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東方破曉雙眼圓瞪如鼓,從牙縫里一字一字地吐道:“你可真是我的好女兒?。【垢覊碾薜暮檬?,你知不知道,你這么做,壞了朕三千多年的精心準(zhǔn)備!”
東方淋玉已被父親那漸漸收緊的五指,勒得上氣接不了下氣,臉色漸漸蒼白,雙眼漸漸鼓起,卻仍是沒有一分乞求,只冷冷地笑道:“三千年怎樣……五千年又怎樣……咳咳……像你這么沒有人性的……就算給你五萬年……你也只是……只是……可憐蟲……”
“可憐?”東方破曉驀然狂怒起來:“朕坐擁天下,帝國之主,你說朕是可憐蟲?”他左手一揮,便把女兒重重地扔了出去:“你敢說朕是可憐蟲,是誰給你這么大的膽子?”
東方淋玉“砰”地砸在墻壁上,一口鮮血吐出來,臉上更是半絲血色也沒有了。但她仍驕傲地抬著頭,昂著脖子,冷笑道:“你就是一個可憐蟲,你害怕紀(jì)元之劫,又沒有辦法打破它,你以為我們不知道,其實你做的,都只是怎樣在紀(jì)元之劫之下,做個縮頭烏龜而已……”
“別說了!”東方曉勝嚇得面色青紫,連忙叫道:“淋玉,別說了,快給陛下道歉!”
皇室無親情,東方破曉對兒女們從沒有絲毫關(guān)心,倒是東方曉勝雖然終身未娶,更沒有兒女,卻對侄兒女們關(guān)懷倍至,更是對兩位公主百般寵愛。此時見到東方淋玉這般模樣,一則怒其不爭,竟敢壞他們兄弟的大事;其次也是憐惜,看著侄女那蒼白的臉龐,他心里一陣陣揪痛;第三更是害怕,生怕東方淋玉激怒了皇上,一怒之下,誰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事情?
“道歉?”東方淋玉冷笑一聲,斜睨了東方曉勝一眼:“二叔,他有什么資格讓我道歉?這么多年以來,從我母親開始,他做過哪怕一件人事么?我道歉?我又有什么錯需要道歉?”
東方曉勝嚇得冷汗都出來了。他知道,四位皇子公主的母親一直都是皇宮里的一大忌諱,當(dāng)初東方破曉剛晉升到帝君之時,先帝給他說了一門親事,但東方破曉是個梟雄性子,把所有人都當(dāng)成了工具,自己的妻子也不例外。在生下四個兒女以后,那位有實無名的“太子妃”就不知下落,有人說是閉關(guān)修煉,但東方曉勝卻知道,是東方破曉要“斬斷情絲成天道”,竟生生把她丟進(jìn)了萬蛇之窟——但東方淋玉,又是從哪兒知道這件事的呢?
“妖孽,妖孽!”東方破曉怒不可遏:“你是朕的女兒,居然敢質(zhì)疑朕……”
東方曉勝怕他一怒之下做出什么事來,連忙打斷道:“淋玉,你瘋了,那姓張的有什么好,值得你拿命去救他?你得聽勸,你得聽二叔的勸,快給陛下道歉!”
東方淋玉一聽到“張元”的名字,雙眼立即便亮了,就像夜空中璀璨的星辰,嘴角也不由自主地浮出一絲笑意:“有什么好?他對我自然沒什么好,畢竟我出身在這么一個骯臟的地方??墒撬麑λ鶒鄣娜?,那還要怎樣才算好?我只恨,只恨我投錯了胎……”
“投錯了那你就重新去投過!”東方破曉聲嘶力竭的一聲厲喝,右手中猛地出現(xiàn)了一柄雪亮的長劍,劍光匹練般一閃,東方淋玉的聲音便戛然而止!
“淋玉!”東方曉勝嚇得渾身顫抖,猛撲過去抱起侄女那柔軟無力的身軀:只見她胸口已破開一個猙獰的血洞,隱約可見體內(nèi)被攪成一團血漿的臟腑:東方破曉乃是大圓滿帝君,他那一劍,已是蘊含了至高無上的死亡天道,豈是東方淋玉這個圣君能夠抵擋的?
偏偏東方淋玉卻還沒有死,正微微睜開血紅的眸子,艱難地一笑,卻只說出了幾個字。
“可惜……他不知道……我喜歡……”
“淋玉!”東方曉勝悲不可逷,抱著侄女已然殞命的尸身,痛哭不已。
“??!”卻聽門口一聲驚叫,東方曉勝手足一陣冰涼,回頭望去,正見東方晴披頭散發(fā),臉上青紫一片,大叫著轉(zhuǎn)身就跑:“別殺我……爹爹,你別殺我……我很乖……別殺我……”
東方破曉臉上戾氣一閃,但東方晴早已跑到院子里去了。東方曉勝也擔(dān)心皇兄真?zhèn)€發(fā)狂,抱著東方淋玉站起來——幸好東方破曉并沒有任何動作,只是把長劍哐地一聲丟在地上。
“二弟,淋玉之死……”東方破曉只說了半句,便似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東方曉勝心念電轉(zhuǎn),本以為皇兄要說她是“咎由自取”,卻聽東方破曉緩緩接道:“淋玉是死在了張元手上,是張元辜負(fù)了她,才令她悲傷不能自抑而殉情。我們,要找張元報仇!”
東方曉勝長長地嘆息一聲,臉上的嘲諷一閃而逝,不過東方破曉正背對著他,沒有看見。
東方曉勝聽見自己緩緩附和道:“皇兄所言極是。不過鏡花秘境和九龍御境被破壞了,張元也許就要沖出來。陛下,咱們恐怕要早做準(zhǔn)備,千萬不能讓那兩個年輕人給逃了!”
“布九天十地唯我獨尊皇天大陣!”東方破曉面色猙獰,厲聲喝道:“就算他僥幸逃出來又如何?朕要讓他知道,他的宿命,只能成為朕的養(yǎng)料,絕無第二條路可走!”
東方曉勝嘆息一聲:“臣弟這就去辦!”便抱著東方淋玉,急匆匆地走出了寢殿。
皇宮里開始忙碌起來,無數(shù)宿衛(wèi)軍和宮女宦官都在按照陣圖,緊張地將一樣樣布陣材料精準(zhǔn)地放置下去;又有人召開城中數(shù)十家貴族世家,整個藍(lán)星城都轟動了。
夏侯府上,夏侯成玉已披掛整齊,讓數(shù)千家兵在府門口排著隊,自己卻來到后院一座十分精致的樓閣旁,深吸一口氣,卻不進(jìn)樓,只是在窗下沉聲叫道:“宮內(nèi)召城中所有貴族世家進(jìn)宮,據(jù)說要布‘九天十地唯我獨尊皇天大陣’,這是一個帝級大陣,足以困住、滅殺帝君強者,針對的是誰不用多說,我已知道。不過你放心,我知道我該怎么做!”
樓閣內(nèi)沒有絲毫動靜,似乎一個人也沒有。但夏侯成玉卻似知道樓里有人在聽,接著又道:“這一去,前路未卜。陛下是大圓滿圣君,親王是七層。我已安排了后路,一旦皇宮傳出信來,你按照第三套方案執(zhí)行。今后……今后……算了,今后我也放心。好,我走了!”
樓閣里仍然沒有聲音,夏侯成玉也不等待,哈哈大笑三聲,轉(zhuǎn)身就走,身上那件極品圣器盔甲刷刷作響,像是壯士出征的雄壯鼓樂,卻又似生離死別的婉婉悲歌!
直到那刷刷的聲音消失在通往前院的長廊里,這座小小樓閣,二樓的窗戶終于打開了,一個貌似只有十五六歲,已哭得梨花帶雨的秀氣臉龐,悄然伸出了窗外……
神相府,五千府兵也已集結(jié)完畢,諸葛正羽同樣滿身披掛,手扶劍柄,正與一個長身卓立的青年并肩走著。那青年羽扇輕搖,面容沉毅,正是圣天傭兵團的軍師諸葛釧。
“兒子,你放心,你昨晚所說的,為父都清楚。這次去,為父是知道該怎么做的!”
諸葛釧點點頭,又不由自主地望望內(nèi)院,輕皺著眉頭問道:“不知爺爺?shù)降自趺聪搿?p> “自從那天之后,你爺爺一直沒有出現(xiàn)。他怎么想,為父也不知道?!敝T葛正羽搖搖頭道:“但不管你爺爺怎么想,你說的,終究是大勢所趨。為父相信,他應(yīng)該不會阻攔!不過你自己得小心,我們出發(fā)以后,你就盡快出城去吧,一則為你自己安全著想,二則也需要去布置接應(yīng)。畢竟,咱們做的事,可是直接和一位大圓滿帝君正面相對?。 ?p> “父親放心,我有計較。父親也請小心,一定要平安回來!”
諸葛正羽不再說話,大步出了府門,跨上二十一星紫駿魔獸戰(zhàn)馬,卻忽然扯著嘴角苦澀地一笑:“平安回來?兒啊,為父這一去,多半就回不來了……伙計們,出發(fā)!”
隊伍漸漸遠(yuǎn)去,府門內(nèi),諸葛釧緊抿著嘴,淚流滿面。
好不容易悲傷過了,一回頭,眼前卻出現(xiàn)了一張蒼老卻在微笑的臉龐。
“爺爺!”諸葛釧嚇得渾身一個哆嗦:“您終于出屋了??炜欤瑏砣?,傳膳!”
“傳什么膳??!”諸葛培桉敲了孫兒一個爆栗,身形一展,已躍到屋脊上:“不要折騰,爺爺去了。你父親的話你要記著,諸葛世家,終究是一個傳奇,不能就這么斷掉,知道了嗎?”
“爺爺你去哪兒?”諸葛釧又驚又喜:爺爺終于想通了,要支持咱們這么做了么?
“去贖罪,去替你父親回來!畢竟,當(dāng)初是我對不起你三叔一家,不是你父親!”
諸葛釧剛剛干掉的臉龐,剎那間又布滿了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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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河!”大洛域,青龍嶺北,伊水南岸,麒麟帝君聞玄仲正在聲嘶力竭地叫喊:“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小盟主,我建議,咱們要立即渡河北進(jìn),屠滅魔族,在此一舉!”
“對,本帝也建議立即渡河!”敖文虛大義凜然:“要是小盟主不愿出兵,你可以鎮(zhèn)守后方,只要借我三十萬,不,只要二十萬守備軍,龍族愿作先鋒,立即渡河,直插天魔域!”
鳳凰帝君鳳寧儀微微冷笑,也“不甘人后”地道:“鳳族也愿渡河,請盟主借我二十萬精兵,我愿為大軍左翼;我相信有二十萬大軍支持,麒麟族也愿意并肩而行的!”
洛禹緊咬著嘴唇不說話。這幾個妖怪當(dāng)他是傻子,一人要去二十萬守備軍,明擺著就是要讓人類當(dāng)先鋒,他們好在后面拾取勝利果實。而且昨天晚上在藍(lán)星四怪還在的時候,這三大妖怪明明已經(jīng)同意了,暫時不能渡河,先穩(wěn)固好伊水防線再說;可是這才一晚上,變卦了!
這也難怪,藍(lán)星四怪在軍中,有四位大圓滿帝君坐鎮(zhèn),這三大妖怪自然連屁也不敢放一個,畢竟他們內(nèi)部也是不團結(jié)的。但四怪離開了,洛禹一個小小的圣君,三大妖怪哪里會在乎?能夠這么“心平氣和”地稱他為“小盟主”,已經(jīng)是三大妖怪對他足夠好了。
當(dāng)然洛禹也知道,這并不是三大妖怪真心對他如何,只是怕藍(lán)星四怪回來以后算賬罷了。
洛禹只是感到深深的疲憊:義父啊,你到底什么時候回來?孩兒我,堅持不住了啊!
也許是三大妖怪都覺得不能逼迫人類太過,畢竟人類還有六十七萬守備軍,雖然大多數(shù)都在洛陽城和七大衛(wèi)城防守,但真要打起來,妖族也不一定討得了好——魔獸的確很多,可是妖族并不能隨意指揮,魔族還在深刻地影響著它們。所以三大妖族能夠自由調(diào)動的,也只有不到萬名族人,雖然都是修為極其高深的妖修,畢竟人數(shù)太少了。
終于送走了喋喋不休的三大妖皇,洛禹長嘆一聲,走出帥帳,正見兩名士兵守在旁邊。他想了想,招手叫過一名士兵:“你去北三營看看,歐陽嬸娘那兒有什么事情沒有?”
歐陽嬸娘便是歐陽琳,她本是在洛陽城撫育兒子小魔童,那小孩長到一千來歲了,修為也高深到了不知何等地步,卻智力發(fā)育極其遲緩,到現(xiàn)在才只相當(dāng)于八歲小孩的水平;一身精湛修為也用不出來,連一個化凡境都打不過,因此全靠歐陽琳在艱辛照顧著。
不過這次出征,歐陽琳不知為何非要跟著來,卻沒有帶小魔童。
歐陽琳沒什么事,她直接就不在營帳里,而是獨自出了緊鄰伊水的軍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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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星城皇宮里,突然之間起火了。
城中居民,家家戶戶都緊閉著大門,門頁還用石頭、水缸、鐵器、床鋪桌椅,等等一切能夠用上的東西緊緊地堵著,幾乎所有人都守在門口,面色蒼白,無聲地向上天乞求平安。
主要是,這一夜,他們所經(jīng)歷的,實在太過驚險,太過玄幻,太過恐怖!
夜半時分,皇宮方向傳來一陣陣蒼越的龍吟,有火光、金光、玄光沖天而起,七彩繽紛,卻并沒有給藍(lán)星城的夜空帶來半分喜慶,因為伴隨著那片片光芒的,卻是陣陣慘叫!
接著聽到一個聲音,好像是他們的陛下。那聲音怒吼道:“張元,你就算出來了,你也不可能逃得出去!乖乖的,乖乖的讓朕吞食了吧,你的血肉,你的修為,都是朕的了!”
太……太恐怖了,藍(lán)星帝國的皇帝,竟然要吃人!
接著便是一陣陣沖天的喧鬧聲,有人在拼命搏殺,有人在慘叫,有人在狂笑……
接著是一陣陣的馬蹄聲,震得地面都像要掀翻過來一般,地動山搖,令人心膽俱裂!
蹄聲如潮,火光似海,皇宮內(nèi)外,藍(lán)星城中,亂成了一鍋稀粥。
天崩地裂,血淚如雨,天花亂墜,竟是上天在為殞落的帝君,而哀嘆、痛悼!
“皇甫兄小心——皇甫兄,皇甫兄!”
“天吶,皇甫大敬死了,門下省尚書皇甫大敬大人,他死了……”
“皇甫大敬,那不是皇甫家的族長,京城五帝君之一嗎?他是帝君,他居然死了?”
“天吶,連皇甫大人都死了……”藍(lán)星城的居民們,又找來什么東西,把門堵得更嚴(yán)實。
但驚心動魄的消息,卻不斷從皇宮那邊傳來,像一聲聲大鼓,沉重地敲擊在人們心上。
“那叫什么張元的,逃出來了,又被皇宮里的大軍堵死了!皇帝陛下布了個什么大陣,把他和那個林萌困得死死的——聽說,這次,陛下要把他們倆全給殺了吃了呢!”
“大陣瓦解了,不知怎么搞的,大陣沒起作用,那張元和林萌,逃出來了!”
“聽說有帝君叛變了,不知是誰!”
“夏侯成玉,你居然敢叛變朕,朕要你不得好死——呃……”
“陛下,陛下——不好啦,神相府諸葛老兒弒君啦……不好啦,陛下死了,死了……”
“夏侯成玉、諸葛培桉?”藍(lán)星城的無數(shù)居民,同時在心底記住了這兩個名字。
“蹄蹄跶跶!”一陣陣暴烈的馬蹄聲席卷而來,又席卷而去,后面跟著一片喊殺之聲。
馬隊領(lǐng)頭的是一匹矯健的黃驃馬,一位臉色略帶蒼白,臉龐卻十分硬朗的少年緊咬嘴唇,伏在馬背上策馬狂奔,身后跟著一匹小紅馬,一位丫環(huán)打扮的少女緊緊跟隨著。
少年正是張元,那少女卻不是林萌,而是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城中的秦陌。
前面便是北城門了,街道卻被堵得死死的,不知多少藍(lán)星衛(wèi),在街道上豎起了長槍大戟。
張元緊緊勒住韁繩:對方已經(jīng)立成陣勢,還有無數(shù)修士從側(cè)面攻擊,若就這么一頭撞上去,恐怕還沒有等撞開城門,他身后這群拼湊起來的“護衛(wèi)”,就要全部報銷在這兒了!
藍(lán)星衛(wèi)的統(tǒng)領(lǐng)是一名八層圣君,左手高高揚起,就要下令:“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