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院中看著那些紅色或白色開得分外嬌艷的糜荼花，石青晏心情格外地舒暢，這些花是她這幾年修行之余，到外頭尋遍了忘川找到的一種生長在無窮界一處黑石谷里頭會開白色，紅色花朵的植物。那天的她別提有多開心，因為太開心便指使著青頭，耷拉二鬼和他的一班鬼兄難弟幫她挖了許多帶回鬼主府，種在姬荷的院子里。
這幾年因跟著姬荷修行，她也有了一點本事，只拿著一支骨笛便可驅(qū)使百鬼。俗話說大樹底下好乘涼，拜了好老師也跟著有了底氣，在一次出去散心歷練的時候，石青晏便又遇到了在無窮界阿鼻道里，作威作福的青頭鬼一班鬼兄難弟們。
俗話說冤家路窄，想當(dāng)初石青晏被青頭鬼捉到，差一點就成了稚螺夫人的煉魂湯，這下撞見臭鬼頭們欺負別的鬼，石青晏便好好教訓(xùn)了他們一頓。且后來青頭鬼一行見了她就叫姑奶奶，能躲則躲。
想到這些年發(fā)生的事情，石青晏竟有幾分不真實的感覺。
唯一的她那位說會來看她的師尊一直沒有來看她，她也沒有太在意，只是有時候想起和她師尊相處的那些點滴，她會有些擔(dān)心他的情況。其實她若念出咒語也是能見到她師尊的，可石青晏不知是出于何種心理并沒有那樣做。
“師尊，你要好好的啊?！?p> “有緣的話自會相見的，您沒來看青晏一定是被什么事耽擱了吧?！?p> 石青晏給那些花新翻了土，灑完水，便走到一旁的亭子里坐了下來。
這忘川是個不同于現(xiàn)世，也不同于人界，靈界的地方。此處按她老師姬荷的說法，他們身在的娑婆為忘川最頂層也是最有實力的鬼修才有資格常居之地，忘川以實力為尊，等級階級分明。
娑婆界雖像人界，但不像人界有四季，有陽光，有風(fēng)霜雨水。但有一種時候是例外，那就是鬼主出行之日，必有大雪紛飛。
“徒兒，青晏徒兒?！?p> 石青晏正胡思亂想，就聽到了一道熟悉的聲音，她看了眼四周確定一個人都沒有，甚至開始懷疑自己出現(xiàn)幻聽了。
“徒兒，為師在這兒呢?！?p> 石青晏大睜著眼睛看向飛到她面前的只有蜜蜂個頭大小的黃色鳥雀，驚奇不已。
“師尊，是你嗎。你怎么變成大黃的樣子了，而且還這么一小點?！?p> “你懂什么，為師這樣也是避免麻煩，掩鬼耳目?！?p> 石青晏心里腹誹可面上一副受教的乖徒弟模樣。
“哦，還是師尊您想得周到。”
“話說不容易啊，虧得師尊您老還記得有我這么個徒弟。您是不知道徒弟多擔(dān)心您，徒弟還以為您丟了?！?p> 石青晏低著頭，陶桀也看不到她的表情，可一想到自己確實做得不夠，都成了人師尊了反倒還讓徒弟掛心，不應(yīng)該，一時便有些訕訕的。
“師尊倒是想過來看你，可又走不開。見你也沒念咒喚我，也當(dāng)你沒遇到什么困難，是為師疏忽了。最多以后再如何都給你捎個信，還不行?！?p> 石青晏心中好笑，但抬起頭時卻一臉正色。
“我覺得可行?！?p> “師尊你是來帶我走的么?！?p> 陶桀聞言便梗住了喉頭，頗為尷尬地看著石青晏。
“徒弟啊，這次來看你，是算出你已成功修得人身，現(xiàn)在一見果然，你在此看來也還不錯，為師也就放心了?！?p> “為師有個死對頭，之所以離開靈界就是為了避開他，為師也不是怕他，就是那家伙很是難纏，而且特別惡劣狡猾，為師前些日子修行受阻，停滯不前?？赡莻€家伙卻又出關(guān)了，所以……”
“徒兒，你先在此處多待些時日，待擺脫那家伙為師便速速來尋你，你我同回靈界去，宗門以后還得你復(fù)興。你在這忘川也不是長久之事?！?p> 石青晏聽出了她師尊的為難與不忿，還有對她的掛心，心里溫暖的同時也不忘叮囑幾句。
“沒事兒，徒弟明白?！?p> “只是師尊，你那個死對頭這樣厲害，這樣難纏，那師尊可一定當(dāng)心?！?p> 聽石青晏關(guān)心他陶桀心中受用。
“嗯嗯，為師省的?！?p> 石青晏想到了什么又道。
“師尊您這是借用的大黃的身體嗎?！?p> 陶桀拍了下翅膀。沒有回答，只轉(zhuǎn)開話題。
“為師走了，你保重！”
石青晏還待叮囑幾句時，陶桀瞬間就從她眼前消失了。一下把她給看得愣在當(dāng)場。
“這師尊。怎么說走就走了?！?p> …………
你好！這里是市公安局天新區(qū)分局，請問你是石青晏的家屬嗎?！?p> 石嘉裕接通手機便聽到一道陌生男子的聲音傳入耳中，意識到可能是警察那邊有了她姐的消息，條件反射立刻回道。
“是，我是。我是她妹妹?！?p> 那男子又用有些剛正略微平緩的聲音道。
“這里剛有了關(guān)于你姐姐石青晏的一點線索，至于具體的，你先過來天新區(qū)分局了解一下?！?p> 石嘉裕心中陡然一緊，遲疑了一瞬，語氣確是帶著幾分急切道?！澳愫?！請問是有我姐的下落了嗎，還是……”
石嘉裕突然就說不下去了。她害怕聽到自己不想聽的。
手機那邊的男子頓了會兒。
“你還是先過來一趟?！?p> ……
“好，我知道了，我這就過去。麻煩你先不要聯(lián)系我爸媽那邊……”
石嘉裕不知道是以怎樣的心情掛斷了電話，從上班的地方跑出去的。
好不容易攔到了一輛計程車，石嘉裕便抱著一顆惴惴不安的心，往天新分局趕。
計程車很快開到了離天新區(qū)不遠的雁城東路，石嘉裕第一次覺得這不遠的路程突然格外長了起來，正當(dāng)她心中忐忑憂急之時，握在手里的手機響了。石嘉裕看到來電人的名字，想了想便點了接聽。
“喂?！?p> “石嘉?！?p> “你先聽我說，無論我接下來說什么你都不要太過激動，冷靜一些。”
謝央聲音有些低沉。
石嘉裕莫明就有了不好的預(yù)感。但她還是盡量穩(wěn)住心神。
“嗯，我知道了，有什么話你說就是?！?p> 謝央沒有功夫再去考慮太多。他只是覺得一切都太匪夷所思，難以理解了。
“老師他昨晚在自己公寓的倉庫中自殺了?！?p> “我是才不久知道的消息。”
“還有就是老師留下了一封遺書，遺書的內(nèi)容有提到你姐，好像和她為什么失蹤有關(guān)，只是老師用詞隱晦又語焉不詳，警察和老師的家人看過那封遺書后都不解其意。”
“我想你要不要也馬上去警察局一趟，了解一下具體情況。”
“既然關(guān)系到你姐，警局那邊應(yīng)該會跟你聯(lián)系的?！?p> “對了，你現(xiàn)在人在哪兒?！?p> 石嘉裕一下子接受到太多信息，腦子里都有些嗡嗡的，可她盡量讓自己保持鎮(zhèn)靜。
“我現(xiàn)在正在去天新分局的路上。我已經(jīng)接到警察局那邊打來的電話了?！?p> “邵云釉他，你老師他怎么就自殺了呢，昨天晚上我……”
石嘉裕見前面開車的司機師傅側(cè)頭往后視鏡那里看了她一眼，意識到現(xiàn)在車上并不是個說話的好地方，于是便止住了話頭。
“先不跟你說了，掛了?！?p> 謝央一聽也反應(yīng)過來有些話還是當(dāng)面說比較妥當(dāng)?！澳呛?，待會兒到天新分局見。你到了先在門口等我?！?p> 石嘉裕掛斷電話，便思考起她姐的下落不明，邵云釉突然自殺的事來，這接二連三的，實在太不尋常了。她正想著一時也沒個頭緒，就聽前頭的司機師傅提醒已經(jīng)到目的地了。
石嘉裕回過神付了錢，立刻往天新分局的大門方向走去。
到了門口石嘉裕沒有立刻進去，而是站在一邊的臺階下往對面的街道上張望著，果然沒多時就見不遠處的停車位上一道身影從一輛白色的她不知道什么牌子的車上下來，石青晏見是謝央，便朝對方看著只是也不說話。謝央鎖好車后也正好看見石嘉裕，于是揮了揮手朝大門這邊走了過來。
“進去吧。”
謝央看著石嘉裕一張不及他巴掌大的小臉，見對方原本就沒幾兩肉的臉好像越加清瘦了些，就有點不是滋味。眼前的女孩子也才二十幾歲，這段時間卻一直要為了自己姐姐的事情奔走。
石嘉裕望著走在前頭俊挺的背影，心里沒來由地涌上一股莫明的情緒來，這樣的時候有個人和她一起她的心倒比一開始安定了幾分。
到負責(zé)她姐石青晏案子的警察那里了解了大概情況，也看了邵云釉留下的遺書復(fù)印件，石嘉裕，謝央二人都有些沉重和迷茫。遺書上內(nèi)容不多，倒是交待了一些身后之事，可關(guān)于石青晏的能分辨的除了一個名字，其他的就不知道在說什么，顛三倒四，說是一首詩也不像，說是一個有著隱喻的謎題也讓人摸不著頭緒。無奈之下石嘉裕，謝央二人決定先回去再說。
“你說，邵云釉是不是和我姐的失蹤有關(guān)系，我姐會不會已經(jīng)遭遇不測了……”
石嘉裕不敢再往深處想，越想越覺得仿佛一個謎團籠罩了她，她剛覺得邵云釉有問題，沒多久邵云釉就突然間自殺了，而且還是將自己困在倉庫里燒死自己的，這也太說不過去了。
“他為什么自殺。他真的是自殺嗎?！?p> 石嘉裕一邊往前走，一邊不時看向身旁不發(fā)一言的謝央，就聽謝央自顧自開始說道起來，像在說服她又似在說服自己。
“警察已經(jīng)取證過了，也做了化驗，剛才你也聽到了老師確實沒有他殺的嫌疑，他是自殺的，而且那封遺書確實是他的筆跡?！?p> “我只是想不通，老師為什么要自殺。而且嘉裕，我理解你擔(dān)心你姐，但你姐的失蹤不一定就和老師有關(guān)。對，確實老師的遺書中好像是有提到你姐，可畢竟沒有真憑實據(jù)，所以你不要胡亂猜測。以免冤枉了一個清白的人?！?p> 石嘉裕停下腳步，就那么站在原地看著謝央。面無表情道。
“知道邵云釉是你的好老師，可不怪我懷疑他，他難道不可疑嗎，他的一切反常行為要怎么解釋，我剛懷疑到他身上他就死了，而且我姐難道不是在他工作室失蹤的。如果他和我姐的失蹤沒關(guān)系，為什么在遺書中提到我姐。還故弄玄虛寫些讓人看不懂的東西?！?p> “他就是心虛?！?p> 石嘉裕竹筒倒豆子一樣說得謝央無法反駁，看著對方冷怒的眼神，一直極擅言辭的謝央竟有些無言以對，啞口無言。
石嘉裕諷刺地收回目光，甚至帶了一點煩躁。
“道不同不相為謀，不想聽我污蔑你的好老師，那還是不要聽我說話的好?！?p> “你走這邊，我走那邊。”
石嘉裕說完再不看旁邊的人，便轉(zhuǎn)過身往街的另一個路口快步走去。
留謝央怔怔地站在原地，望著她的背影，眼神里的情緒越來越復(fù)雜。
“老師，青晏的失蹤到底跟您有沒有關(guān)系。您……為何您要選擇這樣離開呢?！?p> “您可知道我有多么尊敬您，我一直以來的夢想就是成為像您一樣熱愛繪畫，專注于創(chuàng)作的人?！?p> “您走了不僅是繪畫界的損失，更是一些仰望著您的后輩的損失?！?p> 這段時間為什么會發(fā)生這么多事，謝央獨自站在原地一時只覺格外悵然，一種深深的空茫席卷了他，回到車上時他坐在車?yán)锍聊嗽S久，才帶著沉重的心情駕車離去。