭兵團”的威名,傳遍了整個洛水北岸、整個藍星帝國、整個神魔大陸!
洛含柳揮了揮手,除了值守城樓的士卒以外,城上城下的居民和兵士便紛紛散去,把圣天傭兵團這個名字傳達到全城每一個角落。風傾云則對張元笑道:“阿元,咱們去城主府吧!”
走下城樓,風傾云為張元介紹道:“咱們洛陽城現(xiàn)在有三千七百余萬居民,除了一千余萬居住在城內以外,在北邊大、小洛域邊界的青龍嶺一線,還建立了七座衛(wèi)城,分別以北斗七星命名。圣天傭兵團有三十余萬,另有六十多萬人的守備軍,鎮(zhèn)守在各座城池之中。洛陽城,主要是由我和洛二小姐管理,她主內,我主外;軒轅公主則負責傭兵團,朱雀、白虎輔佐她。但我們都只是以‘元老’的名義在管事,正副城主以下的各個職位,現(xiàn)在都空位以懸。我們想的,就是你某天回來了,能夠以城主的名義,為大伙加官晉爵,好收買人心?!?p> 張元停下腳步,略帶幾分憐惜地望著她,又望望同樣通紅了雙眼的洛含柳、軒轅玨,卻不知該說什么才好:她們也考慮得太周到了吧,連自己這個城主回來怎么開展工作都想到了!
“你們突然要俺當這個城主、團長,俺……”他甩了甩頭,仍然宛如夢中。
軒轅玨卻笑道:“煽情的話就不說了吧?你也許不知道,咱們都修煉了你的附屬功法,本就屬于你的徒弟之類。這座城,本就是為你而建,你當然是它的主人。再說,你若不趕我們這群孤兒走,就已經是仁至義盡了,我們還敢奢求什么呢?”
“孤兒?”林萌一驚,連忙問道:“這話什么意思?”
軒轅玨等三女都低下了頭。林萌又望望旁邊的秦陌,只見她抽了抽鼻子,幽幽地道:“現(xiàn)在的洛陽城,就是一群孤兒在管事。軒轅王國已經覆滅了,王上軒轅帝君與仙元郡的風帝君都中了毒計,雙雙殞落!那一刻,藍星帝國曾山崩地裂,洪水滔天?,F(xiàn)在,軒轅王國除了玨姐姐的小弟軒轅珉,就沒有其他人了;仙元郡還好一點,風姐姐的母親上官老夫人來到了洛陽城。洛姐姐的父親伯爵大人也過世了,戰(zhàn)死在抗魔的戰(zhàn)場上,千芊都督倒是在城里。”
晴天霹靂,簡直就是晴天霹靂,震得張元耳鼓里嗡嗡的,竟是半天說話不得。
“悠悠已過千年!”風傾云嘆了口氣:“千年過去,許多事都已物是人非。阿元,你也不用為我們悲傷什么。我們知道,你和萌萌姐姐、小魚兒、小娥、陌陌,咱們都是孤兒。這也無妨,咱們已沒了家,這洛陽城就是咱們的家,咱們就是死,也得死在這兒!”
“但洛陽城是你們的心血,你們突然宣布俺當這個城主和團長,俺當時不好說啥,現(xiàn)在想來,總也覺得……”張元覺得有些難以表達,不過在場所有人都聽出了他的意思。
“咱們三個都是女子,你覺得,誰能帶領咱們洛陽城走到最后,在人類與魔族的夾縫中生存下來,直至平安渡過紀元之劫?”風傾云撩了撩秀發(fā),溫婉地問道。
張元望望軒轅玨,她是軒轅王國的公主,應該會有不一樣的想法吧?
“你別看我,我們一向有默契,都是聽風姐姐的!”軒轅玨調皮地甩了甩額前的劉海。
“阿元哥,你就別拒絕了,你當這個城主和團長,是大勢所趨,是必然的?!本瓦B林萌也幫著勸說起來:“至于她們三個,你就交給俺,俺保證讓你滿意!”
說話間,眾人已走下城樓,沿著馬道走下城墻。這時城墻上已沒了幾個人,只有零零星星還未散盡的一些城中居民,另外便是一群群往來巡邏的士卒。
幾乎所有居民,見了風傾云等人都會躬身行禮,巡邏士卒則是收起刀槍,把左拳猛地敲擊在右胸。他們也不求風傾云等會不會回禮,仿佛這行禮只是他們的一件工作而已。
張元卻有些感慨:洛陽城里無論軍民,都對一手締造這座巨城的風傾云她們感恩戴德,她們卻隨隨便便就把這份敬仰,毫不吝惜地轉送給了他,這是何等巨大的一份厚禮??!
雖說擔任了城主和團長,他就有一份責任。但他知道,有了這一份底子,他就更有把握能消彌紀元之劫,為自己和自己在意的人,創(chuàng)造一個能夠安居樂業(yè)的新世界。雖然他并不知道應該怎么消彌紀元之劫,但他卻有這個自信,自己一定能夠做到的。
“城主大人好!”很奇怪地,面前這個全身綠袍、臉色青黑的老人并沒有朝風傾云她們打招呼,卻朝著張元一躬到底。也許是怪他唐突,他旁邊那把全身都包在黑袍里的同伴連忙拉緊他的衣衫,一邊朝張元等人陪笑道:“別見怪,別見怪,他腦子有些不大正常!”
張元輕輕皺了皺眉頭,似乎有一股什么味道,在空氣中緩緩蔓延開來。不過看看那兩人狼狽不堪的樣子,應該是他們身上發(fā)出的窮餿味吧?張元自己也當過多年的乞丐,倒不會為這個責怪他們,他只是望著那綠袍老人,擰著雙眉問道:“俺是不是在哪兒見過你?”
“哦,好像沒有吧?城主大人何曾見過小的,小的是,是剛剛才來洛陽城的!”
不知是不是張元的錯覺,他總覺得,這老人似乎躲躲閃閃,不敢面對他的樣子。他一下子來了談興,先做出一個十分平易近人的微笑:“老人家,你是從哪兒來的洛陽城呢?”
那老人卻似不敢說話了,也不知是因為驟然見到“城主、團長”這等“大官”,心里畏懼,還是因為旁邊黑袍人拼命拉扯,他只是畏畏縮縮地往后退去,卻不防后面便是階梯。
只聽“啊”地一聲,老人往后一仰,似是立馬就要順著馬道滾下去了。
“小心!”張元也吃了一驚,連忙伸手去拉住老人衣袖,一雙眉毛卻擰得更緊了:他居然發(fā)現(xiàn),那個黑袍人竟在這個當口放開了那老人,若非張元拉住,他就已經滾下去了!
衣袖滑膩膩的,也不知多少天沒有洗過了。張元見那老人借力已站穩(wěn)身子,便松開了手。
但那老人卻忽然拍起手來,竟似在唱歌:“任你奸似鬼,也吃洗腳水!倒,倒,倒也!”
但張元反而不皺眉了,也沒有倒,只是靜靜地望著他,臉上帶著冷冷地笑意。
這時他身后眾人才看出了破綻,呼啦一下圍上來。軒轅玨一揮手,立時有兩三隊巡邏士兵疾奔而至,有軍官大聲叫道:“有敵襲!來人,全城戒備,立即報告護城都尉大人!”
那老人冷笑一聲,也不去管那些紛紛圍上來的士兵,卻緊皺眉頭問道:“你怎么還沒倒?”
“叫所有人都不可靠近!”張元不回答他,只回頭對軒轅玨道:“你們也提高警惕,全力運轉真元,這老頭子放了這么長時間的毒,恐怕不是那么好對付的!”
“毒!”軒轅玨驚叫一聲,連忙揮手讓士兵們后退。不管是剛剛定名“圣天”的傭兵團,還是負責守城的城衛(wèi)軍,都是她上千年來苦心營造的心血,她可不舍得他們折損在劇毒之下。
張元這才回過頭,卻仍不去看那綠袍老人,而是對黑袍人道:“你又是誰?”
黑袍人不答,只是后退一步,一腳就要落在身后馬道石梯上,卻猛覺得一股炙熱的感覺直襲后背,連忙回頭一看,卻是一身火紅的朱雀,正雙手抄在胸前,冷冷地望著他。
千年不見,朱雀已經成就一只妖圣,眼前這黑袍人卻只是長生境五層。
“你中了本尊的毒,為何還沒倒下?”那綠袍人卻似對朱雀毫無興趣,仍追著張元問道。
張元冷哼一聲:“你也知道,你自號本尊,不過是輪回尊境十層而已,你的毒,就一定能毒到俺嗎?也許你看不出來,俺已經成就帝君境界,是不是令你很激動?。俊?p> “什么,帝君?”不單是那綠袍老人和黑袍人,就連張元身后的洛含柳等人都驚叫起來。
“是啊,帝君!”張元冷笑道:“現(xiàn)在,你們是不是有一種自投羅網的感覺???”
“畢竟,俺雖然很想找你,但你若自動送上門來,倒也讓俺省了一場事呢?!?p> “你這算不算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毒尊上官樓,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