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世銘是個聰明人。
百里無忌將所有人都安排了任務(wù)，唯獨留下了云揚所部。
云揚綽號是屠夫、劊子手。
明擺著百里無忌要云揚再次充當(dāng)尖刀。
所以，徐世銘必須前來請示，大軍未動，糧草先行。
這是徐世銘的職責(zé)。
百里無忌僅回答他了四個字——血債血償。
蜀廣政四年元月初一，大雪。
子時起，雪花開始飄落，至卯時，已經(jīng)漫天紛飛。
雪花已經(jīng)鋪滿了整片田野、官道。
卯時三刻。
楚王親征，率經(jīng)過兩天整備之后的黑旗軍第一軍云揚所部，開始北伐江陵。
命令徐世銘隨行，潭州由徐守仁等三個參知政事留守。
此役，志在必得。
血與雪同音，也許這漫天飛舞的會是血花吧。
陰沉沉的天空仿佛感到了些什么，于是，將雪下得更大。
……。
高保融昨天已經(jīng)回到江陵府。
上來迎接的只有留守江陵的高保勗和掌書記孫光憲等廖廖數(shù)人。
潭州戰(zhàn)敗的消息早就已經(jīng)傳遍整個南平國三州之地。
如今需要的是收拾殘局。
從攻潭州城瘋狂的情緒中平靜下來，高保融此刻心中只剩下無盡的恐懼。
百里無忌的報復(fù)，能抗得住嗎？
高保融身邊已經(jīng)沒有什么人值得信任，除了自己的胞弟高保勗，就連掌書記孫光憲他也不信任。
在高保融的心中，也許真正信任的只有他自己。
前大王高從誨離奇因病去世。
高從諄一直心中懷疑，但苦無證據(jù)。
其實有證據(jù)又能如何，從高保融繼任前，荊南軍就在他的手里。
如今，南平國只有高保融說了算。
高從諄自此之后雖未去職，但一直在家休養(yǎng)。
孫仕旭早已在發(fā)動南下進攻之前就被勒令回家思過，孫仕旭真得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過，需要思什么？未被罷去都將之職，想來是看在他父親孫光憲的面子。
……。
“都說說吧，如今之局部如何應(yīng)對？”
高保融冷著臉問道。今日召集了孫光旭、高保勗二人，連一直在家的叔父高從諄也召來了。
許久，無人答話。
“怎么？都啞了不成？”高保融心中怒火又將噴發(fā)。
眼見不開口不成了。
高從諄說：“大王息怒，雖然南下戰(zhàn)事不利，但如今南平三州依然在大王手里，大王不妨一面將荊南軍匯聚一起，一面派人與楚國和談?！?p> 高保融剛開始聽還在點頭，當(dāng)聽到與楚國和談，便勃然大怒。
“胡扯，本王與百里無忌勢不兩立，再說與之和談，本王便不認(rèn)汝這叔父。”
高從諄心中輕嘆，時至今日，汝還自不量力，哎，南平國三代基業(yè)怕是保不住了。
“三哥，若楚軍來攻，江陵怕是守不住了，但前往萬縣的道路依舊暢通，我們不是與蜀國武信節(jié)度使張業(yè)有聯(lián)絡(luò)嗎，不如與他合兵一處，求庇于蜀國，以二者之力，也許事情還有轉(zhuǎn)機?！?p> 高保勗開口說道。
高保融聞聽眼睛一亮，說：“四弟言之有理，就這么辦?！?p> 孫光憲心中嗟嘆，本不愿開口，終究不忍心大王送死，說道：“大王萬萬不可，此次聯(lián)絡(luò)蜀國趙委良與張業(yè)突襲慶州，本就是瞞著蜀皇孟昶所為，若大事成了，想來都皆大歡喜，蜀皇想來也只能將錯就錯，認(rèn)下這樁交易。但如今攻不下潭州，楚軍一旦北伐，蜀皇怕是正缺一個替罪羊呢，大王若是前去投奔，如無意外，想來蜀皇不是殺了大王，便是將大王綁了送于楚國，以求與楚國和解?！?p> 高保融如同被澆了一盆冷水，從頭到腳冰冰涼。
他知道孫光憲言之有理，但現(xiàn)在究竟該怎么辦，如何應(yīng)對？
接下來的時間，大部分是沉默。
但未得高保融允許，誰也不敢離開。
漸漸地話題從如何應(yīng)對變成了如何守城，守江陵。
誰都知道，楚軍進攻江陵復(fù)仇只是時間問題。
高保融心中閃過一絲后悔，若是定南都沒有將百里元望殺了就發(fā)了，至少有百里元望在手，百里無忌必將投鼠忌器……。
最后，高保融做出決定，一面派使者前往蜀國看看是否能得到蜀國的庇護，一面將歸州的荊南軍和定南都撤回江陵以作防御之用。
帶回的八千荊南殘軍正駐守在岳州，想來能頂上幾日吧？高保融心中想著。
……。
孫光憲很失望。
對高保融的失望。
縱然前大王死因蹊蹺，但高保融是世子，繼承大王之位理所應(yīng)當(dāng)。
既然高保融成了大王。
那便是孫光憲的效忠對象。
他要計謀，我便給他計謀。
但現(xiàn)在，孫光憲很失望。
這么好的局，高保融竟然毫無收獲，一敗至斯。
縱然歸州已經(jīng)拿下，但又有何用，歸州，本來就是南平國三州之一。
平白害了百里元望夫婦的性命，于事無補。
如今，已經(jīng)回天無力嘍……。
……。
高從諄卻不失望，本來就沒有希望過。
想來這世上沒有一個做岳丈的希望女婿被滅了國，丟了命。
當(dāng)然，如果是岳丈自己動手，滅了女婿的除外。
對于他來說，南平與楚國誰勝誰敗都與他無關(guān)。
一個是侄子，一個是女婿。
他現(xiàn)在最想弄清楚就是高從誨的死因，高從誨死得太蹊蹺。
……。
高蓉蓉正在還愿。
她已經(jīng)好多天沒有睡個安穩(wěn)覺了。
今天，她可以好好地去睡一覺了。
菩薩，一定會保佑你的。這是高蓉蓉今天最后的一句話。
因為，說完之后她就睡著了。
一睡就是兩天兩夜。
元月初三。
楚王百里無忌大軍兵臨岳州城下。
高保融命令駐守在岳州城的八千荊南軍未作絲毫抵抗，在楚軍遠離岳州三十里時便聞風(fēng)北逃，向著江陵城退去。
高保融原本認(rèn)為至少能頂幾天的荊南軍未觸即潰。
元月初六，辰時。
百里無忌率大軍緊隨潰逃的荊南軍，到達江陵城外三十里。
并未馬上進攻，而是扎下營來。
百里無忌要貓戲老鼠。
滅亡就在高保融面前，就讓他多享受享受臨死的滋味。
不然不足以渲瀉百里無忌心中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