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倒回到撿兒剛剛跑入山林的時候,他一路狂奔,心中掛念父母,只想著盡快找到虎媽媽。
一連不停地跑了幾日,撿兒也開始吃不消了,腳步也漸漸慢了下來。他心中悲痛又焦急,只得看著入夜的星星向上蒼祈求出現(xiàn)奇跡,當(dāng)然,是得不到任何回應(yīng)的……
撿兒吃了些野果,喝了些夜露,草草地入睡了。天一亮,他收起失落的心情,在帶來的長矛上又刻下一道劃痕,重振精神,再次出發(fā)尋找。
“虎媽媽,你在哪啊……”
撿兒估摸著日子快要到了,自己卻一無所獲,漸漸失去了信心,在深山老林里游蕩著,拖著疲憊的身體,渾身滿是細小的傷口。
忽然,撿兒見前面黑影一閃。
“虎媽媽?”
撿兒精神一振,趕了幾步,撥開草叢,只見這虎也是虎,卻是一只吊睛黃毛虎,它口中低吼,已經(jīng)壓低了身子,直勾勾盯著撿兒。
“壞了!”
撿兒趕緊躲閃,堪堪避過這一撲,卻被虎爪掠過,帶起朵朵血花。他一個打滾,站了起來,手持長矛與猛虎對峙。
一時間,一人一獸都不敢輕舉妄動,這老虎前行一步,撿兒就只能退一分,它再前行一分,撿兒又只能再退一步!
退退退!退無可退,已經(jīng)退到了崖壁上,絕路中,撿兒只能攢足力氣,要做這拼死一搏。
可是,老虎卻退了,一陣悉悉索索地聲音之后,灌木叢中再沒了動靜。
撿兒嚇得夠嗆,身子一晃,堪堪將長矛收回來撐住身體,還沒等他呼出這一口憋住的氣,先前的猛虎已經(jīng)撲了上來,原來它只是退到隱蔽處,俯下身子在等待機會!
撿兒已經(jīng)再來不及架好長矛,只能橫著往上一擋,希望能抗住老虎這一撲。長矛如愿擋在了老虎的牙爪與撿兒的身體之間,卻被老虎口上咬住,它一發(fā)力,“啪擦”一聲從中斷成兩截。
只那一瞬間,撿兒把斷掉的長矛干脆一放,雙手由拳打開成掌,死命把老虎往側(cè)面一推,自己也借由這動作把身子往反方向一撤,拉開了和老虎的距離。
老虎本來在與撿兒角力,長矛一斷,正要上去一口咬死撿兒,被他發(fā)巧勁推開,只能就地一個打滾,又伏在地上,擺出了貓科動物特有的捕獵起手式,那一雙銅鈴大的眼睛只盯著撿兒。
撿兒失了武器,又不敢把目光從老虎身上移開,雙手在附近胡亂的摸索,手中抓到一根老山藤,心中就起了退意,想要順著山藤躲到樹上去。
老虎一看,不想到嘴邊的肉飛走,四個爪子輕巧地在地上踩過,身體幾乎是從地面低空飛出,只朝撿兒沖了過來。
撿兒無法再去思考,只憑直覺雙手拉住山藤,把整個身子往上一翻,老虎就撲了個空,它那一口鋒利的獠牙卻割斷了老山藤的根部,恰巧甩在老虎的脖子上,繞上了一圈。撿兒蕩在空中,看見這個機會,順勢跳到老虎背上,兩手抓住繞在它脖子上的老山藤,爆發(fā)全部力量,再也不敢放開。
老虎背上落了人,吃了一驚,自己脖子上又不知怎的繞上了東西,又被背上這人死力一拉,發(fā)現(xiàn)有些不對了。它想去用爪子抓斷山藤,無奈已經(jīng)掐入了毛發(fā)之中,根本無從下爪,于是四處打滾、亂撞,想把背上這人弄下來。
撿兒被老虎撞在樹上,撞在地面,撞得頭破血流,撞得眼花耳鳴,可他就是不放手,他早已經(jīng)把逃跑的念頭拋之腦后,現(xiàn)在他只想戰(zhàn)勝這山中的王者!
要不然,連它也勝不了,自己要怎么去和那惡龍斗?
山中老藤既然可以編成藤甲,那它自然是有扯不斷的道理的,撿兒一直在用力,就算老虎掙扎的動靜漸漸小了,他也還在發(fā)力,直到他眼前一花,昏迷過去……
一滴晨露滾落,輕輕砸在撿兒臉上,被他舌頭一卷,舔進了嘴里。
撿兒醒了,和這老虎的生死之斗,也已經(jīng)是昨夜的事了。地上的老虎吐著大長舌頭,四周滿是鮮血、口水、鼻涕,還有黃的、棕的穢物。撿兒終于是勝了,他卻一邊笑一邊流起淚來。他想明白了一些東西,借由生死之斗,他成長了。
撿兒扶著樹木站了起來,他要走回崖壁那邊,撿回矛頭弄一些肉來吃,一夜的纏斗,讓他已經(jīng)精疲力盡。
撿兒一瘸一拐地走到那,卻看見另一只老虎口銜矛頭向他漫步走來。撿兒先是吃了一驚,身子一晃就要倒下,好不容易收住心神,定睛一看,脫口而出:
“虎媽媽?”
白虎走到撿兒身邊,放下口中矛頭,親昵地蹭上了撿兒的腰際。如今,撿兒長大了。
撿兒不覺流淚,蹲下來抱住白虎,它那柔順的毛發(fā)就像有著治愈的效果一樣,撿兒抱上去,頓時感覺有精神多了。只呆了一會兒,撿兒就突然一抖,他想到了茅草蕩的父母,時間緊急,容不得他再耗下去了!
撿兒焦急地看著白虎,想著要怎么和她交流,白虎只是慈愛地看著撿兒,好像已經(jīng)明白了一切,她將斷掉的長矛去掉木柄,只將矛頭放在地上,露出她的獠牙。
撿兒正在想:“虎媽媽這是要做什么?”
就見她往石頭上一磕,最長的虎牙掉了下來,落到地面的矛頭上。
明明不重的分量,明明輕柔的動作,虎牙卻在接觸到矛頭時飛濺幾顆火花,然后金光一閃,只留下了一柄撿兒一臂長的短劍。這把短劍,說是短劍,卻更像是一把大號的匕首,隱隱反射著七彩光華,卻又能自己向外散發(fā)一些金色的柔光。
撿兒知道,這就是虎媽媽送給自己的武器了,只是要怎么去斗那惡龍,自己心里還沒有底。
白虎又慢慢走過來,用鼻子蹭蹭了撿兒,撿兒知道她是有事交待自己,便像平時對父母那樣,在她面前跪了下來。
去看白虎,她眼中似乎流露出了無限的母愛…還有無盡的眷戀?
她伸出一只白毛虎爪,搭在了撿兒頭上,一瞬間,撿兒只覺得虎媽媽的意識就傳了過來,消息竟然多得有些讓他頭痛欲裂,加上他又與那只猛虎纏斗了一個晚上,再也無法支撐了,又一次昏倒在地……
恍惚之間,撿兒他看見虎媽媽后退著又要離開了,只是這一次,卻感覺她再也不會回來了。
撿兒想去大喊,喊不出,想爬過去,爬不動,只能眼睜睜看著虎媽媽盯著他流淚,慢慢后退著,后退著……她的身形漸漸模糊起來,不似是在視野中消失,更像是在這世上逐漸地消散……撿兒無法移開目光,被淚水模糊雙眼,也不能……
到了最后,白虎的身形消散,那一剎間,卻像是一個十余歲的小姑娘……
“媽!”
撿兒驚呼,從地上竄了起來,環(huán)顧四周,只剩他自己而已。
地上寶劍印入眼簾,撿兒上前去撿了起來,隨手就是一劍。
劍光過,寒芒閃,齊刷刷斬斷的,不只是身旁的古樹,更還有后面的一片樹林,全都被這一劍攔腰砍斷。
撿兒吃驚,沒想到這竟然是一柄神劍,只是這一劍下去,好像劍刃被崩掉了小小一角。撿兒瞇起眼睛去對著日光仔細查看,沒錯,確實被崩掉了一角。
看來寶劍的威力很大,但相應(yīng)的,也十分脆弱。
撿兒走去被他勒死的老虎處,只用寶劍幾下就剝出虎皮筋骨,用它們給寶劍做了一個簡陋的劍鞘,小心翼翼地綁在自己腰上。
撿兒回憶了下虎媽媽教給他的東西,那是一個針對惡龍的計劃,這才是虎媽媽真正留給他的斬龍劍。
撿兒朝著白虎消失的地方磕了幾個頭:
“媽!我走了!我給你報仇去了!”
下一刻,他一個大躍步,飛出去十丈遠。撿兒,又精壯了許多,再不見昨夜纏斗的倦意,再不見連日來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傷口,他只覺得身體里有無窮力量,好不痛快!
撿兒一聲呼嘯,竟然發(fā)出虎嘯之聲,大小動物,聞之則避。撿兒又大笑兩聲,腳下更加迅速,在山林中穿梭而過。
去時兩月,來時兩夜,天色已漸漸發(fā)白,撿兒看見周圍的山林熟悉了起來,也就放慢了腳步。得了虎力的他,此時難免也有些饑渴了。
他幾步在樹上一蹬,躍上了枝頭,遙望著腳下這片熟悉的山林,再往遠處一看,敲見了猴子們聚集的地方。撿兒把身子壓低,就像老虎飛撲前的動作一樣,一個大跳,樹枝亂顫,撿兒也向猴子們聚會的地方飛去。
“嗙”一聲落在地面,激起一陣塵土,嚇得猴兒們抱頭四竄,等看清落下來的是撿兒,它們又都圍了上去。
山林中第一個揍哭撿兒的是猴子,可是混熟之后,和撿兒最好的也是猴子。
猴兒們圍在撿兒身邊嘰嘰喳喳,撿兒一拍肚皮,笑著坐在了泉水邊,猴子們就把各種山珍扔了過來,撿兒不去挑選,也不嫌棄,接過來一邊扔在嘴里大嚼起來,一邊還在對猴子們說著:
“今天沒打獵,下次再給你們烤肉吃!”
猴兒們就像是聽懂了一樣,圍得更近了,還有些小猴子坐到了撿兒的頭肩上,翻看撿兒有沒有虱子。
撿兒吃了猴子們給的山珍,又灌了幾口清甜的泉水,起身準(zhǔn)備走了,正在向猴群告別,樹上就蕩過來一只小猴子,十分慌張,對著撿兒咿咿呀呀地叫了起來。
“怎么了?又有花豹欺負你們么?”
小猴子搖搖頭,學(xué)著撿兒給他爹娘下跪行禮的樣子,然后轉(zhuǎn)去他爹娘那邊,做出眼淚汪汪被反綁了雙手的樣子。
撿兒一看:“有人綁了我爹娘?”
小猴子連連點頭,下一刻,撿兒已經(jīng)飛身沖了出去,原本坐在撿兒頭上的猴子摔了下來,等他反應(yīng)過來,坐起身子,發(fā)現(xiàn)撿兒已經(jīng)竄到了對面山頭上去了。
山林中的景物在撿兒眼前一晃而過,幾個呼吸之間,撿兒就看見了最后的山頭,他快速登上山頂,又是幾步爬上樹尖,定神一看,發(fā)現(xiàn)了目標(biāo),下面的人作勢要砍自己娘親,他便直接從樹頂直接飛身躍向茅草蕩里,在空中大喝一聲嚇住眾人。
落地,趁這些人還在慌亂,先救下爹娘,請安過后,撿兒才站起來對這些人說道:
“你們就是來接我的隊伍?”
頭人還在驚訝,被這一問才回過神來:“你是撿兒?”
“不錯!”
“你才十歲?”
撿兒摸摸頭:“好像是的……”
頭人的嘴角在抽搐,感覺自己要在這茅草蕩里翻船了……
“撿兒,我跟你說啊!我們也是無奈??!這要是不給惡龍貢品,他一鬧將起來,我們大家都不得安生?。鑶鑶琛?p> 頭人快速轉(zhuǎn)換臉面,切換到了演技模式。
“我就是為這雞兒龍回來的!”
“???”
頭人一臉癡呆,這已經(jīng)過去了不知多久,上一次出現(xiàn)這般態(tài)度對待惡龍的人,不知道讓村人們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撿兒哥!撿兒爺!你就行行好吧!你逞這一時英雄,到時候又不知要付出多少倍的貢品,才能讓那龍老爺消氣啊…嗚嗚嗚……”
聽見腳下拖著自己大腿的頭人叫出“龍老爺”這個稱呼,撿兒眉頭一皺,不想傷他性命,一腳把他輕輕抖開,只覺得有些惡心。
頭人被甩開,又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受一點傷,知道撿兒留了情,他便作勢又要爬過來哀求撿兒,卻見撿兒把茅草蕩最近的山頭一指,說了聲:“你們看!”
他腰上劍光一閃,那山頂上的樹木就被齊刷刷削飛一截。
這般本領(lǐng),這般神劍,無人再敢對撿兒說出半個“不”字了,除了懼怕,村人們那早已拋棄的希望仿佛又在悄悄燃燒起來。
撿兒身后的爹娘最是高興:“撿兒,你這是……”
“虎媽媽送我的,要怎么殺這惡龍,她也一并教給我了!”
“好好好!我們的撿兒長大了…長大了……”
撿兒安慰好父母,又是回身過來,看見這些呆呆望著他的村人,無名之火有些上來了,對著怒吼道:
“還呆著做什么?快引我去村里,將我要的東西都準(zhǔn)備好,把大家都叫來,我們……”
撿兒看著那一條靜靜流淌的夷水,斬釘截鐵地說道:
“…宰掉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